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这一句话却是把我问住了,是了,我为何偏要对这香气念念不忘。定是我乐器被收,闲的无聊,又或是这月宫孤苦的日子,乱了我的心肠,生怕自己变成门口只知砍树的吴刚。可要我去问空青,我便是怕的。一来彼此并不熟识,二来她在天墉城,我在月宫。此次多是波折,而上此在桃园我便告诫自己,就算月老求我也不再去,现在怎能食言而肥呢。
看我不搭腔,嫦娥又悠悠的说,
“乞巧便在后日,你可要快点想,晚了,便又要等喽……”
就知道她开口,必定没什么好心肠。
许是因为那些凡间的故事听的太多,而我更愿意认为,是自己的责任心,让我想下界去看看那些男女,我这姻缘牌绑的究竟妥不妥当。制香之法只不过是捎带脚的事儿,是了,定是这样。
一边宽慰着自己,我一边往天墉城去,奇怪的是过阆风巅无人拦我,城门守卫连看我一样都没有,跟上次层层盘查很不一样。饶了是奇怪,我上次还带着月老的名册,算是公事,都被如此对待。这次是私事,反倒没那么多关卡了。
收起那些念头,寻人要紧,不然赶不上乞巧了。按嫦娥所说,我去了紫翠丹房,管事仙女却说殿下不在,至于去了哪,她自是不知道。这可让我犯了难,总不能跟无头苍蝇似的乱闯。想来在这城里,我只认识一人,哦不对,是一鸟。三足金乌,它神通广大,定知道空青在哪,再说,这须弥戒指还没还它呢。
我顺着路往西王母的宫殿走,它在门口守卫,定能见到它。而它看见我,一下子张开了喙,似是吃惊,又像是怕别人看见我似的,一阵风来把我卷到背上,直直飞往了桃园,怎么又是这破地方。
我落地站定,对它行了一礼,便说,
“金乌大人,上次多谢你的须弥戒指,你不曾来讨要,我也没机会再来天墉城,便私自占了它许久,现下见面,便把它还给你。”
说罢,我伸手想把这戒指拿下来,却纹丝不动。
有点尴尬,我又拽了拽……就说不来这破地,这下好了,为了还戒指,还得赔个手指头不成。
“别拽了……须弥戒指认主,带上便下不来了。”一个声音传入我脑海。
谁在说话!
周围明明除了桃树空无一物,又见鬼了?
脸被拍了一翅膀,我看向对面的三足金乌,一脸莫名。
“本仙在说话,你可听见了?”我嘴张的比它刚才的喙还大,这鸟……咋能说话呢?
可能是被我吃惊的样子气到,只见三足金乌抖了抖身子,周围金光一闪居然化了人形,身上的盔甲光华流转,脸上一双凤眼却睁着,似在生气。
“真是没见过如此愚钝的小仙,”
金乌拂了拂前额,
“我原型本就是金乌,平时驻守王母寝宫不化人形,便也是没必要。好歹我也是王母御前最高护卫,认为我口不能言的,你是头一个。要知道下界,就算修行百年的小妖都能化人形讲话,更何况是我呢!”
啊……这样啊。忽视了她话里的怒气,倒是单单听到了最后那句,既然修行百年便可,那如此说来,玉兔应该也可以化成人形喽?
“是小仙有眼不识金乌统领了,也不能怪我。你也知道我从月宫来,没见过几个人。唯一熟识的就是月兔,可它口不能言,千年来还是白绒绒的样子。我便不知道仙界还有让它能化型的法门。不知金乌统领可否行行好,将这化型的法门教于我,也好早日让玉兔脱离口不能言之苦。”
这话问完,金乌脸上有些古怪,却开口说,
“倒不是不行,但这化型除了口诀还需有修为和清气辅助,你们月宫虽说也是仙界,灵气却不如天墉城充盈。她要化型,怕是有些难度。”
说完,她到真翻手拿出了一本古书,交于我,并称心法和口诀都在里面,照着做便可。化型属于小法术,倒不难,我自己揣摩便可,再交与玉兔。我刚想说自己也不会法术,又觉得已经麻烦了她许久,再耽搁怕是不妥。翻手把东西收进须弥戒指,只见她盯着我的手。
“这个……戒指摘不下来了。”我有些尴尬。
她神色古怪,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无妨,反正也不是我的。”
哎?那天不是你给我的吗?不是你的,哦,许是西王母授意她带过来的,定是知道那些桃花酿我搬不回去,身处尊位,果然是周到细致呢。
我思索的功夫,却见她神色匆匆,似是着急要走,我便赶紧出声问,
“金乌大人,你可知空青在何处?我有事寻她”
只见金乌刚抖出翅膀,便因我这话抖了一下。转过脸来问,
“你找小殿下,所谓何事?”
这……想私下凡间,这话也不能说啊?
“是嫦娥托我来寻她,说又研制出几味丹方,似是对女子极好,能更增靓丽。”
这话是嫦娥教我说的,可不是我编的。她说虽然我对驻颜的事儿不上心,但天墉城里九成女仙听到这话都会给我帮忙,当然,前提是得拿丹药还人家人情。
果不其然,金乌信了,转身指指桃林,说小殿下就在里头。我拜谢她,并表示如果丹方大成,定给她送两瓶来,她便满意的走了。只是走之前又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她说,桃园有结界,一般人进不去。又看看我,说你倒是无妨,反正有人护着。
谁护着我呢?
现下也想不了那么多,再磨蹭下去,乞巧都过完,要到元夕了。我拔腿便往桃林里冲,却忘了此地极大,不亚于天墉城。漫漫桃海,前面的林子都结了硕大的蟠桃,眼见便快要成熟。可越往里跑桃子越小,再往后便是满树灿烂的桃花,生生粉的乱了人的眼睛。
也是怪了,都说蟠桃三千年一熟,还以为是同一时间结果,这样看来,便是有先后,倒是年年都有鲜桃吃了。这样看来,西王母也却是小气,好东西自己留着,只三千年宴请一回天界众仙,想来也是不愿应付这场面吧。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西王母不似旁人形容的威严,总觉得有几分亲近。可明明只见过一面,倒是怪了。
思绪划过,脚下却是没停。鼻翼间桃花的味道突然浓烈起来,眼前竟下起了纷纷乱乱的桃花雨。那花瓣朵朵从枝头落下,穿过我的指缝落在地上,密密的铺了一片,像是皑皑白雪,只是少了那刺骨的冷。
在那白粉相交的桃花雨中,我看见一个人影正执了一柄银白色的剑,上面丝丝红色光华流转,又或是映出的满地花瓣。只见她抬手,那剑气如飞驰的白绫,而纤腰轻转,墨色长发扫过,似带起清风。身捷如飞鸟,瞋目如劲松。那招式间比惊鸿舞更柔美,可那杀伐果断的气息却随着青白的剑锋散露出来,又轻灵灵的消散在桃林中。
我不知她舞了多久,只是痴痴的站着,望着她,似周围再无他物。哦,是了,本身周围就再无旁人,只有我俩,和这些桃树。
若有箫在就好了,我这样想着,便能吹上几曲替她助兴。可再想想,我知道的箫曲都太凄凉,就那一首温情些,还是残篇,真是可惜了。
正发着呆,一道凛冽的剑意直冲我面门而来,生生震飞了我的紫玉冠。束好的发一时间倾泻开,被这剑气削掉一缕,落在地上,转瞬便不见了。
我命休矣,这样想着,就知道不该来这地儿,不该应了嫦娥,更不该去找那劳神子的制香之道。该。
可过了半晌,没察觉有什么异样,睁开眼,面前着白衣的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剑已然回了鞘。
是她,是了……除了她,还有谁能舞出这样的剑意,清冷孤高,潇洒不羁却又处处温柔,让人想抹去那一抹寂寥。
她走过来,一步步似踩在我心上。鼻翼间却闻到那抹若有似无的香气,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我豁然睁大了眼,似是明白了什么,一瞬间红到了耳朵根。
我的天,还寻香,这回定是让人家当成登徒子了。
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记得这句话,以后会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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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章七—剑落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