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茶 第7章 第 7 章

魏泽跟着前面的小太监走进大殿，再七拐八绕地进了一个偏殿，终于被带到了终点。帝王还没换下上朝时的华服，冕旒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发出轻微的声音，他坐在皇位上，等着魏泽的跪拜。

魏泽行礼：“参见皇上，不知皇上召微臣前来有何要事？”

杨庭皖没说话，原先前倾的身子微微后仰，摆了摆手，便有一群宫女太监端着托盘走了上来。

一看托盘上的东西，肉菜都有，荤素搭配。

魏泽：“？”国库穷到没有别的东西赏赐了吗？

“你们给魏丞介绍一下，这都是什么好东西，不然若是魏丞拿回去不知道怎么用，你们有几个脑袋够掉的。”

于是便立即出现一个宫女，给魏泽介绍：“这是鹿肉，起阳草，牛冲……”

魏泽听着她一个个介绍，头都大了，好不容易熬到介绍完，杨庭皖问：“不知这些爱卿可还满意？这些可都是我特意为你挑的。”

魏泽：“微臣愚钝，不知皇上此举何意？”

杨庭皖取笑他：“我听闻，魏丞相前些日子到听雨阁赎了个小倌到府上养着，可我瞧着这些日子里，魏丞上朝不见丝毫疲态。这美人在怀，魏丞竟然能如此坐怀不乱，朕属实是担忧，便准备了些东西。毕竟魏家世代为官，朕也不希望以后魏家后继无人。”

“多谢皇上赏赐。”

“还有就是刚刚早朝提过的秋猎，朕准你带上你那小倌在旁伺候着，不然总是一个人待着，瞧你那可怜样。”

*

“大人，您回来了。要先更衣还是先用膳？”宋竹声走在刚下马车的魏泽旁边，低声询问道。“先沐浴。还有，皇上今天赏赐了不少东西，都给你了。”魏泽瞟了他一眼：“你跟着。”

宋竹声抱着半盆冷水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便推门而入：“大人，水温合适吗？还需不需要一些凉水？”

魏泽背对着他，没说话，宋竹声只能自己伸手进去试了试：“合适的，大人，要我帮你脱衣服吗？”魏泽：“你不脱吗？”

“我……大人，我先伺候您吧。”宋竹声上去解魏泽的腰带，一件又一件，终于脱到了里衣，魏泽却先退开了：“这样就好。”

宋竹声：“大人要这样沐浴？”抬头，只能看见魏泽的下巴，他们离得太近了。

魏泽：“对，我一直是这样沐浴。你要是想一直这样站着就别动。”说着就绕过屏风，进了浴桶。他看向屏风外朦胧的人影，人影问：“大人，你想在这里吗？”

魏泽：“如果我说是呢？”

宋竹声：“那我自然是乐意的，只是大人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对身体不好。”

“你出去吧。”于是宋竹声又带着那盆水走了出去。

推开门时，宋竹声还守在门口，魏泽：“怎么不去吃东西？你不是饿了吗？”

“想等大人一起用膳。”

魏泽走在前面：“会骑马吗？”“会一点，大人要带我去骑马吗？”

魏泽没有回答他，又问：“那会射箭吗？”“会的，大人要带我去打猎吗？”

“谁教你的？”“大人，是您派人来教我的。”魏泽有时候真的很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缺少了一段记忆，可当他回忆过往时却没发现哪里是断开的。

“皇上想让你去秋猎，你想不想去？”宋竹声吓了一跳：“皇上怎么会认识我？”

“不知道，你去不去？谁知道这种人，八卦的要死。”宋竹声没听清后半句，啊了一声，随即道：“若是大人去，那我也想去，还没见过大人在马背上的英姿呢。”

油嘴滑舌。

“闭嘴，用膳。”

用完膳，宋竹声照例给魏泽泡茶。

“这是什么？”魏泽问。宋竹声夹起来给他看：“这是杭白菊，您不喜欢吗？”

“我问的是红色的东西。”宋竹声又用小夹子把枸杞夹出来：“哦，这是枸杞呀大人，皇上赏赐给您的。”

魏泽扶额：“我知道，你怎么拿出来了，不好好收着吗？”

“皇上赏赐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所以我想着和大人尝尝。”

魏泽喝了一杯便在找离开的借口了，随意问道：“你最近在府里呆得怎么样，有人为难你吗？”宋竹声给他续上：“大人身边的人，自是极好的。只是我会有些无聊，大人给我派发些活计好吗？”

宋竹声来到府里，不知道要干些什么。他原以为自己到这里来，大人会告诉他，但大人没说。于是他去问了管家，可管家也不知道，又不敢随意安排，于是他只能自己来问。

“你想干些什么？”魏泽问。“我不知道呀大人，您想让我干什么，我便去学。”

“那你会识字和算数吗？去管账房怎么样？”宋竹声为难：“大人，我能识字但不会算数，您可以教我吗？”

“我会去找个先生来教你，顺便让他教你看账本。”

宋竹声看着他，问道：“大人，那以后我还能伺候您吗？”

他睁着眼睛看着魏泽，光线照进宋竹声的眼眸里，像是含着泪水，又只像是错觉。他的耳朵也被阳光照得有些发红，魏泽移开视线：“你若是想，便可以。”

“大人，我今夜想伺候您。”宋竹声还是看着他。

魏泽差点没被呛到：“你说什么？咳咳咳……”宋竹声重复：“我今夜……”嘴被捂住了，宋竹声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碰到了魏泽的手，魏泽感受到了宋竹声的呼吸。

微弱、缓慢，还带着一丝不确定性——他不确定该不该呼吸。

魏泽缩回手：“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说着便放下茶杯起身，宋竹声又给他倒了一杯茶，魏泽重新坐了下来。

“大人是有要事吗，若是有事便可先去，不必在这平白消磨时间。”

魏泽看了他一眼，将茶水一饮而尽，走了。刚走到门口，便又听到倒茶声。刚刚魏泽起身时，宋竹声的杯子还没空，只被喝了一小口。宋竹声在往无人的茶杯里倒茶。

他没转身回头看，还是走了出去。

屋内的人看着人离去的背影，才慢悠悠地喝完杯里剩下的茶，叹了口气，他还是没让人碰，这可怎么办。真是让人发愁。

算了，当个账房伙计也不错。

魏泽快步走向书房“啪”地一下关上了门，找了张椅子坐下翻开今日的奏折来看，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奏折被合上。

仅存的一丝旖旎之意被打破。今日送来的奏折不对，魏泽丢开手上的奏折，又拿起了一本新的打开来看。

今日皇上刚在早朝时提及了秋猎的事宜，再怎么着也该有户部和吏部的奏折，但送来的奏折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魏泽不认为如今的皇上有自己批阅奏折的能力，那便只能假手于人了。别人他肯定也是不放心的，那便只能是送到东宫那边去的了。

倒是没想到皇上那边的动作能那么快，龙椅还没坐几年呢便想着让给别人了。

罢了，就当给自己放假吧，不批奏折烦心事还能少一些。

这里也没什么公务要处理了，魏泽倒是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以前没事做的时候都在干什么呢，魏泽思考了一下，发现都是白槿在他身边烦着他。

但不知道为何，如今白槿倒是不怎么到府上来了，好像是……宋竹声来了之后。

“大人，您想用些豆花吗？刚刚在桌上看您没吃多少东西，怕您饿着给您弄了份豆花。”宋竹声端着盘子在房门外边问。

“……进来。”魏泽把面前的奏折往前一推，空出来了个位置。

宋竹声将豆花放在魏泽面前，站在旁边给他收拾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似乎有一套自己的分类方法，看一眼扉页和末尾便给它们收拾成了两堆。魏泽看着他的动作，猜测他应该是按着官职和日期分的类……或许还有批注？

“大人，是不合胃口吗？”宋竹声看着只被舀了几勺的豆花，有些可惜，看来这次做的东西大人也不是很喜欢。

“太甜了，你吃吧。”魏泽把碗递给宋竹声。宋竹声拿起勺子，也不接过碗，直接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不甜吧，大人，您的口味也太淡了些。”

魏泽的视线不受控制地从宋竹声拿着勺子的手转移到了他的唇上，瓷勺子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牙齿，发出了声音。宋竹声的舌头会伸出口腔舔舐唇瓣上沾染的糖渍，舌头像一条鲜红的小蛇。

“大人，我真的不能给您暖床吗？”宋竹声咽下一勺豆花，问道。

“这么热的天气，暖什么床。”魏泽油盐不进，平等地拒绝每一个宋竹声的请求。

“大人，我体寒，天热也冷。”宋竹声接话接得很快。

魏泽没再傻傻举着碗等他接，径直把碗放到了桌上：“那我让管家给你送几床被褥和几盆炭火，你自己在房里取暖，别麻烦别人。”

“哦。”宋竹声闷闷地失望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