有了这两本书,徐辞言的学习之路走得就越发顺畅了。
赵夫子给他的那本习题集他已经做完了,眼下每日白天在学里跟着夫子学习。晚上回来了先翻开县试题目汇总自己思考着写一篇,再对着案首们的文章琢磨着改正。
一来一去的,对于如何写出一篇应试的科举文章,徐辞言也有几分心得了。
徐鹤知道他有这本书后,颇为好奇拿了翻翻。
但他学的进度没有徐辞言的快,对于那些文章,知道是好的,却看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好。
徐辞言并不藏私,每次分析文章的时候都带着他一起。几次下去,徐鹤的成绩,也算是小有提升。
都是一群孩子,逼紧了反倒不好,通济社学每月放两日假,给这些学子们松快松快。
一日散学的时候,听见赵夫子宣布明日后日都不用来学堂里的时候,徐鹤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上学果然还是没有放假好玩!”他撑着下巴嘟囔两句,就见身边影子一闪而过,再一看,徐辞言已经站到教室外去了。
“言哥儿?!”徐鹤目瞪口呆,“你去哪?你不学啦?”
“当然是去玩啊?”徐辞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是,上学是什么很幸福快乐的事吗?”
“???”
“…………”
甲班学子这一月以来,已经被来自后世的神秘卷王力量击倒了。他们就没见过哪个人能写文章写到笑起来的,私底下都蛐蛐过徐辞言是不是学疯了。
现在,这么个赵夫子的心头宝,学堂内卷第一人问他们,学习是什么很快乐的事情吗?
“言哥儿,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徐鹤沉默半天,憋出这么句话来。
徐辞言总算是领悟到这群小同窗的意思了,一时间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他在这群人眼里是个什么形象啊。
“不是,我也会累的,”徐辞言好笑地说,“牛犁地累了都还要停下来啃两口草呢,我怎么就不能休息了。”
“这,这不是……”徐鹤纠结半天,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恨早些年偷懒惯了,书读得少。
“算了算了!”
他觉得言哥儿说的也有道理,一挥手,揽着人肩膀往外耍去了。
村里大人还没来,他们不允许出学堂去玩,只能蹲在院子里面斗草。
徐辞言上辈子家境也不好,小时候他除了上学,就要翻山越岭地去给自己挣生活费,周末的时候还要给村里木工老师傅当学徒,每日里累得透透的,斗草这种游戏,他也没玩过。
徐鹤大概给他讲了讲,就是在这满园的草根里扯一根自己认为嘴硬的,折在一起和别人的比一比。
这个简单!
徐辞言兴致勃勃地挑了根最粗的,回来一拉,咔嚓就断了。
“啊?”他的对手一脸莫名,“我还没用力拽呢?”
徐辞言:“…………”
徐鹤忍着笑凑过来,“言哥儿,你找这草粗是粗了,但是太嫩了啊!”
“要这种,”他把自己的草梗递过去,“阴凉处半干不干的才行。”
“厉害!”徐辞言竖起大拇指,徐鹤两下把对手杀得屁滚尿流,骄傲地叉起腰,“我可是咱们院里的草大王!”
“噗嗤!”徐辞言忍不住笑了两声,就听见屋内传来赵夫子的怒吼,“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又在拔草!”
哗——众人一下子做鸟兽状散,躲着等赵夫子走了才嘻嘻哈哈笑开,恰好村人在外面喊了,就都四散着回家了。
…………
这两日里徐辞言到没给自己安排了多少学习计划,劳逸结合才是打持久战的好法子。
他一日里写写话本,再带着徐出岫到山上扯果子。
徐家后山上有一棵野柿子树,生得很隐蔽,若不是徐二叔时不时上山打猎,也不知道。
徐鹤把他家的黑狗旺财拉了出来,让旺财带路。熟透了的柿子不还带,几人当场就吃了,生涩点的就带回去,让徐莺儿做柿饼存着。
徐辞言也是近来才发现,莺姐儿有一身好厨艺。
原主的记忆里没提过这事,徐辞言问起来,就见徐莺儿讥讽地笑了笑。
“这也是在他张家学的,张家那间铺子,先去是他死了的老爹在管,我嫁过去以后就是我的活了。”
“每日里包包子磨豆浆的,从买菜到揽客样样都是我的活,银子却半点都没摸着!”
徐莺儿最近开朗了许多,但是一提起张家还是一脸的晦气。徐辞言颇感赞成地点点头,张家那铺子开不下去才好。
就张家母子俩那抠搜样,他都怀疑他们用馊肉包包子。
就这么耍了一日,第二日,徐辞言和徐鹤两个就背着徐二叔新猎来的皮毛到集上去卖了。
市集设在田家村,昨夜里刚下过雨,山路泥泞不堪,稍有凹陷的地方全是泥汤汤。
两人穿了身旧衣服,把裤脚挽起,背着大背篓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就在镇上和田家村的交界路口处,徐辞言看见了一辆陷在泥里的马车。
“这是……”徐鹤有些愣怔,马车在祁县是个稀罕物,就徐辞言认识的人里面,除去走了的黄老爷,就只有背靠着梁家的梁掌柜有。
普通的大户,哪怕养得起马,也没那胆子骑。
“好像是陷进去了。”徐辞言顿在原地仔细打量,那马车旁还有个灰袍男人,远远地见了他们,连忙招手示意。
“哎!两位小兄弟帮帮忙,我家马车陷进去了!”
出门在外难免处处不易,因此,徐家村的人都讲究能帮的就帮。徐辞言两人找了个草垛子把背篼放下,就走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灰袍男人中年模样,长得倒是十分老实。见两人过来,一脸歉意地开口,“两位小郎君,车上是我家老爷,腿脚不是很方便,这才架了马车出门,只是没想着这边这么湿,陷进去了。”
还在马车外面,徐辞言就听见车里压抑不住地咳嗽声音,明显是个老人了,估摸着身体还不太好。
他仔细打量泥坑两眼,走到山坡上捡了块木板子回来。
“你们让让,”徐辞言蹲下身把板子卡到轮子底下,一头高高翘着,才和徐鹤稳着车,让那男人用力一踩。
铿噔一声,顺着那股力,红马嘶叫着往前两步,马车缓缓地从坑里爬了出来。
就这样摇晃一下,马车内的老人咳得越发急促起来。徐辞言皱着眉看着晃晃悠悠的马车,有点犹豫地对中年男人开口。
“恕我直言,山路难行,老先生既然体弱,还是不要走的好。”
那男人见马车出来,长松了一口气,有些为难地对着徐辞言笑笑,“哎,我家老爷就是这个性子。”
萍水相逢,徐辞言也不好多说什么,点点头把背篓背起来,和徐鹤一起往前走。
路过马车的时候,他开口说了一句,“若是走这种坑坑洼洼的泥路,牛车虽然不舒服,但是要稳当许多。”
车上回了个老者声音,像是徐辞言病着的那时,有气无力的。
“多谢小公子提点。”
…………
到了集上,徐辞言心底总是想着山路上那辆马车。
马实在是太珍贵了,在祁县,普通的富商连带着贫民老百姓也不会坐马车出现。
因此,见着马车的那一瞬间,徐辞言第一反应是祁县新来的县令老爷,但这个主意在听见老者声音的时候打消了。
朝廷再疯,也不会派这么一位年过耳顺,又病骨支离的老者来当偏远县城的县令。
都当皇帝了,若是看他不爽,杀掉就好了,何必让人受这么一番折磨。
“算了,”见徐鹤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徐辞言晃晃脑袋,“天高皇帝远的,和我什么关系。”
“这多想的毛病是该改改了。”
等回到村里,徐辞言却不得不再次多思起来。
徐七爷连着里正,亲自带着一位身着绿袍,头戴乌纱帽的中年男人等在屋里了。
见着徐辞言,徐七爷长舒一口气,对着那男人介绍到,“大人,这就是徐举人的儿子,徐氏辞言了。”
里正也很是松了一口气,对着徐辞言投来感激的目光。
徐村长不知道这男人的身份,他是知道的啊!
正是朝廷钦点的七品官,祁县日前才到任的县太爷!
他也真是奇了,这位县太爷才到几日,官衙的人估计都还没认清楚呢,也不知道怎么就指名要来一个白身家里了。
若是冲着死了的徐举人来的,点了柱香也该走了,怎么还在这等着呢?
徐辞言见男人一身官员打扮,干脆利落就跪下磕了个头。
他用余光扫了眼站在帘后的林氏,林氏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不是徐父生前认识的人。
“童生徐氏见过大老爷。”
他虽是个连县试都没考过的读书人,但是见了本地的父母官,也是可以自称童生的。
读书就是这点好,哪怕还没学出什么名堂。细枝末节间,已经和普通的泥腿百姓不一样了。
当然,没考中秀才之前,该跪的还是要跪的。
那官员快步几步,亲自把徐辞言给扶起来了,态度很是亲和。
他仔细打量了徐辞言几眼,见他虽然一身农夫打扮,但行若清风,肃肃萧萧的,很有读书人的气魄,心下也起了几分亲近之意。
“我姓石,单名一个秋字,字恒之,是本县的父母官,”石县令坐在主座上,夸赞两句,“你家家风清正,你娘知礼,你也是个心善的。”
可不就是知礼么,里正候在一旁,赞同地点点头。
到了徐家村,一行人都手忙脚乱的不知道怎么招待。
反倒是林娘子,看着弱不禁风的,也不慌乱,有条不紊地设了香坛,上些茶果,招待得很是合宜。
也是,这徐家家里出了个举人老爷,眼下看这小的也是个有出息的,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徐辞言瞅了瞅桌上的茶杯,也是他家现下条件好起来了,不然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只能用些白开水,还得用叶子捧着喝。
听着心善这词,他就明了,这位石县令是为了今日山路上的事来的。
只是那老人是何身份,仅仅因为这么个小忙,就让石县令敬重得折节下交,徐辞言实在很是好奇。
他是个读书人,石县令一个父母官,除了考校学问,两人自然没什么好聊的。
于是一个坐在上首,一个站在底下,两人就这么就着《大学》里的一节论起来了。刚好徐辞言前两日才写过一篇文章,就和这节相关的。
两人论了一会,徐辞言颇有感悟,石县令见他有几分学问在身上,临走之前拍拍徐辞言的肩膀。
“我下旬的时候有些空闲,你若是作了什么文章,也拿过来我看看,好知晓知晓祁县学子的水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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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县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