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夏本家所有凡是能叫的上号的长老,老祖,还有各阁阁主,年轻一辈的翘楚,鱼贯而入。
凌霜隐约觉得不对,因为已经很多年,他们都未在献过人祭了。
如此之大的阵仗,还是百年前赤夏家经历大灾时。
一些熟悉的面孔仍旧还在,只是比百年前少了许多,看来这群老东西都没有齐盛少铭能活,没来的,应当是死了。
凌霜沉寂在刀身中,她想要装死,这种阵仗意味着赤夏家有大事要求她,她见到齐盛少铭那群老东西的熟悉面孔就来气。
然而清脆的玉铃的细微轻响,逼得她不得不现身。
血气凝结成虚影,她轻盈的立足于刀柄之上,如同与妖刀化为一体。
人是被拖进来的,这完全在预料之中。
这种场面她不是第一次见了,但要论此人的身份,这还是第一次。
凌霜不易察觉的轻叹,像是悲伤倾泻填满不存在的身心,她不喜欢这个,一切都已注定。
两名影卫左右而立,架着人的胳膊直接将人拖入阵法之中后恭敬告退。
长长的血痕染红了地砖,凌霜目不斜视,只是静默的看着。
这是一场公审,就像罪犯被处以断头,又或是腰斩,五马分尸,绞刑那般。
在众人的注视下,齐盛少铭隆重的宣布了罪行:
“赤夏时竹,违背禁令,擅闯赤夏祖师镇魂之地,紫极镇妖塔。受妖刀蛊惑迷失心智,经刑堂阁主审讯,得其妖刀助力夺得族长竞位头筹,处以妖刀噬身刑以此警示。”
凌霜的目光看向齐盛少铭,他还是老样子,苍老的身无法杀死他那颗强悍坚韧的心,使得他即便老迈仍旧站立在此。
如不是最早的时候,他许下的滑稽愿望,想要妻儿母亲活过来,否则凌霜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他那早已淹没在时间长河中的过往。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当齐盛少铭明白这东西根本不具备荒神的力量之后,她便只成了一个不得不封印的累赘。
但她有能力给人添寿,可以借出一定力量带来天灾,她的用处止步于此。
在类似的情景下她妥协过,为齐盛少铭添过寿,只不过一两年,但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
添寿其实是个谎言,至少凌霜觉得,寿数这种东西,只是一种感觉,除了临死前,谁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上多久。
添寿所用的力量对每个人来讲都是不同的,但随着环境,寿数的问题总是在变。
至少齐盛少铭之后的那些老祖,家主,他们的寿命在这二百多年中明显缩短了。
四五百年的寿命,变成三四百年,三四百年的寿命变成一二百年,即便驻颜也改变不了人越来越短命的现实。
赤夏时竹瑟缩着匍匐的跪在地上,在刑堂里走一遭不是开玩笑的,即便是他,也实在难以起身,他实在是想趁机多歇一歇。
凌霜面不改色的跳下,站立在赤夏时竹面前,凝望着鲜血自他背脊深可见骨的伤口粘连着衣料渗出,头也不抬:
“我可以继续给你添寿。”
这话自然是对齐盛少铭说的,她这次也愿意妥协。
这种无聊的戏码上演过太多次,她这人,向来不信什么巧合命运,兴许这一次,也是这帮老东西为了添寿做局。
两百余年,她为此只妥协过两次,第一次与这一次。
如果这一次也和第一次一样,没关系,至少苦肉计是真的痛,她能接受赤夏时竹骗她,反正一开始她就想到过这种下场。
不是她受骗,是她想要被骗,在这漫长无光的岁月里,哪怕被欺骗,也是一种奢侈。
齐盛少铭很是得意的冷笑一声,似乎这两百余年的斗智斗勇,终于分了个上下高低。
有人妥协了,有人认输了,率先开口的是凌霜,她终于低下高傲自大的头,不在俯视他们,但这还不够,他需要敲碎的是她的脊梁,让她认清妖刀的命运。
赤夏时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他看着那犹如月光一般白皙的身影,卑微又绝望。
他强撑着站起身,原本陪在颈部的红绳与铃被他系在手腕处绕了好几圈,稍微一动便发出轻轻碎响。
赤夏时竹声音沙哑,变了调,听不出以往的欢快喜悦,而是沉重又凄凉:
“不要用这种目光看我,我没骗过你。”
凌霜轻轻嗯了一声,不带什么感情,只是冷冷的,无奈的,轻哼。
赤夏时竹咬紧牙关,托着缓慢的步伐,强撑着一步步血淋淋的走向棺台:
“你无需妥协,是我还不够强,是我还不够格,所以输的人是我……不是你……”
远处山林翠绿高耸,自由的阳光普照大地,风吹动草叶调皮的舞动。
凌霜凝望着大门外,疲惫的开了口:
“我不在乎。”
她早就不在乎了,凌霜的语气略显轻快,甚至微微上扬:
“不管是谁都无所谓,我只是想打发打发时间,待在这,实在是太无聊了。”
赤夏时竹艰难的靠在棺椁上,血水渗入金纹,使其封印缓缓修复,但这一切都不重要。
他强撑着跳上棺椁,因伤口受其剧烈运动的牵制而吃痛,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棺椁上,面色痛苦,好久都直不起身。
凌霜的虚影化为血色自刀身前凝结,她强撑着一抹笑,眼中却是冰冷无神的:
“你无需向我证明什么,这没什么意义。”
她在赶他下去,齐盛少铭却敲了敲手中的权杖,他厉声催促:
“握刀!”
凌霜微微一怔,她偏过头,无名怒火自心头熊熊燃烧,怒瞪着眼前的人:
“我说了会给你添寿!你们还要怎样!”
齐盛祖师也同样怒瞪着她:
“你企图干扰赤夏家族长之位,以此逃脱阵法束缚,你当真以为我们会为了添寿就此妥协?”
凌霜沉默着,她感觉快要被逼疯,但还是尽量冷静,尽力思考,她说什么都会是狡辩,看看这群人就知道了,上一次上上次,太多次同样的台词,相近的场面,她真的厌倦了:
“你们想要什么?”
最终,凌霜选择直接问,她不想在猜谜游戏,想要什么就直说,到底怎样才能结束这种无聊的闹剧,如果妥协能换来安宁,那么她妥协了又能怎样。
齐盛少铭沙哑衰老的声音带着嘲弄:
“我们什么都不要。”
凌霜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他们静默的犹如背景板一样立在那,没有人质疑,没有人动摇,他们站的笔直,一双双审视敌意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凌霜声音颤抖,忍不住掩面,她如今已经不知道到底要如何终结这一切了:
“别这样……添寿,力量,契约,你们想要什么就说,不要总是让我揣测,我受够了与你们斗来斗去,直接告诉我答案!告诉我怎样才能结束这一切无聊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