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接下来这顿饭吃的波澜不惊,我没在胡闹,而空青也没有。只是径自倒了酒,小杯小杯喝着。我再想要,她便也不应了,只说留到大婚那日,便不许我再碰。
用好晚膳,沐浴更衣,却是我来这东苑后,第一次一个人睡。说来,空青离我极近,跨道门便能见她,可这相思却依旧磨人。两千年的时光,阿娘却只能望着那月宫。看到那月光,便也会想起月老吧。
说来,我该管他叫阿爹的,可我却怎么都觉得别扭。
一连几日,我卯时去演武场,被司音那竹叶扫成了那针鼠。衣袍破破烂烂,身上也竟是血口。好在,我真气回转的快,也不知是不是有西王母和月老血脉的缘故。说来,也不知道我这血脉禁制又是什么,而空青有了我的心头血,又能传得什么能力呢?
我一边应对那漫天竹叶,司音竟还传音,跟我聊起天来。
“小欢儿,赐婚一事,你开不开心?”
我弯腰,脚尖上踢,躲开直取我眉心的叶片。
“司音,说来你长我几岁,我该唤你声姐姐的。”
凝起真气,我也回了她一片,差点打在她那琵琶上。
“你若是唤我姐姐,那空儿可就成了你的侄女。啧啧,你还能对她下手?”
这人,胡言乱语没个正经。
“天界这关系,未像凡间那般迂腐,你愿唤什么便唤。不过可得记得,你现在是月老的嫡女,跟西王母,可半点关系都无。”
她加快了手速,那竹叶竟像暴风骤雨般向我袭来,我屏气凝神,也不再回话。
她说的,我又何尝不明白。说来,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我还需找月老,要那记忆呢。
身型一晃,我便也渗在那竹叶间,而脚下是木桩或平地与我并无差别。真气外放,我已可凭空而立,脚下便是虚无。偃玉那黑龙我记忆犹新,而我这龙虽不似她那般威力,却也渐渐成型。金光闪过,竹叶片片落下,司音也停了琵琶。
“你这血脉,果然霸道,明个儿,就换偃玉教你吧。”
她似是想起什么,又对着我笑意吟吟,
“对了欢儿,偃玉对赐婚这事儿却不大开心,尤其是婚期如此之急,你可要当心了。”
想起那冰块脸,我便打了个寒颤,怎么把她给忘了。说来……她是长姐,也不能真打死我吧。
摸摸鼻子,回东苑换那衣袍,身上血迹斑斑,让空青见到,她又要心疼了。好在,她并不在东苑,我神识探到她在天墉城,似乎在西王母别院处。既然安全,我便收了神识,换衣衫,找月老。
一路上仍是对我行礼的小仙们,我倒也习惯了那些目光。可那心,还是回了月宫才踏实下来。这清冷的光于我,总是温暖。或许,对月老来说也是这样。
不在姻缘殿,便在月老阁,我走到他窗前,果然,正看他对着一物似在发愣。我定睛一看,正是被他拿走那把玉箫。
“好啊,从我手里抢了去,竟自己看上了。”我推门进去,他见我似是一愣。
“小欢儿,你怎么回来了!”他那桃花眼眉开眼笑,手却握住那箫,还往身后藏了藏。
“整个天界都传开我是月老嫡女,我不回来看你,岂不是不孝。”
我眯了眯眼,坐在桌前,声音也冷。
果然,他面色尴尬,轻咳了一下,
“你都知道了?”
“我见过了阿娘,自然都知道了。”
我看着他那桃花眼,却没真生气,毕竟我是为那记忆而来,也算是……计谋吧。
果然,月老听我唤阿娘,那桃花眼里竟也涌出来水汽,
“她讲与你的?她可好?”那眼神似是焦急。
“她自然很好,只是想你,总望着这月宫。”我轻声,
“我知道,你定是也想她的。”
月老盯着我,那眼眶终是一红,又快速用手抹了抹,生怕我瞧见似的。
“小欢儿,你莫怪我们,当时……也只有这个方法,才能保全你们娘俩。”
“那你呢?谁来保全你。”我问他,
“那千年来的肝肠寸断,那买醉后一声声回儿唤的凄惨,谁又来心疼你?”
他看着我,那目光却也深远,神色不再是往日那吊儿郎当,竟满是深情,
“哪怕她不在我身旁,喝着她酿的那酒,看着这月宫清冷的光,便似,看见她了。”
那酒……竟是阿娘自己酿的。
“再说,我还有你陪着呢。你总惹祸,日子倒也不无聊。”
又恢复了那嬉皮笑脸。
不过我倒真想问,他为何当时不接受应龙一族的婚约,偏要死皮赖脸跟着阿娘来这天宫,管着劳什子姻缘,明明也不上心啊。
“月老,你当时为何偏要死皮赖脸跟来这天宫啊。”我问他。
他瞟我一眼,
“那你为何死皮赖脸追着人家空青,还央个人家带你下凡呢?“
哎?怎么又说回我身上了。
他眼珠一转,一脸嫌弃,
“说来,你还不是看上了人家的相貌。”
我拿着茶碗就要砸他,怎能如此说我,我又不是登徒子。可……空青好看却是真的。
“那我问你,你可是在月光下看到阿娘,便一见倾心了?”
他听我一问,倒正经起来,还往前凑了凑身子,
“小欢儿,我跟你说,我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一双凤眼圆睁,虽有怒气但眉眼含羞。月光打过来,在她睫毛、鼻梁、额头形成暗影,欲语还休,那唇更是嫣红。我一看就知道她定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看我俩,”他指指他的脸,“是不是登对的紧。”
……
“我记得阿娘说,她打了你一巴掌,倒是未听她提,对你有爱慕。”我打断他自我良好的表述。
“那还不是因为女子容易害羞嘛。小欢儿,我告诉你,对待自己的心上人,就得脸皮厚。”
他说完,还认真的点点头,又顿了一下,一脸懊悔,
“……我教你这个干什么,单纯无知的时候,就把自己卖了,这都要大婚了,说来,便宜了空青那小丫头。”
生怕他把话题扯远,我赶紧往回拽他,
“那你在这天宫住了这般年岁,跟阿娘渊源更久,为何我只得千岁?”
果然,他听我发问,轻眯了下眼,又恢复了那嬉皮笑脸,
“小欢儿想问什么?”
“我是怎么来的?”我问完,觉得不太妥。
果然,月老脸色也憋了一下,等了半天闷声说,
“这个你得让回儿给你解释,我说不合适。”
想哪去了!
“我是问,我那失去的记忆去哪了?你、阿娘、我,在百花谷竹苑的日子,我竟一点都想不起,像被硬生生拿掉了。”我盯着他,沉声问道。
他表情阴晴不定,缓缓说了句,
“回儿竟连这也告诉你了。”
“阿娘说,我若想要回那记忆,只能来问你。”我看着他,
“没有那段记忆,你与我来说,只是月老,那声阿爹,我……却是唤不出。”
我低头,声音有点闷。
而月老的表情先是诧异,又似是不开心,
“那你为何唤回儿阿娘?”
哎?竟是吃味?
“阿娘同意我与空青大婚。而她所言所行在意的,皆是我二人,如此苦心,我怎能看不出。”我眯了眯眼。
“我所言所行,也皆是为你,为何唤不得阿爹。”
果然,月老急了。
“我自然知道,你事事为我,不然也不会与我你那修为,又为我白了头。”我轻声安抚,
“可空青她,在我被你放置蓝洞沉睡时,日夜陪在阿娘身边。阿娘说看见她,就似见了我,才让她那些日夜,不那么痛苦。我在你心里重要,而阿娘心里自是担忧我们二人,这苦痛,便是双倍的。”
月老听完我的话,久久不语,我接着说。
“而自我表明愿于空青一起,你便明里暗里告诉我,若空青伤我,便出手帮我忘了她。我苦思冥想不得,现在看来,这删减记忆的法术,你定是会的。而我不想,被你夺走了一段属于爹娘的记忆,将来,再被你拿走属于我和她的。”
他望着我,那眼眶竟有些泛红。
“哪怕好的,坏的,痛苦的,都是我经过的日子,若忘了,我便不是我了。”
我定定的看着他,
“所以我来讨回,我的东西。”
他拳握了握,又松开,声音竟有些哑,
“我可以给你百花谷那段记忆,可旁的,我不能应你。”
“我只要百花谷那段记忆。”我看着他,“而删减记忆之术,你不愿讲,我也自会去寻……那怕寻回蛮荒去。”
虽这么讲,但我不确定我是否有月老那神通。而他究竟有多少本事,我其实也不知道。
罢了,那便赌吧。
“阿娘说,我那桃花眼与你别无二致,而性子也是一样执拗,认定一人便不放。你不忍心伤了阿娘,而我又如何能忍心忘了空青。哪怕她伤我,瞒我,骗我,我也一样爱她,敬她,宠她,更是断不能忘了她的。”
我顿了一下,
“我若只因看你日日用那桃花酿买醉,便抹去你的记忆,让你再想不起阿娘,你又作何感想。可会怨我?”
我声声逼问,他表情变了再变,终是咬紧后槽牙说了句,
“好,我教你,那删减回溯记忆之法。”
只见月老反手掐诀,又咬破舌尖吐出一滴鲜血,而这血不偏不倚落在他那箫上,霎时一道碧色光芒闪过,竟从箫中飞出一个淡金色的勾玉,朦朦胧胧却不具实体,正在空中悬着。
“这便是你要的,百花谷的记忆。”月老看着我。
竟然在这箫里……
“这箫……是阿娘与你的?”我问。
月老咧嘴一笑,
“那是当然,我演奏的本事,可比你强多了。”
我还没来得及撇嘴,他便变了手势,喊了声,去,那勾玉竟直直朝我面门而来。一下瞬,便没入了我两眉之间。头如针刺,我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又来这招。
哎呀……最近有点忙,不能那么及时更新了,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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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章三十八—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