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沐然以这是修炼的心法所致的结果,轻松哄过悠然,他招手又或是说什么,凌霜又会很积极的去做,悠然便又觉得好像的确没有什么问题。
大约又过了两日,悠然感觉凌霜平日里神情更冷了,虽然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喜笑颜开,但不知为何眼眸中总是有些寂寥哀伤,就和她最早来到墨轩家时一样。
但不得不说,她近日剑法长进很大,与其过招对练的师兄都说她的招式更加凌冽犀利。
悠然猜到兴许是泽沐然也开始指点她修炼,便也没有在多问,而且第四日她便又与以前相同,三人欢声笑语一片,其乐融融。
这当然是因为泽沐然,他看出她表情微微有所变化,背地里自然逼着她练,给她施压,直到她将心中情绪重新掩饰的极好。
除了那一日,泽沐然并未在摘下过面具,发丝一如既往的染黑,好似一切照旧,什么都没有改变过。
凌霜没有一次叫他兄长,这是自然,他本来也不是,她还是一直叫自己高人,和悠然一样。
她甚至没有在提过一次浅戈,只是安安静静的,尽力满足泽沐然所有的要求。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只兔子,但无所谓了。
每次练招结束,她总觉得自己身上血腥味都快洗不干净,可泽沐然却每次都有办法,将混乱拨正,痕迹抹灭,他简直心细如发丝,丝毫不留任何破绽。
当初他扮成悠然的样子,并未真正见到他如何如何,这几日见他每次收拾残局,便也是心中暗想,怪不得他能扮的那么像。
凌霜心中有了一个判定,她觉得,天下绝无人能有泽沐然这样的能力,招手便能炼化血迹,随手可下达障,轻易以灵力抬起上百根长竹。
明明狂妄疯癫反复无常,可却能细致入微,不留一丝破绽,供人察觉蛛丝马迹,心思之缜密更是令人胆寒畏惧。
她感觉泽沐然甚至可能有一千张面,千奇百怪。
可温文尔雅,虚怀若谷,也可狂妄至极,不拘小节。
可恪守正道,风度翩翩,为人君子,还可疯癫狠厉,暴虐凶恶,狂妄至极。
浅戈在黑暗中叹息,泽沐然已经两日没来了,他好渴,油灯也都烧灭了。
他忍不住抱怨渴,然后忽然感觉奇怪,因为油灯莫名自燃,吓的他惊呼一声:
“有鬼?”
随后他借着灯亮去看,发现是十几只老鼠,不知用什么办法点亮了油灯,爬上爬下的忙活。
浅戈说不出眼前的一幕到底有多么好笑,他看着那些老鼠笨手笨脚齐心协力的倒水,又叼着水碟稳稳爬上来,将碟子凑到他嘴边,只要他一偏头就能喝到,轮流给他喂水。
浅戈大概猜到,他怕是近期脱不开身,只能操纵着这些老鼠盯着他。
早知道他还能操纵老鼠做到这种事,他口渴也就不忍着了,直接开口说不就好了。
浅戈喝了一些,感觉好多了,他看着那些老鼠,有些好奇:
“这样看,倒是有点人模人样。你还能操纵它们做什么,有没有,有点意思的?”
然后他就看着那些老鼠汇聚到一起,都后肢着地,一个个立了起来,甚至还对他点了点头。
浅戈看着那些老鼠前爪左右摊开,竟是踩起小碎步,随后金鸡独立开始转圈,尾巴像是飘带一般甩开,竟是给人一种,莫名诡异的优美之感。
浅戈瞠目结舌,还能这样?他这也太离谱了。
要知道,无论是活驭还是抹杀其意识来操纵的死驭,都得能够适应其动物的身体才行。
像是泽沐然这样能够这么精细的操纵,浅戈是在难以想象他到底是怎样一种状态。
准确来说,他怀疑泽沐然的精神状态,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才变成现在这样疯疯癫癫的。
这还没完,他看见那些小东西似乎还会踮脚,身姿扭得妖娆像是在学婀娜多姿的美人跳舞,只不过这些都是黑不溜秋的老鼠。
浅戈着实忍不住了,他很想哈哈大笑,但碍于饥饿,难免笑的有些有气无力。
他觉得泽沐然兴许今日心情不错,这才会花心思逗他。
他虽然看不透泽沐然,理解不了他的疯癫神经到底是以怎样的诱因发作,但他摸清了一点。
泽沐然做什么全看心情,心情好时酒肉伺候,和颜悦色,还会闲聊打趣。心情不好,那就是挨鞭子受折磨,凶邪毕露,反复无常。
浅戈盯着面前的老鼠发问:
“你忙的抽不开身,又是在做什么?”
随后那些老鼠就不跳了,纷纷矮下身转为爬行到一边,只留下两只,一大一小,用前肢抓了草杆,做挥舞演练,竟是有来有回,跟真人似的。
浅戈怀疑自己不是脑子出问题就是眼睛出问题,这比他看见小白毛一剑刺下去他居然没死还离奇。
毕竟好歹修炼魔功或者一些特殊心法秘籍,修为非常强悍者的确做得到穿喉而过不死,但这个,眼前这个真的不可能!
那些两只老鼠打了一会,又变换了阵型,变成两只老鼠立着,好似在讨价还价,旁边则是有四只学马踩爪子,甩尾巴,摇头晃脑十分形象。
其中那看起来好似卖家的老鼠伸手指了指鼠马,作态牵出一只鼠马,另一只老鼠坐上去,假装手持缰绳,竟是跑了起来。
浅戈咽了口唾沫,试探性闻道:
“你要不操纵它们御个草杆,飞两圈?”
这就是一句玩笑,他也知道根本不可能。
那些老鼠立刻恢复原状,其中一只则是立起来,直勾勾的盯着浅戈看,多少能看出泽沐然那傲气冲天的影子。
然后它竟是口吐人言,说了一句:
“你别太过分。”
那声音含糊又诡异,浅戈吓了一跳,他甚至向后一缩,脑袋也是嗡了一瞬,马上意识到为什么他能操纵这些老鼠做这么细致的动作,更是脱口而出:
“你疯了?往壳子里塞这么多意识?”
那老鼠开了口,浅戈甚至觉得那老鼠阴鸷邪魅的笑了一下:
“怎么?有何不可?”
浅戈也是心中惊涛骇浪,他已经知道泽沐然用的是抹杀其老鼠的意识的哪一种法子。
因此如果他想一直继续驭鼠的话就得保持身体活着才行,他得操纵这壳子吃东西。
而且这种情况,本身就比活驭要用更多自己的意识塞进去,可他驭鼠竟能说话,答案可想而知。
浅戈惊骇:
“这壳子这么弱,要是碰上个山猫野兽,或者鼠中互斗,吃了它,咬死它,你岂不是会直接变成傻子?”
那老鼠笑的凄厉尖锐,好似婴儿啼哭又似悲鸣,只撂下一句:
“我不会。”
便混到其他受泽沐然操纵的老鼠中,纷纷爬开隐匿起来了。
这实在不是一般的疯,浅戈沉默,心中暗想。
仙门几乎是不会教弟子们与动物共享视野的,即便有,也有相当繁琐复杂的规矩一遍遍告诫。
活驭还算正道,只是情急时借用片刻。可死驭,也就是抹杀其动物意识的方法,其实已经是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