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楼阁 第24章 了不起的莉莉安小姐（四）

莉莉安开机时间在五月份，试镜时间一个月，内选试镜和海选试镜，一个月后公布入选演员。

隋染排在侯方瑾后面，这个顺序对她来说实在算不上好，不说侯方瑾了，来试镜的内选演员果然都是实力派，隋染看见好几个熟悉面孔，都是在电影节拿过奖的。

说起拿奖自己也不坏啊，她也拿过香港的，入围戛纳电影节就差一点就能拿到戛纳影后了，只可惜输在了票房上。暖城痛失内地市场，电影节结束后曹茗雪抽了一夜烟，都说他可能是在后悔当初和内地电影协会闹僵。自己离开香港那天曹茗雪没来送她，一别多年，曹茗雪再无新作，不知道他后来如何。

到了侯方瑾试镜，隋染全神贯注观看对方的表演，这里试镜的演员中只有她和侯方瑾二个是文灿的艺人，其余都是其他公司的，也有本地演员。

近距离看侯方瑾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好看顺眼的女人，她的美不具有张扬的攻击性，很温顺，身形也好，导演喊开始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就进入了状态，她选的是莉莉安小姐来到日本后得知自己被男朋友抛弃后的失意，独自来到冲绳的海边，抽着烟凝望海面，晚风习习，她的眼泪被风吹干，她一句话不说，沉默着看向漆黑的远方。

之后就是作为男主角的小麦，出现在她身边，角色之间发生对话。这场试镜作为男主角的小麦也在场，与女主角搭戏。

小麦演的是个高中生，背影单薄的坐在侯方瑾身边，假意有孤寂晚风吹来，和莉莉安一同凝望那一望无垠，漆黑的大海。

“莉莉安，你别太难过，那个男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个汉奸，小**。”小麦讲的无疑是闽南语。

侯方瑾也用闽南语流利说出台词：“我不是为他难过，我是为我自己。辛辛苦苦来日本，还以为可以多留几天了，结果不能。”神情流出伤情与自嘲，都有分寸，不多不少。

“我们没有钱了吗？”

“是啊，都拿去东京银座喝酒了。”

小麦沉默，半晌后，他又问。

“回去的钱还有吗？”

莉莉安没有正面回答，像是被海风吹的有些冷，有意抚了抚胳膊，丢掉手里的烟，起身说了一句日语：“我真是个笨蛋啊，够了，回去吧。”

一句回去吧，却不说回哪儿，是离开这座伤情的异国他乡，还是冲绳的度假酒店。

侯方瑾一直在塑造人物，加了很多细节心思，这段戏很考验演员的眼神戏，情绪很多很重，但能得到宣泄的出口只有眼神，以及抽烟吐息的动作，还有那不走心的对白。一切的一切完成的都很清淡，没有一丝丝的表演痕迹可言。

这是一个被欺骗被抛弃后还强装着坚强无所谓的女人，不想身边的少年因为自己而为这一次的日本之旅感到难过。这段戏已经是莉莉安的后半段了，电影基调逐渐进入冰凉的灰白，场景由人情暖暖色彩明媚的台北老街，变成日本东京拔地而起的建筑，以及冲绳不同于台北的乡愁，调色压抑，情绪凋零。

评委席上的老麦和大麦看着侯方瑾点点头，然后就叫了隋染的名字。

易玟比隋染还紧张，眼珠子紧盯隋染走上舞台中心，看着隋染对着评委席鞠躬做自我介绍，道出自己的试镜片段，然后在麦哲海的开始下，进入舞蹈。

不止评委席，就连台下等待试戏的演员也都惊呆了，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己的台本，反复确定没有

这段戏。这段舞蹈动作看着极其随意，毫无章法，但动作却利落干脆极具美感，身姿轻盈，像一只百灵鸟。

这一段是莉莉安小姐的出场，莉莉安小姐是个多姿多彩的女人，穿着自己最喜欢的裙子，打一把小洋伞，在商店街意气风发的穿行展示自己。像个对世界充满好奇心的精灵那样打量商店街的一切，莉莉安小姐才搬过来，她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和期待。

这场戏的场景是这天正好外面下起了雨，街上的人满脸阴郁匆匆离开，而隋染扮演的莉莉安小姐却更加兴奋享受，拿着伞在雨中转一圈，然后脚步轻盈，对着周围的一切好奇探索，直到出租车司机经过按响刺耳的喇叭，摇下窗对着莉莉安破口大骂，隋染才停下舞步，然后换上一副刻薄表情回骂：“这条街你家开的啊，我为什么不能跳哦，要你管那么多，个佬势势，神经病。”同样也是闽南语。

试镜结束，评委席上的人脸色有些不好看。

“我的表演结束了。”隋染说道，又鞠一躬，然后准备离场，被麦哲海叫住。

“你，现场再演一段好不好？我指定一幕你来演。”

隋染有些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可以，导演想我演哪个片段？”

麦哲海直说：“演上一个演员演的那个片段。”

这是要拿她和侯方瑾做对照吗？隋染心下一惊，不禁开始寻找台下是否有侯方瑾的身影，环顾一圈后发现人就站在台下，直勾勾的朝自己看。

“可以演吗？要不要时间准备一下？”麦泽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隋染回过神：“可以，不用准备了，我在家也把这个片段看了很多遍。”

“那现在开始吧。”

导演一声令下，表演开始。

不过这一次却和侯方瑾的有所不同，隋染并没有带“烟”，而是双手环抱住自己坐在海边沙地，呆呆看着远方，神情有些呆滞。

小麦循规蹈矩，再一次重复上回的动作，上回的台词，但当自己骂完那句汉奸和小**后，隋染却没照着台本上来，一把将他推到地上，因为事发突然没做准备，他真的实打实摔了一下，有些生气：“你干什么？”

隋染看他一眼，然后又继续看向远方，说道：“我不是为他难过，我是为我自己。辛辛苦苦来日本，还以为可以多留几天了，结果不能。”语气一半逞强，一半自言自语，但还透露着一丝丝的掩饰，不知道是掩饰自己还剩下的情，还是自己的蠢。

小麦楞了一下，似乎也知道了刚刚是隋染自己的临场发挥，看了隋染一眼，然后慢慢坐正身体，停顿几秒后问道：“我们没有钱了吗？”

隋染摇摇头。

小麦又问：“那回去的钱还有吗？”

她又摇摇头，然后起身，丢下一句：“我真是笨蛋啊。”后离开。

不仅加戏还改词。

隋染鞠躬：“我的表演结束了。”

麦哲海点点头：“辛苦了，回去等通知吧。”

“好。”隋染闻言，从舞台的另一侧离开。

台下的易玟还没等人靠过来自己就先迎了上去，抓着隋染的胳膊，十分激动，就差哭出来：“姐！你怎么随便乱改剧情和台词啊！你这放到一些大导演身上，是会得罪人的，搞不好要雪藏你！”

隋染也很紧张，她擅自改戏，不知道麦哲海对演员的自我发挥容忍度多少，要真是完全不能容忍，那也只能说自己错付，反正不管她改或者不改，成败的概率都是一半一半的。

“没事，我按照我自己对角色的理解演的，也尽心了，我不后悔。”她怕易玟太担心，抬手捏住对方的手，“你也别为我担惊受怕了，等会试镜都结束了我们就去吃火锅，把Allen和阿妮也叫上，这段时间都麻烦人家了。”

易玟点点头：“好。”

二人一并看向舞台，后面的演员接着隋染继续试镜，隋染要留到最后。可谁知侯方瑾也并未离开，但她的注意力却全部放在了隋染身上，直到所有试镜演员离开，隋染和易玟一起走到礼堂门口，她才和助理一起追上隋染。

“哎，隋染。”侯方瑾开口就是隋染的全名。

隋染听到是侯方瑾的声音，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她和侯方瑾谈不上认识，在文灿的时候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从没说过半句话。

“是……侯小姐啊，你找我什么事？”隋染叫不出侯方瑾的全名，有些尴尬。

侯方瑾没回话，又当着隋染的面看隋染，语气也没有不好的意思，说话更加莫名其妙：“别叫我侯小姐，多见外啊，我们是一个公司的，是同事啊，你叫我侯方瑾就行。试镜结果一个月才会出来，你在台北有别的安排吗？我们找机会一起吃饭吧？”

这话一说，何止隋染，就连易玟也闹不明白侯方瑾这是干什么。侯方瑾的助理郑佩似乎早就习惯自家艺人这些操作了，站在一边什么话都没说。

“啊，这个，我已经跟人有约了，那个，不太方便。”隋染笑的有些勉强。

侯方瑾一点不接对方这招，立马顺杆往上爬：“那明天我们一起去燕子庄吃烤肉好不好？我们都是同事嘛，我想跟你拉进关系。”

这下隋染不好说了，说来她确实和侯方瑾同事一场，就当是团建她也不能不给面子。

“好啊，什么时候碰面？”

“咱们早点见面，吃完烤肉后再去逛街，就九点钟怎么样？你住哪个酒店啊，我到时候来接你。”

这话一出易玟和隋染都整不会了，侯方瑾原来是这么热情的一个人吗？

隋染摇头：“没事，我到时候自己去燕子庄，不用麻烦。”

“不麻烦的。”

隋染更加不知所措了，她好几年没遇到过这样奇怪的人，她是想跟自己交朋友吗？原来成年人之间的友情是这样子的吗？不知为何隋染心底涌起一丝丝欣喜，她终于可以有一份正常的友谊了，但是，她们是竞争对手啊，侯方瑾为什么……

侯方瑾看隋染真的很苦恼，也后知后觉感到自己太心急，于是出口解围：“你要是真的觉得不方便也没关系，我在燕子庄等你。你别误会，我是看你试镜的时候跳舞很好看，想跟你认识一下，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眼，我不是那样的人。”

这一说隋染顿感惭愧，对侯方瑾的警惕也弱了几分，笑着说：“没，我也没那个意思，明天我会去的。”

“真的啊？”听到亲口应允的侯方瑾分外高兴，“你明天一定要来啊，我等你。”说完，侯方瑾领着助理，心情雀跃离开。

易玟想破脑袋也搞不懂对方这一系列操作，趁着侯方瑾走远才说：“这侯方瑾干嘛啊？我们很熟吗？”

隋染没有多想：“别想了，我们快去火锅店，Allen她们应该都到了。”

“好，我们去拦出租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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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了不起的莉莉安小姐（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