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楼阁 第37章 了不起的莉莉安小姐（十七）

隋染不知道怎么了，很不安，从黎茗离开的那一刻起，她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一句话，滚动式的播放。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她不信这些，但就是会不安。

黎茗回去的当晚没有打来电话，第二天中午才发消息过来报告行程，说乔眠有个很大的企划，她估计要留在那边一个月左右，叫隋染安心拍戏，不要多想。

隋染想黎茗本身就不是那种很喜欢黏腻的人，自然不会整天抱着手机满脑子只塞得下恋爱和黄色废料。

自己也不是，她过去满脑子都是奢侈享受，但她至少还是有点原则底线的，现如今重获新生后，她就只在乎今后怎么把日子过的有意义有价值一些，不然老了回想起来都是吃吃喝喝聊黄色。

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不安，不是她要把黎茗想的不靠谱，而是基于她过去的种种，隋染总觉得黎茗不会老老实实的，侯方瑾也说过她来者不拒，只是不主动，但对送上门的，她看得上就不会拒绝。

普通伦理在她看来都像封建残余。

可她又没处找人说，黎茗在社交软件上就跟人工AI一样公事公办，电话过去又会打扰她工作。除了每天早午晚安的问候，二人的对话简直单调到令人发指。

对此侯方瑾也表示，黎茗这人，和她谈恋爱得跪着舔，不然压根感受不到二人在谈恋爱，更恼火的是偏偏拿她没办法，要说大闹一场，黎茗的脑回路，下一秒估计就要提分手。

“我说，隋染，你要不还是考虑考虑我吧，我也不比黎茗差。”侯方瑾回到台北后，又当闺蜜又当护花使者，她看出来麦子豪喜欢隋染，为了少些麻烦，结束拍摄后就拉着人一起回酒店，恨不得住隋染房间，对隋染的态度更是坦诚，装都不装，公开挖墙脚。

二人找了家偏僻的大陆餐厅吃饭，隋染盯着手机唉声叹气，谈个恋爱那么累，光麦导就够折腾，现在又多个黎茗。

“我也想不喜欢她，你说我到底图她什么？又冷淡又**，我跟个受虐狂一样。”隋染心不在焉吃菜，食不知味，吃相看着都让人难受。

侯方瑾给自己倒了杯酸奶：“图她有才又有颜值呗，大多数往她怀里扑的都是奔着这些，你条件比较好，所以她才选了你。”

她不想多说黎茗什么不好的话，那样显得自己很下作。

隋染当然理解：“可我总感觉她没那么喜欢我，现在我都怀疑，喜欢一个人，正经谈恋爱，真的是我们俩这样的吗？”

侯方瑾难得被问住思考了一会，说：“是有你们这样的，谈恋爱嘛，不就讲个你情我愿，随便哪一方不愿了都能结束。”

“她说乔总有个大企划，要留在珠城忙一个月。”

“这不跟你说了行程吗。”

“然后就是照例的每天一个早午晚安的问候，中国移动都比她关心我。”隋染不禁开始好奇，“谈恋爱的人，平时一般聊些什么？”

“什么都聊，芝麻绿豆的事。”

“一个巴掌也拍不响啊。”就她全程为芝麻西瓜的事激动，黎茗那边一脸冷淡不尴尬吗？

侯方瑾有些烦躁了：“那你跟我谈吧，我天天跟你变着花样腻歪，我们就绿她黎茗，谁让她那个态度，有恃无恐了是吧，觉得你隋染非她不可了？”

对此隋染很没出息的说：“我不敢惹她生气，她万一祝福我俩怎么办，我会哭的。”

侯方瑾气的没脾气了：“停停停，以后吃饭不准聊黎茗，想也不行，OK？”

“不让想就过分了吧？”

“别让我发现就行。”侯方瑾那个恨啊，黎茗根本就不是正常人，隋染处久了就会发现，然后跟着抑郁怀疑人生，她压根不介意隋染跟黎茗谈恋爱，反正走不到最后，她直接接盘捡现成的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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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天真了。

隋染对黎茗的喜欢，没她想象中那么肤浅。

她还是坚持不懈的每天联系黎茗，保持每天通话的时间至少有十分钟左右，她什么都拿来说，不知道对面的黎茗回了什么，但隋染总是笑的很开心。

就连麦导都说，隋染最近的表现十分积极，状态也很好，她像想通了什么一样，一下子就从之前的状态出来了，侯方瑾忍不住请教：“怎么自我调整的？”

隋染坐在电风扇边，片场热啊，隋染一点也不浮躁：“很简单啊，我接受她外面彩旗飘飘，我稳住正宫地位就行。”

侯方瑾觉得，世界上的奇葩可能不止黎茗一个，隋染也是。

“你是恋爱脑吗？”

“不是。”

“你没了黎茗活不下去？”

“我们也没出现感情问题啊。”

你都要靠着接受她红杏出墙的设定才能维持自己的情绪了！

“要是黎茗真的出轨你会怎么样？”

“黎茗好像没有出轨的前科吧。”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嗯……不要让我知道吧，不然我肯定受不了。”

好大的心，难道直女是没有精神洁癖的？可这情况也不属于精神洁癖啊。

侯方瑾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易玟和郑佩二人一来二去混熟了，一起去拿冰袋过来片场，将冰袋递给二人，郑佩看着自家姐也跟着受苦，忍不住安慰了一句：“忍忍，再过三个月就好了，到时候去东京拍后半段，都是姐你的主场，姐你的日语台词怎么样了？”

剧本是要求演员说日语台词的，且发音必须标准，侯方瑾特意找了日语老师练习。

“早说顺口背熟了，你以为我是谁。”侯方瑾情绪不高，再加上燥热，莫名有些脾气。

这时候好死不死的麦子豪拿着冰沙过来，殷勤献给隋染：“刚刚外面有推车卖冰沙，我给你买了一份，哈密瓜味的。”

隋染心里膈应又不知道怎么拒绝，中场休息的时候一般她会留在片场，因为麦导时不时会叫演员过去开会，她不敢走开。片场太阳大，就算有棚子和电扇也还是热的厉害，冰沙正好能解暑。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麦子豪话没说开，隋染也不好主动提，眼见着易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侯方瑾大发慈悲，直接抢过麦子豪手里的冰沙，蛮横说道：“正好我想吃，给我吧。”也不给对方反应时间，直接往嘴里送。

麦子豪不悦，本来打算借着这个和隋染说说话的：“你这人，要吃自己去买啊，车子就在外边。”

侯方瑾直接把话摊开说：“麦子豪，收收心吧，好好拍戏，鬼都知道你喜欢隋染，她本人能没一点知觉？明里暗里都在拒绝你，还不明白？”

麦子豪对大陆新闻少见，不知道侯方瑾是明柜，只觉得有些尴尬，下意识看向隋染那边，隋染一副见过大风大浪的表情，对侯方瑾的话也不在意，只是侯方瑾有一句说的太对，麦子豪表现的太明显，剧组其他人也都看得出来，就连麦导也会不经意观察她。

隋染觉得事情发展的有些超出了自己的预期，这片子是麦氏把控，要是不早点解决，估计上到导演下到摄影都要开黄灯，自己要单纯是个女主演那还好，之前大陆那边的荒唐新闻在这边无所谓，但要是小麦喜欢，作为麦家未来的少奶奶，那这样的女人就有待考察。

“麦子豪，这样，今天你什么都不要想，我们好好拍完今天的戏，收工后找个地方聊聊。”隋染最怕的就是影响拍戏。

麦子豪似乎是知道她想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管拒绝与否，至少他能有个底，他也不是拿的起放不下的人。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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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地点选在燕子庄，隋染还挺喜欢这儿的菜，订了个包间，叫好菜和饮品，二人才算真正进入正题，包间安安静静只有二个人。

隋染开门见山就说：“麦子豪，你不知道我的事吧，你有查过我吗？”

这么一问，麦子豪真有些后知后觉：“没，我觉得你的为人，我可以凭着和你一起共事慢慢体会到，还有什么比亲眼看见亲身感受更有说服力。”

麦子豪这番话让隋染很感动，但她不觉得麦子豪看了那些过去后还会这样，因为那些东西写的也不算全是胡编乱造，他始终有些理想化了。

隋染一点不介意的对他说：“你现在就可以搜搜和我有关的所有词条和热搜。”

说完，她开始不紧不慢夹菜吃饭，默默给他充足的时间，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好女人，她不喜欢有人说喜欢她就是否认那些不好的过去，在她看来那也是她的一部分。

果然，麦子豪看着百度上的文章有些惊诧，但他似乎不愿相信上面写的和眼前坐着的是同一个人。

“但至少你现在已经变好了，不是吗？”麦子豪索性不再看下去了，脸上堆满笑容，笑的很温和。

隋染不喜欢就在这点，忽视她的过去，就证明他对自己或多或少有些不切实际的想象和期待，一旦深入接触就会发现和自己想象中的有出入。

人过去犯错了，以后就会改好，这是正常的历程，但有些错起源于根植在人类身上的劣根性，是无法改的，把这些东西也当做过错的话，那就免不了活在监狱里头。

过去是坏人，所做的一切逻辑起源于恶，但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没有纯粹的好和坏，为了和过去做出对比区分，就要像坐牢一样时刻警醒自己现在已经从良。

隋染已经厌倦且恨透了这样的生活，她不会否认曾经做过的婊子事，黎茗在这方面给了她足够的自由和宽容。

黎茗说过，人心复杂，她始终认为人都是有劣根性的，不管什么时候，心智是否成熟，这份劣根性都不会轻而易举根除。所以喜欢一个人，就要时刻迎接某天重压下随时会爆裂而出的劣根，并且接受、爱它。

隋染知道这些，麦子豪不能理解，因为这些听起来也很理想化，她只是悠悠说道：“那些文章里面写的，九成都是真的，还有的没爆出来。过去我做过的事，放到现在，我不能保证百分之百不会再做，本来我也不是单纯受人蛊惑误入歧途，我是知道那些后门很脏要付出代价的，但我还是做了。我并不后悔那时候我走后门，我后悔的是我靠着走后门成功上位却没有好好把握住机会继续往上爬，享乐过早了。”

黎茗曾说过，陌生人与陌生人交往时，都会下意识的想要在对方脑海中留下一个好印象，因此会收敛自己九成的真性情，一份不差的献出演技，实际上的自己根本不是伪装的那个样子，恰好对方也这样想，所以造就了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的假象，这样的乌托邦童话会在资本主义一般的婚姻下，变成被淘汰毁灭的空想社会。

麦子豪脸上有些尴尬，但还是笑着：“即使这样，我也不介意。”

隋染想，或许演完美人设久了，真会觉得自己就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

“其实我已经有了恋人了。”隋染不得不亮出底牌，“我实在不想受你的好意，但你不提，我不好说，趁着这次机会，我不打算瞒你。”

麦子豪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深受打击，但他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是黎茗吗？”

隋染很意外他能猜出黎茗，一下子没能收住脸上的表情，被麦子豪捕捉，实锤了。

“真是败给她了，”麦子豪垂下眸子夹菜，掩饰失落的神情，“之前我爸还有爷爷，约过她吃饭，我也在，她确实与众不同。”

隋染期待他再多说点什么。

麦子豪没让她失望，自顾自的又说：“这个人很随和，又好像什么都知道能把人看透，分寸感太好，好到让人很难不喜欢她。但又很冷淡，因为她从不主动聊起话题，只是附和。”

行，又多出一个面孔。

在盛璟萱那儿是成熟稳重，温柔宽容，在自己这里是唯我又**，在侯方瑾那儿就是神经病人渣，在麦导那儿是有才华的年轻导演，在麦子豪这儿又是自带疏离感的很好说话的人。

到底哪一个才是她呢？

还是，都是她。

隋染惊觉自己也没比其他人更了解黎茗，有些挫败感，她问麦子豪：“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麦子豪属实没理解这句话，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隋染又说：“是心里坚定不移的爱着一个人，但是躯体会随着生理放纵，还是守在一个人身边放任自己内心空虚和思想越轨，又或者像是亲人般相濡以沫？”

说完隋染就惊呼这句话好熟悉，这不是黎茗去年获奖的那部电影《着迷》里面的女主台词吗？

她一下子悟出什么，手顿住，麦子豪不知道她怎么了，也停下筷子看她，对于刚刚那句话不予受理，隋染反应过来，继续加菜，好像也没在意对方会回什么，主动撇开了话题：“嗯，有些懂了，咱们不太合适，还是做朋友好。”

隋染一棒子打死，麦子豪猝不及防吃一口钉子，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这一桌子好菜分外苦涩。

“行，做朋友，男人嘛，输得起。”麦子豪抬手，“嗯，味道蛮不错的，以后也带我爸他们来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