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晚柠尴尬得想撞墙。
至于接下来里面是怎么聊的,以及父亲听完会有什么反应,她根本不敢去细想,灰溜溜转身就想逃。
刚蹑手蹑脚走了两步。
客房门一下被拉开。
裴景忱高挑挺拔的身影从房间走出:“抱歉,我好像还没有问清楚我未婚妻的名字——”
像是判断她要逃跑,他的眸光暗了暗,旋即疾步迈动双腿走了过来,挡住了她的路。
“可以告诉我吗?”
男人问得极为认真,简直像是要将她的名字奉为圭臬……
戚晚柠败给了这种期盼的、湿漉漉的目光,深吸一口气:“戚晚柠。”
“戚晚柠。”裴景忱很快咬字重复了一遍,声音似乎在因为某种未知情绪而微微颤抖着,“很漂亮的名字。”
不知道是因为男人的嗓音独特咬出她的名字实在深情,还是因为他后面那句自然而然的夸赞,戚晚柠的耳垂突然燃烧。
……
父亲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尤其是在听见裴景忱提出的价值五千万的彩礼,可以形容是两眼放光。
戚晚柠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位才见过两面的男人了,干嘛会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一般来说,当个笑话听听不就可以完了?
怎么还真娶她啊。
“你很紧张吗?未婚妻。”
走到三角梅盘绕的长廊,头顶突然响起一声懒懒的声音。
戚晚柠抬头,反应到裴景忱真的很高大,那株她需要跳起来才能碰到的三角梅,此刻正搭在男人的头顶。
极为自然美丽的装饰,与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十分相称。
戚晚柠抿了抿唇,还是问出了口:“你为什么会答应娶我?”
这个角度,裴景忱可以看见她颤动的睫毛以及红润的耳垂,不自然地滚了滚喉结。
他错开眼,故作镇定地:“第一,我是单身。”
这句话刚出,戚晚柠就意识到了什么,倏然抬头。
阳光下的男人垂着眼,目光定在地面的一个未知点,似乎有意避开她的眼神:“第二,我……没有其他喜欢的人。”
“第三,我缺一个结婚的对象。”
说完,裴景忱才缓缓抬起眼眸,如等待判词似的认真注视着她。
他的一字一句都对应着她刚才脱口而出的那些问题,充满了合情合理。
低哑的声音如砂纸轻轻刮过耳际,留下一阵酥麻,戚晚柠本能就摸上了耳朵。
果然烫了。
被他极为虔诚的眼神烙到,她都来不及仔细思考这几句话,别扭地偏过头。
有什么气氛丝丝缕缕在两人间蔓延,戚晚柠果断终止了送裴景忱出去的任务,指着院中的那扇拱形门。
“你直走,出了这扇门就能出去了。”
她搞不清楚男人的目光为何如此深情,就像一块寒冰受不了热情的炙烤,只得匆匆逃离。
裴景忱将女孩再度红润的耳垂收入眼底,毫不在意被人扔下,心情大好目送她疾步离去的背影。
“晚柠的耳垂红红的。”
“好想咬一口啊。”
……
裴景忱为什么会和黎夙鸣长得那么像?
双胞胎吗?可是从没听黎家说过。
戚晚柠一路上都被这个问题纠结,进入房间顺手锁好了门,便一头扎在软乎乎的床铺上。
模模糊糊的昏睡中,喉咙突然像数只蚂蚁在爬,她不适地低咳了两声。
晕乎乎的大脑以及如同灌了铅的四肢昭示着她应该是感冒了,早有预料般伸手扒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感冒药。
每次面临死亡,她都会生病一场,母亲去世的那次也是这样。
戚晚柠从来都不是一个情感外露的性格,大概也是因此,身体容易因藏匿的情绪染病。
刚刚喝下暖和的感冒冲剂,门外就猝不及防响起两声门响。
“我都听老爷子说了。”
“戚晚柠,没想到你这么盼嫁,门口随便捡的一个野男人都愿意嫁!”
戚向军难听的、恶心的嗓音如同一条泥鳅,沿着门缝钻进来,滑溜溜地洒落一地。
戚晚柠烦躁地皱了皱眉,将头埋在被子里。
大约过了五分钟,戚向军的挑衅与发泄一如既往以她的漠视结束。
最后砰地一声,房门代替戚晚柠承受了那充满怒意的一脚,震得房间的玻璃窗都抖了抖。
盯着遮光的黑影从门边消失,戚晚柠才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
尽管裴景忱那个男人来路不明,但也是滂沱逆流之中她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只要能离开戚家,就是新的开始。
领证是在三天后。
戚晚柠的感冒没有好转的趋势,反而好像愈发加重了。
不知道是不是即将嫁给裴景忱的缘故,曾经的未婚夫黎夙鸣夜夜都会到她梦中,如绵密和煦的春雨在她耳畔诉说温柔。
恶魔低语一般,让她夜夜不得安适。
就这么软绵绵地走到庭院外,裴景忱的轿车早已在侧门等候已久。
第三次看见这个男人,还是会被他的美貌惊艳。
戚晚柠下意识将口罩往上提了提。
“我其实可以自己打车去的……”不咸不淡的语气,伴随着两声低咳。
裴景忱本来绅士将门打开,听见这两声轻微低咳,表情突然一变,急切走过来。
浅琥珀色的眼眸认认真真地凝视着她:“你感冒了?”
带有疤痕的手下意识抬起,似要靠肌肤接触来丈量她的温度。
戚晚柠迅速偏头躲开:“嗯,有点。”
裴景忱露出很担忧的表情,眉头微微折起,好看的桃花眼覆着薄薄水雾,莫名给她一种很自责很内疚的感觉。
好像他才是她这次发烧生病的罪魁祸首。
戚晚柠搞不懂男人的情绪,低头坐进车里。
很长时间里,坐在旁边的裴景忱都是垂眉敛目。
戚晚柠自然是喜欢这种安静,将身体小幅度又挪远了些,几乎贴着车门而坐。
与裴景忱拉出的距离还可以轻轻松松再塞进一个成年人。
突然,男人开口:“很难受吧?”
戚晚柠循声转头。
“听说感冒传给另一个人就会痊愈的。”
“要不要来接吻?”
……
要不是看他一副认真无辜的样子,戚晚柠绝对会认为他是在故意占她便宜。
车速稍快了一些。
似乎前面那位不苟言笑的助理也被这句话惊到,将脚下的油门也踩得实了些。
戚晚柠惊觉自己居然是个隐藏颜控,若是这句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她定然会狠狠剜对方一眼。
而裴景忱足够温润、斯文,以至于这句话说出来也有点正人君子的味道。
惊觉这句话有点冒犯,裴景忱急忙解释:“不是,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交换唾液可以让感冒好得快……”
“我只是想你的病尽快痊愈……”
这种解释倒不如说越描越黑,他的脸红得几乎要冒热气,潋滟的桃花眼闪着一丝无措。
戚晚柠轻咳两声,及时终止这尴尬的气氛,埋下头:“不需要。”
裴景忱如得到了拯救,放松下来:“好,那晚柠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戚晚柠有点别扭男人对她自然叫出的亲昵称呼,点点头。
车辆到达民政局。
大约是顾忌她生病,裴景忱一直在努力催领证的流程。
盖戳的大姐一句祝福的话都没有说完,他就率先双手接过了这两个红本本。
男人拿着两本结婚证看了很久,纤细好看的手指来来回回在中摩挲,仿佛在一遍遍确认他们两个的名字有没有挨在一起。
“戚晚柠。”他突然郑重其事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戚晚柠就在身边,不知道他为何如此严肃:“怎么了?”
一抬眸,正好与那双清澈明晰的目光相缠。
裴景忱轻垂着眸,仿佛盛夏夜空中徐徐绽放的烟火,绚烂的亮光从眼底闪过。
他微笑着将两本结婚证紧贴,放进她的手提包里:“没什么,我们回家吧。”
戚晚柠看了看在男人宽大手掌中变得小巧起来的手提包——裴景忱说她生病了,不宜太过劳累,连她的包都绅士地接在了手中。
像真正的丈夫那样。
这一幕是在民政局大厅完成的,配上男人这张完美无瑕的脸,简直是所有人的目光诱捕器。
所以流程一结束,戚晚柠就赶紧戴上了口罩,避免被其他人打量的眼神所吞噬。
等回到车上,她才仔细看起这两个红本,不禁又因为这张实在相同的脸恍惚了一下。
如果能和夙鸣结婚,他们两个的结婚照应该也是这样的。
不,或许她还要再发自肺腑地高兴一些……
“这么喜欢我们的结婚照吗?”
突然耳畔响起的声音吓了戚晚柠一跳,她仓皇地合上红本,抬头。
裴景忱偏着头,浅琥珀色的眼眸如波光粼粼的寒潭,深不见底,仿佛藏匿了很多她轻易不可窥见的东西。
“没有。”她不动声色地将两个红本随意塞进包里。
没想到男人在这个问题上异常固执:“不喜欢吗?哪里不喜欢?”
戚晚柠听着裴景忱认真的询问,想着总不可能说出“她想嫁的人并不是他而是黎夙鸣”,立即斟酌措辞敷衍道:“……因为我没你好看。”
裴景忱似乎不太相信,定定看了她两秒。
“怎么会呢,晚柠很好看。”
戚晚柠突然被这句夸赞冲击到失语,心漏一拍。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顶多能算是个干净清秀,和眼前这张脸相比根本算不上好看。
两张相同的脸从脑中一晃,藏在心底的那个疑惑如气球快速膨胀扩大,戚晚柠脱口而出:“你认识黎夙鸣吗?”
低头的一瞬,裴景忱看见了她抱有审视的目光。
那么锋利地、毫不遮掩地想要翻开他眼底的情绪细细揣摩。
这场对视不失为一场直白的鞭笞,他的身体本能想要作出反抗,却又暗暗享受对方这种抽丝剥茧、主动探索他的快/感。
裴景忱克制着突然翻涌起的情绪,紧急避开她的视线审问:“是那个晚柠总将我认错的男人?”
戚晚柠嗯了一声,盯着他:“你和他长得非常像。”
“我不认识他。”他淡淡转过头,视线扎根在窗外的街边。
真的吗?
戚晚柠下意识表示怀疑,世界上真的存在毫无血缘关系却能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
就在她思想斗争之际,裴景忱突然哑着嗓开口:“晚柠非要在我们领证的当天,提你的前未婚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