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紧攥住匕首,匕首尖端已经扎入身下人的皮肤,丝丝绯红透过纯白的纱衣,晕染出生机盎然的桃红色,犹如他的名字:曲染衣。
“刺下去你就自由了~”
“刺下去,隔壁笼子里的五个孩子就不用死了~”
“嘶~汪!!”
“呜呜呜,哥哥我不想死,我再也不偷吃的了!”
师傅鬼魅的引导声,恶犬饥不可耐的低吼声,爪子焦躁的刨地声,孩童的哭泣和忏悔声。如一支高低起伏的乐曲,随着炙热的空气飘入她耳中,催促着她赶紧将整个匕首钻进曲染衣的身体。
平时手挥数十斤的巨剑,呼吸都不会乱的她。此刻一柄轻薄的匕首让她双手颤抖不已,滴滴‘汗水’从她脸上坠落。
“阿雾~看着我。你不是说我是你见过最好看的人吗?”曲染衣伸手抚过那被泪水淹没的小脸,声音轻柔。
“阿雾,我好看吗?嗯?”生死之别的时刻,曲染衣恍若梦呓。
瓷白的肌肤此时透出动人的粉色,潋滟的眼眸爱意泛滥,肉色的嘴唇此刻被鲜血染成妖异的绯红。
岂止好看啊~简直摄人心魂。
但她嘴巴颤颤地嗫嚅,喉咙像咽满了沙石一般哽塞,想肯定却又发不出声。
“咔!”是铁笼开锁的声音。
“啊啊啊啊!!姐姐求你了!求你救救我吧!!”
“呜呜呜呜。”
“吼!!”
乐曲进入到**迭起部分。
“我知道你的回答,你要永远记住我,记住我是这世间上生得最好看的~”曲染衣将手指从她脸侧留连到嘴唇,最后移至双眼,掩住。
“记住我是你的!!!”曲染衣右手猛然将她握住匕首的双手用力往下一拉。
白衣上原本桃色的血液瞬间化作暗红的血手,顺着匕首向上盘住她的双手,灼热焚骨!
“!”
辛雾双眼猛睁!
是梦。
12年了,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见’到他。之前的他都是被手遮住的,只漏出割裂的碎片。当时他的手根本就没能遮住,她晕过去之前,看见了他闭眼的模样,满足且安详。
“咕咕咕。”一只信鸽落到窗沿。
“诶哟~哪来的这么俊俏的公子吖~来我们芳草阁坐坐,喝喝茶吖~”
一身公子打扮的辛雾一看就是女子。虽然胸部平整,但光滑的喉结和柔和的面部都将性别表露得很清楚。大孚朝民风开放,女子不变装直接进青楼倌馆都是常态。只要你兜里揣着足够的钱,老鸨才不管你是男是女,要男要女。
面对热情好客的老鸨,辛雾径直的走进了她隔壁门前无人招揽生意的茗品轩。
“啐~又是一个闷**。”老鸨看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转头开始招揽下一个。
茗品轩这个名字乍一听,像是文人墨客聚集的地方,但是如果坐落这烟花柳巷之地的话。
茗品轩不光门前无人招揽生意,连门都需要客人自己开。大部分来这里的人都是有随从的,但她显然不是大部分。
她伸手推开有点份量的大门,另一个世界就此打开。不同于门外的冷清,门内一片哗然,腻人的打闹声,霏霏的低语,宾客们伴着丝竹管弦声觥筹交错。
“请问公子品茗还是赏景呢?”负责引客的小厮也没因她孑然一人而另眼相待,低眉顺眼却不显卑微。
“品花。”她低声言道。
“请。”小厮没因她的跳脱的回答而漏出丝毫惊讶,转身向角落里的楼梯走去。
楼道的入口融在复杂的背景之中,非常不起眼,楼梯窄入宽出,向上盘旋。大概走了三层楼的高度,到了一个大门。大门两旁各占了一名轻装的护卫,虽然没看见武器,但她可以感知到两人内力的深厚。
小厮将她引导门口,俯身向她伸出双手。
她从袖内拿出一枚铁片,小厮在铁片两侧摸索一番后就还给了她,转身向门口的两人点头,然后退至一旁。
区别于楼下的纵声欢乐,这张门后一片寂静。宽敞的入口散出数条小道,小厮站在门口未动,直至她走进其中一条小道后,身后的视线才消失。
她走到门上挂了兰花玉牌的房间后停下脚步,轻扣玉牌。玉牌下推出一个空柜,她将铁片放入。
片刻之间,门朝一侧滑开。
门内的靡靡之音迎面扑来。是了,楼上再怎么婉转,最终都是与楼下同根同源,颓废荒唐画面反而更盛。
急促的喘息声,高昂的尖叫声,每个人都沉浸在**之中。没有一人把视线转向进门的她,没有功夫也没有必要,能进这张门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一丘之貉,不对,应该说是同道之人。
身后的门关上后,她身旁就贴上一名男子,身体还未接触,甜腻的脂粉味就已涌上。
她蹙的擒住即将触碰到她的手,用力不小。抓住的男子手腕传来剧烈的疼痛,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抬头望着她,水灵灵的眼神里一片委屈。仿佛向情人控诉,向她展露自己的无辜。
“啊!”
辛雾松开握住的手,将眼前的人横抱了起来,走向青色的帏帐。怀里的人羞愤将脸埋入,手却在她背后挑逗着。
这个动静不算小,但自她进门后帷帐间的打量视线却消失了。
“那是个姑娘吧~好魄力啊~”绿袖嘴里虽然夸着旁人,但眼睛含情脉脉的盯着身侧的郎君。
“怎么?阿袖这是在提点本侯不够努力吗?”顾兰溪手下的动作瞬间恶劣了起来,引起对方娇喘连连。不同于他手上的肆意,顾兰溪面上毫无表情。
“奴家来伺候侯爷吧~唔~”绿袖调整好呼吸后,将头低了下去,但还没到目的地就被拦住了。放在他身上的手又做弄起来,他脱力的瘫回榻上。
“本侯怎么舍得呢~怎么?本侯伺候得不好吗?”顾兰溪美眸散漫的看着怀里沉溺的人。
绿袖是品茗轩的头牌,不同于其他青楼的头牌会分成男女两个,在品茗轩不分性别,只鉴身姿脸色。绿袖虽然是男子,但脸蛋美得令人不分雌雄,身体娇软的同时又比女子多一分韧劲。前者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后者的话只有顾兰溪知道了,因为绿袖摘得头牌后就被他包下了。
火烛将燃尽,包间内的也气氛也开始温存起来。
“唔~姑,啊!公子公子!求求你了,嗯~”一阵阵求饶似的呻吟声在此时显得额外突兀,随着最后一声破碎的气音,房间内终于完全安静下来了。但安静后,由于刚刚的动静声,和房间香薰中本就参杂着助兴的药粉,其他帐内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咚咚咚。”印有兰草的帐内传来敲击声,将躁动的气氛摁了下去。
厢房的门滑开,房间内的人纷纷离席,最后一个是伺候辛雾的小馆。他们的帐子虽然不是离门口最远的,但小馆此刻实在是腿发软,踉踉跄跄的走出的厢房。
“本侯花钱请的人,现在还得让本侯亲自请你过来么?”顾兰溪净了净手,声音意味深长。
她用怀里的折扇撩开帐子,走了进去。里间的人半卧在软榻上,单手撑着脑袋,凝目上下审视着她。
饶是辛雾在翼阁见惯了各种皮相的美人,在她看到顾兰溪时还是微微闪神了一瞬。
是昨晚的梦缘故吧。
也就那么一瞬间。
两人虽皆生得一副柔媚的女相,但神态却有着天壤之别。一个是眼如清泉,不惹尘埃。而她面前的人目挑心招,放荡不羁。
“你们翼阁不愧是暗杀的天下第一阁,没满足我要求的性别,但是看起来也差不多嘛~”顾兰溪毫不遮掩眼里的轻佻。
可惜她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刚刚那些动静是那小馆一人表演的独角戏。
“闻翼说你是阁里武功最强的,可没告诉本侯是个哑巴,哑巴本侯可不要,那多无趣啊 ~”顾兰溪拂了拂衣袖,撑起身子准备下榻。
“你想听什么?”闻翼是阁主的名字,她抬眸凝视着对方。
“叫我一声好哥哥?”站直的顾兰溪高了她半个头,他踱步行至她跟前,在她脸侧耳语。气息意外的澄澈,清苦的茶味迎面扑来。
“你年龄比我小。”面对这暧昧的距离,她纹丝不动,坦然的纠正对方的错误。
“噢~是吗?那叫我~好~弟弟~?”顾兰溪戏谑的往她颈侧吐着气,身体也慢慢往前贴。
“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在对面的人将要贴上时,她往旁撤了一步。
“不解风情~”对面的人闪得过于利索,不断前倾的姿势让顾兰溪小小趔趄了一下。
阁主说这次的任务很简单,保护一个酒囊饭袋,大孚朝守正王顾兰溪。三个词可以概括这个人的性格特征:贪财、好色、奢靡。
好色这点刚刚那场聚会就可以看出了,奢靡这点现在也见识到了。
马车外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当她触到门帘时,指尖传来的那柔软丝滑的触感,让她这种对布料毫无了解的人,都能感受到金钱的味道。门内的构造和摆设,无不透露着主人的品味,吃喝细软一应俱全,皆闪耀着价值斐然的光华。
马车内的物件太过于齐全了,所以现在有一个问题,车内只容得下一人。那个人已经找好了自己的位置,半靠在软枕上。
顾兰溪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平时这架马车除了打扫,是不会有第二个人上来的,但这个问题在他看来非常好解决。
“坐过来吧~”顾兰溪身体往后微微挪动,撩开坐垫上他绯色衣袍的下摆,拍了拍怀前的空出来的垫子,挑眉看着她。
“走吧。”门帘放下,马车开始稳稳前行。
顾兰溪透过晃动的帘缝,看着那笔直的玄色背影,扯了扯嘴角。
“不解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