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犹再发 第57章 第 57 章

夜色茫茫。

云清岚站在俞师叔的屋门前，木门紧闭，上面落满尘埃，显然已久无人进出。

“俞师叔。”他声音平静，唤了一声，“天机阁囚了林沐阳，您与我说过，他也算是您的后辈。”

木门纹丝不动。

“沈文华传讯求救，”云清岚从袖中取出染血的纸鹤，轻轻放在石门前，“您曾在天机阁修行多年，哪怕只有一点点关于里面的阵法机关布置，清告诉我，这次是最好的机会。”

里面仍然没有任何动静，云清岚叹了叹气，先前也请过俞师叔，没想到他这么想不开，一直不出来。

“不知俞师叔还记得关于我的劫数，我现在有大概的方向了，师尊的死，俞师叔不必过于自责。”他缓缓地开口。

良久，木门终于发出沉重的摩擦声。俞师叔在昏暗的光线里走出来，面容比上次相见时苍老了许多，眼中布满血丝。

“当时我推演命数……”他嗓音嘶哑，“明明算出是你的死劫将至，不知为何死的却是天明师兄？造化弄人，凌霄阁的兴衰，我如何……”

云清岚沉默片刻：“大概是师尊改了我的命格。”

俞师叔抬眸，望着拥有一双炯炯有神眼睛的云清岚，年纪轻轻的一代剑修，逸群之才。他不该自甘堕落，应该更好的辅助他，可是他算不清眼前人的命数，稍微一动，运转千变万化。

他估摸天机阁也是害怕这个变数的存在，对云清岚先下手为强。

两人秉烛夜谈了好久，夜色将尽，天边泛起鱼肚白。

山门前，各派修士已集结完毕。

白芷正在清点药箱，柳如烟带着一些合欢宗弟子检查法器，萧烬抱剑立于飞舟甲板，目光始终追随着师尊的身影。

“都安排妥当了？”云清岚问刚回来的元洲，他不放心这边，明凡说要待在冰魄城，他便回来帮忙。

明凡点头：“程师叔已先行出发，刁师叔坐镇山门。”他压低声音，“只是……鬼市的人不见了。”

云清岚侧目看向某人，心中了然，“无妨，他们自有打算。”

晨雾中，飞舟缓缓升空。萧烬刚准备走到师尊身侧，发现他正与白芷低声交谈。

“林师兄的命灯未灭，但气息微弱。”白芷递过一只玉瓶，“我用他以前留着的贴身之物制成的，得抓紧时间了。”

云清岚接过玉瓶，点了点头，指尖无意间地碰到白芷。

萧烬突然觉得心烦意燥，想到在大殿上，那些碎嘴的散修，嘀嘀咕咕师尊以前和白芷林沐阳的事，这样的过去 ，他以前也不曾听过，现在看来格外的刺眼。

“萧师侄？”柳如烟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又看到他呆呆的看着前面，来回扫了一下，红唇微扬，“哎呀，还真是一对璧人，郎才女貌，羡煞旁人，要是云郎多看我几眼就好了。”

萧烬怒瞪她一眼，冷声说道，“柳长老，慎言。”

“哎呀，开个玩笑~”柳如烟娇笑着后退，却被自己徒弟凌巧儿扶住。

“师父何必怕他？”凌巧儿撇嘴，“当年云掌门与白谷主还有个呆子同游时，谁不知道他们……”

闻言，萧烬的怒气越来越浓，之前他和这个凌巧儿就有过过节，没想到她还是这般没长嘴，在师尊闭关期间，他路过一个酒楼歇息，听到她说师尊的坏话，什么云清岚的红颜知己特别多，到处粘花惹草，巴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名号，借着给人治病的机会，不知背地里对那些女修使了什么手段，一个个对他念念不忘。

一怒之下他和凌巧儿打了起来，在场的元洲、明凡和林乐山三人拼命阻拦，好好的一座酒楼差点被掀起来。那时的他脾气确实不好，但现在，尽管他脾气收敛了不少，依然还是很生气。

柳如烟赶紧拽走徒弟，临走还回头冲萧烬眨眨眼：“年轻人，火气别太旺~”

约莫走了十几步，柳如烟戳了一下凌巧儿，惋惜道，“不要把氛围弄得那么僵，以后接近的机会都少了，你明明喜欢人家，怎么老戳人家的痛处。”

“谁，谁喜欢他了！！”凌巧儿怒的脸都红起来，“我那是看不下去，何况我说的也没错啊，哼！”

“哎，我们师徒真是惨，”柳如烟忍不住假装擦泪，“怎么就看上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给自己活找罪受……”

“那是你，师父。”凌巧儿瘪了瘪嘴，一脸的不屑。

飞舟穿破云层，朝阳将甲板镀成金色。

萧烬靠在船舷边，死死盯着远处交谈的两人。白芷微微仰头听云清岚说话时，发丝被风吹起，有几缕甚至拂过师尊的肩膀。

他们确实般配。如果不是他死死缠着师尊，他或许早就和白芷在一起了。什么才子佳人，天作之合，还青梅竹马……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啃噬心脏。萧烬想起酒楼里凌巧儿的讥笑：“云清岚的红颜知己能从凌霄阁排到药王谷！”当时他就应该一剑刺伤她的喉咙，而不是扭伤那女人的手腕……

“在想什么？”

清冷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萧烬回神，发现云清岚不知何时已站在面前，白芷则去查看周围情况了。

“弟子，在想天机阁的布局。”他垂眸掩饰情绪。

云清岚静静看了他片刻，忽然抬手——

萧烬久久盯着某人，然而云清岚只是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

“这一战凶险。”云清岚声音很轻，“跟紧我。”

萧烬望着师尊走向船头的背影，他很少有机会能光明正大的机会站在师尊身侧，只有远远望着他远去的身影。

恍惚间，想起轮回中的某一世，白芷死在云清岚怀里，而自己只能站在血泊中，望着师尊为她落泪，转头愤怒地看向他。

很快地，飞舟悬停在天机阁结界外，云雾缭绕间，十二座星塔若隐若现。

云清岚立于舟首，衣袍猎猎。

“俞师叔。”他侧首。

俞光霁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枚浑圆玉球，掌心灵力灌注，玉球骤然展开，化作一座精巧的浑天仪，金纹流转，与天机阁的大阵隐隐共鸣。

“御山大阵号称万法不破，但——”俞光霁指尖点在浑天仪某处，“最强之处，必有最弱一点。”

金光骤亮，浑天仪上亮出了一点，锁定结界某处，云清岚眸光一沉，提起长剑，运转灵气，七道剑气如龙腾空，尽数斩向！

轰——！

结界震荡，裂开一道缝隙。

“先锋部队，随我入阵！”云清岚一声令下，萧烬、俞光霁、柳如烟等人御剑而起，直冲结界缺口。身后留下一些精锐的剑修保护阵师。

天机阁内，警钟大作。

“怎么可能？！”一名天机阁弟子脸色惨白，“昨夜探子还说他们在醉月酒宴上……”

“怎么这么快就攻打过来了？”

“长老如今都不在，可如何是好？”他们提前发动突袭，也没想到对方也这么快发动突袭 。

话音未落，剑光已至！

云清岚率众人穿过长廊，压制住一些门外弟子，让同盟先找出其余弟子，在警钟响起的瞬间，阁中的气息已经变了，似乎能感觉到运行的天机机关转了起来，他们的动作必须要快。

一想到林沐阳，云清岚跟随着俞师叔直奔禁地方向，然而行至中途，一座宏伟的藏书阁拦住去路——书架高耸入云，古籍浩如烟海，散发着古老而压抑的气息。

“小心。”俞光霁突然止步，“此处机关——”

话音未落，书架轰然移动，将他们团团围住！

“俞光霁。”苍老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一名白袍长老踏空而立，冷冷俯视，“你这个叛徒，还敢回来？”

“左扶。”俞光霁握紧浑天仪，声音沙哑，“快放了林沐阳。”

“放？”左扶冷笑，“当年天机阁待你不薄，还力推荐你成为大长老，结果你却为个凡间女子叛逃，如今还有脸提要求？”

“她命早就该绝，续命乃逆天行为，到底最后落得一场空，可笑之极。”

他猛地抬手，浑天仪竟剧烈震颤，欲挣脱俞光霁的控制！

云清岚剑指一划，一道金光截断左扶的灵力牵引。

左扶目光转向他，眼中骤然迸发恨意：“是你！云清岚！扰乱天机，害得推演全盘皆错！”

“……”云清岚不解，也没工夫和他多纠缠，望着了一眼俞师叔，暗示他们快些离开。手中的长剑握紧了几分。

不料，只见左扶袖袍一挥，一卷空白画卷展开，狂风骤起！

云清岚抬起剑准备迎接攻击，身体却是一轻，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将他拉了进去。

“师尊！”萧烬纵身扑去，却见云清岚已被吸入画中。他毫不犹豫，跟着跃入！

左扶狂笑：“好！就让老夫看看，你们二人究竟有何纠缠，竟让天道都为之混乱！”

画卷的景色开始变换起来。

俞光霁怒喝：“左扶，快把他们放出来！”

“既然云清岚是变数，那便让他永远困在画中，他不该出现在这里，却不知如何出现在这里。”左扶冷笑，丝毫没有放人出来的意思，更加催动灵气，“他们算不出来，就让老夫亲自来看看。”说完，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俞光霁面前，气得他不打一处来。

画卷内，时空颠倒。

云清岚坠入一片白茫，四周景象逐渐清晰——

他看到了幼年的自己，正被天明真人牵着手，站在剑冢前。

“”这是……我的记忆？“”

身后传来脚步声，萧烬踉跄落地，瞳孔骤缩：“”师尊，这里是——“”

话音未落，画面突变！

血月当空，成年的萧烬魔纹缠身，一剑刺穿云清岚的胸膛。

“”不……“”萧烬脸色惨白，“”这不是这一世……“”

云清岚静静看着那个“”自己“”倒下，轻声道：“”这是你的轮回记忆？“”

萧烬猛地抓住他的手：“”师尊，那不是我！那一世我——“”

画面再转！

药王谷的桃花树下，白芷为云清岚系上剑穗，少年萧烬躲在树后，眼中满是阴郁。

云清岚怔住。

萧烬指尖发颤：“”师尊，我……“”

“”看够了吗？“”

柳长老的声音突然响起，画卷外，他疯狂催动阵法：“”原来如此！你们二人命运纠缠，竟导致天道轨迹全乱！“”

俞光霁怒喝：“”柳长老！住手！“”

“”晚了！“”柳长老狞笑，“”既然云清岚是变数，那便让他永远困在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