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咖啡[校园] 第19章 微妙

大半夜，崔山忽然自己睁开了眼睛，吓了刘芷雅一大跳。

他几个月没有活动，四肢有些僵硬。

他望着惊呆了的刘芷雅，还以为是自己老婆把自己绑了起来，所以自己才动不了。

他抖了抖身上散落的仪器管子，问：“你绑我干什么？”

刘芷雅：“……”

崔山状态恢复不错，之前连番做的脑电波层面的干预起了作用，这个疑难杂症奇迹般的康复中，精神状态也不错。

醒来短短三小时，已经把所有情况搞得一清二楚。

“什么？我那个弟弟竟然敢虐待我的女儿，不想活了！”

“公司那群狗东西，我飞回去就把他们的头拧掉，敢欺负我的老婆孩子，都活腻了！”

“看我病了就像谋权篡位，也得看看自己的能耐！”

刘芷雅用一本杂志在他耳边扇风，生怕他把自己又气晕过去。

崔山又做了一次大检查，检查结果显示他脑子里的淤血在最近的治疗中成功缩小，减少了对神经的压迫，只要之后多加注意就好。

崔山醒来之后，马不停蹄地和各个投资商、合作者商谈，努力恢复公司资金链，一忙就是一个礼拜。

医院不建议他立刻回国，希望他继续在这儿静养几周，再观察几个礼拜。

这些天，崔呦鸣上学的心情都好了不少，她又变成了那个最幸福的孩子。

崔家的资金链问题解决了，供养崔呦鸣继续上原先决定去的国外大学没有问题，崔山和刘芷雅问过崔呦鸣还要不要继续上国内高中，太累了的话就回家，明年直接出国。

崔呦鸣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现在放弃高考，就相当于自己这几个月吃的苦、少睡的觉、灌进脑子的知识全部竹篮打水一场空，无论怎样都得去高考考场上坐一会儿吧。

一只手敲了敲崔呦鸣的额头。

“又发呆傻笑。”

沈鹤鸣提醒道。

最近崔呦鸣太高兴了，时常做着做着题目，一个人在教室的角落里无声傻笑。

其他人以为她是要高考了，学习学疯了。

只有沈鹤鸣知道，她是被生活的蜜枣甜晕了。

这节是体育课，难得的，这节课没有老师来抢，他们坐在操场上吹风。

操场上，高一至高三的班级都有，都四散着各玩各的。

中间体育老师特意叫高三的班级集合，教了一套简单的放松操，传说可以延年益寿、高考增分。

放松操的动作都奇奇怪怪，很像老年太极，一草坪的人乌龟似的笨拙地拉伸，有种莫名的喜感。

原本按班级顺序排应该在主席台中间，结果因为排队太慢了，整个班被体育老师赶到了最旁边。

崔呦鸣站在队伍的中间，旁边站着不少看热闹的小学弟和小学妹。

他们嘻嘻哈哈地看着高三生学着别扭的放松操，一个个把身体扭成奇怪的角度。

瑜伽不像瑜伽，太极不像太极。

主席台上领操的是位老头，传说每年的放松操都是他带着，给领导们一个心理安慰。

学生放松操做完就铁定放松了，领导们坚信。

崔呦鸣跟着做操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人，是崔恩霜。

好久没看见她了。

她一个人站在台阶旁的树荫里，偷偷摸摸从口袋中摸出一个小物件，对着做操的人群，精挑细选一个角度。

“咔嚓”

“哇，恩霜你好勇啊，竟然敢在体育课上拿出手机。”

一旁的人感叹道。

崔恩霜感觉把手机塞回口袋，解释道：“突然有人给我发消息，挺重要的，必须得回。”

“嗷，这样啊，那你消息回完了吗，我可以帮你挡着老师，你快回，”那个女生是个热心肠。

“谢谢，我发完消息了，”崔恩霜说。

“那就好，哎不是我说，我真搞不懂学校家长为什么要禁止我们玩手机，说是怕我们被手机里的东西影响，多大点儿事，我们才高一，不懂管这么严有什么用。”

“就是啊，我们才高一，”崔恩霜肯定道。

她望着崔呦鸣一眼，转身回了教室。

-

高考前人的心态很奇怪，部分人被压迫地太猛超出弹性回弹范围，成了趴在桌上的咸鱼，两年半都没学懂的东西难道接下来几十天就能学懂吗？做梦。

他们酣然入睡。

还有的依旧在学，但学习的心态也不免和之前有了区别。

高中的知识就那么点儿，重点难点过了一遍又一遍，耳朵嘴巴都要起老茧。

小和尚念经的时候，心思都飞到了十里之外。

早读课，崔呦鸣随着嘴巴的惯性背必背古诗词，脑袋放空。

前桌的邹城南和同桌也在背书，但背着背着，背佝偻地越来越严重，两个人都弯着身子往课桌中间挤，快贴一块儿去了。

明显在看手机。

“靠，这帖主什么毛病，给他私信让删帖，直接把我拉黑了，”邹城南说。

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崔呦鸣瞥见语文老师已经抬头看了过来。

她踢了踢前面的椅子，压低声音提醒：“老师来了。”

前桌二人嗖得一下藏了作案工具，装模作样把语文书放在膝盖上，装作一直在趴着背书的样子。

语文老师下来在附近转了几圈后又走了，出了教室。

危机解除，前桌的邹城南想了想还是转了过去，这件事还是得告诉崔呦鸣。

“崔呦鸣，你知道我们学校的贴吧吗，”邹城南说。

“知道，点进去看过，很冷门，”崔呦鸣回答。

“它现在变得，有点小火爆，”邹城南挠了挠头，说，“你记得上周我们班做放松操吗，有个神经偷拍了我们班做操的动作，发在了贴吧里，现在那帖子有很多人回帖，我私信帖主让删除直接被拉黑了。”

崔呦鸣从书包里拿出手机，藏在语文书里。

“我看看。”

邹城南说的还是保守了，崔呦鸣一点进学校贴吧，一个一千加回复的楼就挂在贴吧的最上面，标题写的是：

【通临六中高三做操美照】

点开后，首楼是劈头盖脸几张照片。

是几张上周高三一起做放松操的照片，入境的都是他们六班的学生，每张照片都拍的扭曲丑陋，特意恰好了角度和时机，抓拍到了他们做放松操时最奇怪的几个静态动作。

而每张照片的中心位，明晃晃的，全是崔呦鸣。

看到自己的丑照，很难心情愉悦。

这么偷拍，经过他们班的人的同意了吗？

邹城南刚刚的提醒还是带着美化的，实际上不难看出，这个拍摄的人真正的目的不是针对他们六班，而是针对她崔呦鸣。

照片里，操场上草的形状有些微妙，是P图的痕迹。

很明显，发照片的人嫌照片还不够丑手动又添了几下。

帖主除了主楼没有再发表其他任何言论，但吧友的想象力是无限的。

【弱智吧，广播体操是这么做的？里面哪个动作是广播体操里面的，扭得像河里的丑鱼】

【呕，一眼看到c位那个女的，动作丑的别具一格】

【还通临六中？是从特殊学校跑出来的吧】

【内部人士，知道抽C位的风流事迹（bushu，路上偶然看到过一眼，没细看当时觉得还挺好看的，原来细看这么恶心啊】

【楼上，细说风流事迹（斜眼笑）】

……

语文老师又回到了教室，崔呦鸣把手机藏了起来。

语文老师发了张卷子检查背诵默写，崔呦鸣心不在焉地动笔。

她不算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看到旁人对自己的非议，很难做到心无旁骛。

这个拍摄角度，这么险恶的用心。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天那个方位看到的站在树荫底下的崔恩霜。

一早的默写竟然一张卷子写了三个错别字。

崔呦鸣闷闷不乐地在空白处抄写。

贴吧内的言论并不像本校学生的发言，倒是像网络专业喷子。

楼中掺杂着本校学生帮崔呦鸣反驳的话语，有人明确告诉那群喷子，是他们学校的放松操动作编的怪，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结果全被继续骂成了楼中楼。

这群人的特点就是过度信赖手机的**保护，以为顶天了就是封号而已，所以胆大心粗，在屏幕前快乐做小丑。

不知道崔恩霜从哪里找来的那么多跳上跳下的小丑，贴吧难不成有臭味相投相吸功能。

崔呦鸣从作文纸上撕下两页，提笔开始写。

中午吃饭的时候，沈鹤鸣看崔呦鸣一直在写作文，耐心等着，见人迟迟不出来，就走到了她的书桌前。

“在写什么呢？”

沈鹤鸣凑过去看。

“投诉信。”

准备贴在学习光荣榜。

崔呦鸣点进那个发帖人的主页看过，里面分享的很多事件和崔恩霜的人生轨迹贴合，她还在一个帖子里看到了崔恩霜几年前炫耀的刘芷雅送给她的手链。

这个人是崔恩霜无疑。

崔呦鸣试着举报了这个帖子，没有什么用，只有几条言辞激烈的回帖被举报删除了。

崔恩霜是个未成年，又是学生。

而且她在这件事情中所做的只是偷拍了几张照片和发布一个让大家畅所欲言的帖子。

可以从道德层面上去谴责她，但法律并不能完善保护被侵犯肖像权、被网暴的无辜的人。

这就是个心理素质战而已，看谁更无敌不要脸。

即使崔呦鸣拿着手机去找校长大吵大闹一番，也不会有太对进展。

未成年人保护法不是摆设，况且在同一所学校里面发生的事情大部分都大事化了。

难道要去帖子里拍张照片证明自己真不长帖子里拍的那样，是楼主恶意P图吗？

不，那样只会得到更多的恶意猜忌。

“走吧，我们去吃饭，”崔呦鸣把几张纸塞进口袋。

崔呦鸣将前因后果告诉沈鹤鸣，不高兴地撇撇嘴。

这事吧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只是学生间的小矛盾小摩擦而已。

但就这么咽下这口气，又嫌噎得慌。

“你说，我是不是太斤斤计较了，”崔呦鸣有点不确定地问。

沈鹤鸣直摇头，说：“胡说什么呢，这哪是斤斤计较，这明明是替天行道。”

“走，吃完饭我们去找安保处要监控，我认识监控室里的那个老头儿，”沈鹤鸣提议。

他就要让那些藏着坏心思的人全部暴露在阳光下。

-

第二天，学校走廊的光荣榜广告栏上，张贴了一张做工精致的“温馨提示”。

【近日有偷拍狂，于4月27日体育课偷拍高三班级，请同学们注意保护自己】

配图是一张模糊的操场监控照片。

监控里，很明显一个女生的袖子里露出半个手机，只能看出是一个长头发女生，但看不清脸。

动作鬼鬼祟祟，明显心里有鬼。

“我去，好可怕，是校外溜进来的吗？”

“什么素质啊，变态。”

“今天偷拍操场上做操，明天不会偷拍我上厕所吧。”

“我在贴吧上看到过这几张照片，拍的很奇怪。我就说呢，纯属记录校园风采的怎么会把人拍成那个鬼样子，原来是偷拍狂啊。”

……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贴吧里恶意P图的照片随着时间的发酵，被更多人看到。

许多人嘲笑、诧异、怀疑或是不知可否地凑热闹。

又多了很多人举报，但就是举报不掉，那几张照片甚至出现在了网络上的其他地方，怎么折腾都是白费力气。

学校贴吧的管理者不是自己学校的学生，一直在装死不处理。

崔呦鸣扔了手机，不再置气，又一支黑笔没墨了，她转了转脖子，活动筋骨。

晚自习，教室内很安静，都在低头自己刷卷子。

讲台上的那个同学，今天早上忘记带水杯，就往矿泉水里倒了一袋子咖啡粉，结果倒太多了泡不开，一口水，一口粉，边喝边呛。

这样的日子，还剩最后一个月。

崔呦鸣换了支笔芯，继续写题目。

光荣榜上的“温馨提示”依旧挂在那里。

那张纸贴的很牢，整个北面涂了厚厚一层胶水。旁边有被人慌乱中撕扯的痕迹，却没有撕下来。

起初，大家都觉得那个人一定是从校外溜进来的偷窥狂，提议让学校增强安保。

直到后来，一个高一的女生在私下说，她知道这个偷拍的人是谁，但是怕被报复不愿意说出名字。

再后来，密不透风的墙有了第一丝裂缝，纸包不住火，在一句句“我偷偷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的真心话之中，幕后黑手被推到了议论的中心。

-

刘芷雅和崔山要回来了。

为了补偿宝贝女儿今年受的苦，崔山大手一挥，让崔呦鸣随便选一件礼物，要天上的星星也可以。

崔呦鸣有些不放心地问：“公司真的已经救回来了吗？”

崔山拍着胸脯：“放心。”

“那……”崔呦鸣推开门出去，“爸，你知道的，我现在住在沈鹤鸣家，我上回正巧遇到了对面的住户，听说对面那房准备卖了，要不你把那套买了吧。”

崔山：“？”

他嗅到了一丝微妙的气息。

买房是可以，但为什么地点……

“爸，你别多想，我就是看着这个小区环境不错，上学方便，而且房价也合理，就想让你们买了投资下呗，对面还是精装修，装修完就没住过，能直接拎包入住。”

崔山：“……”

更加不对劲了。

几天后，一个红本本送到了崔呦鸣的手上。

她拎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实现了非常方便的搬家。

同一天，她把沈鹤鸣也叫了回来。

二人成了对门的友爱邻居。

五月上旬，崔呦鸣写作业时收到一条好友验证通知。

但来者并不友好。

对面的验证消息上写着。

【崔呦鸣，我讨厌你，你个挑唆他人骂我的神经病，我放暑假就去公安局报警把你抓进去】

崔呦鸣揉了揉眼睛，笑她天真无邪。

那条帖子可还挂在贴吧上呢。

要是这件事报警能很快有效果，她早就在看到帖子那天就报警了。

她加了崔恩霜好友。

对面弹了一个“？”，似乎在疑惑为什么加她。

【霜：你有病吧，你加我干什么？】

崔呦鸣把卷子推开，走到窗边放松下心情。

【呦呦：不是你自己申请的吗？】

自己来找骂，给她个机会又不满意。

【霜：崔呦鸣，我最瞧不上的就是你，仗势欺人的狗我见多了，你迟早再摔一次】

【呦呦：谢谢你夸我有钱有势】

【霜：神经，我立马去找警察举报你】

崔呦鸣不太理解崔恩霜对她浑然天成的恶意，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下舞台时踢走台阶想让自己摔跤，把自己的照片恶意P图后发在网上……

崔呦鸣得庆幸这人的智商没有匹配上这人的野心，不然得难搞许多。

她打字。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可爱？】

【觉得气呼呼的自己萌呆了，可以得到所有人没有原则的理解和尊重】

【你早就过了撒娇卖萌的阶段了，做人正常一点】

【霜：你污蔑人，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仗着有钱为所欲为的富家子弟，我和你们势不两立】

【呦呦：哈哈哈，好的】

【呦呦：对了，给你看看我爸新给我买的礼物】

配图是一张鲜艳的红色房产证。

崔恩霜气的在家往床上摔手机，周秋红闻声赶来，赶紧问怎么了。

崔恩霜嘴一撇，也不解释，很委屈地开始掉眼泪。

“呜呜呜，我家宝贝不要哭了，谁欺负我们家宝贝，妈妈去帮你报仇好不好，”周秋红抱着女儿安慰道。

……

崔呦鸣见崔恩霜迟迟不回消息回击，等的没耐心了，就把人又删了。

崔恩霜这人也不是纯坏，偶尔只是小孩子耍脾气罢了，别人也不会和她计较。

但玩笑开过了头，就不是一句年纪小能敷衍过去的了。

高考还剩最后一个月，崔呦鸣不再理那些破坏心情的坏家伙，继续学习。

窗外传来今年第一声蝉鸣。

盛夏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