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望着我,那眼神又柔了几分,转头又望向那月宫,声音亦是轻柔。
“天庭初立时,倒没那么不规矩,有他们分管人界,我也得了空,而姻缘殿的体系已成,有仙官看管,也无大碍,我便与阿煌一起下了凡。收了神通,我们仅靠车马步行,在人间游历了几年,才发现腾云驾雾虽快,却是失了不少乐趣。而阿煌因曾被放逐到人界,对这更是了解。我们便踏了青,见了海,雪山见日出,竹林观照雾,桃林下赏月,说来,他那箫声吹的极好,不像你,害得蟠桃都不甜了。”
这怎么又拐到我身上了,我脸一红,催着她接着讲。
她笑,
“在那百花谷里,我们修葺了间竹苑,便像那寻常夫妻般,日更而做日落而息。他会下河捉鱼,捕野兔野鸡与我解馋,而我为他制那糕点酿酒,他最爱的,便是那桃花酿。那几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西王母看着我,又伸手摸了摸我的脸,
“随后,我们便有了你。你虽不是我第一个子嗣,却与以往不同,这次身边有他在。在凡间,这孕育之苦虽更难过些,可心里总是甜的。”
“所以……我叫欢儿……”
我低头,喃喃。月老那话浮上心头,天界太苦了……所以就算有无尽寿元,那一个二个的神仙还是思凡,念的,不就是身边人的体温吗。
“不错,”西王母的声音很轻,
“因为我们都知道,这快乐短暂,却希望你能一直欢欢喜喜,莫让这天界的纷繁复杂扰了你,便好。”
“可我……为何是三千岁?而记忆……只有一千年呢。”我依旧不解。
西王母那眼眸里闪过一丝痛意,
“那快乐的日子不过廿十年,天界便传来异变。东王公率天庭一派意图谋反,竟明里暗里围剿昆仑众仙。而因我不在,昆仑元气大伤,而母亲恰从蛮荒而返,便大发雷霆,罚我与阿煌不得再见。我的婚事多年未定,母亲便打了心思想让我下嫁。东王公虽血脉不精纯,倒也属蛮荒众族一员,倒……也不算委屈我“
“你同意了?”我追问,却觉得不妥……
“自是不同意的。”她摇头,
“而阿煌也因此事发了怒,跟昆仑众仙一起打去了天庭,一时,天上、地下……血流成河,生灵涂炭。母亲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你的消息,便用你威胁我们,若再闹下去,便……除了你,将阿煌赶回蛮荒,而我,便也被锁入昆仑寒山,再不得离开半步。”
竟是……因为我么。
“阿煌不愿委屈我,更不可能伤了你。便收了手,留了东王公一命。母亲下令,我与东王公名义上结合,以平众怨。而阿煌,不许再踏入昆仑半步。”
西王母的声音有一丝抖,
“就这样,我跟他虽这样近,两千年来,却未再见。”
她平复了一下心虚,
“而你,自是被阿煌藏在了蓬莱蓝洞,那本就飘渺,若非雷神一族精纯血脉无可循。又怕你乱跑,他便……封了你的神识六感,抹去了你幼时的记忆,让你沉睡了两千年。待天人两界恢复平静,母亲也再去蛮荒闭关,这才带你回了月宫,便是千年前了。”
……月老竟有抹去记忆的法术,怪不得我对之前的事儿一点都想起来,别说模糊了,直接变成断层。
“这记忆……可还能回来?”我问。
西王母看向我的眸色深了几分,
“欢儿,可是想忆起来?”
“你们都记着……只有我忘了,这不公平。”我轻声,
“我也想知道,有爹娘是什么滋味。看着空青有偃玉司音,我也……羡慕。”
这千百年,说来不算孤苦,可心里总是少了一块,现下有那补全的机会,我确是想试。
“这禁术只有阿煌会,你便得去问他了。”西王母摸了摸我的脸,
“说来,你跟空儿的婚事已昭告天界,而你是阿煌女儿的事儿,不日也便会传开。你入仙籍,又是月老嫡女,身份与空儿便般配,自无旁人说闲话。只是……我现下还不能与你相认,你可会……怨阿娘?”
我摇摇头。
这故事里,竟是可怜人,我被他们护着,在这惊涛骇浪里未受牵连,已是幸运,又何来怨恨一说呢。
西王母看着我,笑的温柔,
“说来,你与空儿这孩子也确是有缘。那时天界一团乱,我又见不到你和阿煌,每日自思念你思念的紧。而恰逢音儿照顾阿偃,无暇分心,便把空儿送到我这来。看着她那份雕玉砌的小脸,我便想起你幼时在我怀里软声,阿娘阿娘的唤着,心也便软了。”
她又摸了摸我的脸,
“欢儿,你可愿唤我声,阿娘?”
那眼神似有泪光,语气也带着抖,我眼眶一红,手紧紧握着,
“阿……阿娘。”声音很轻。
她看着我,落下泪来,依旧那么温柔,轻声应和。
“阿娘盼着空儿好好待你,也愿你好好待她。她自小心思便细腻,又总想着护着我,护着她两位娘亲,护着昆仑。现下加了个你,她担子便更重。”
她的话令我心头一酸,空青那隐忍的性子,我又何尝不知。我沉睡千年,她却生长在这天界,见得多,心思便更重。
“阿娘放心,我定会好好待空青。”我看着她。
她手抚过我那泪痣,望着我那桃花眼,笑道,
“这我倒不疑,你跟阿煌一样,这桃花眼里只装的下一个人。望一眼,便忘不掉了。”
又说了会儿话,见天色不早,我便辞了西王母,往玉音殿走。月老……自是要见的,可我也答应了空青,回去陪她用晚膳,自是不能爽约。说来,也不知道她何时知道的我身份,可好在,我也算,能配得上她了。
进了东苑,却发觉燕居有响动,我探头,才发现桌上摆着的竟是我爱的吃食,而旁边竟放了壶酒。而空青,正盯着她的掌心,那眉眼不似往日清冷。
“想什么呢?”我问。
她回了神,看着我柔柔的笑。
“想你。”她说。
这人,何时变得如此直白了。
“可……见过西王母了?”她问。
“见过了,听得些旧事。”我拉着她的手,细细摸索着那道红痕,
“说来,空青,你是不是应该唤我声,姑姑。”
我盯着她,眼里满是坏笑。
果然,她愣了一瞬,
“胡闹。”她说,可脸还是红了一下,几个呼吸又恢复下来,
“你都……知晓了?”她轻声问。
我点点头,将刚才西王母的话挑挑拣拣,讲与她听。她依旧是那淡然的表情,只是听到月老说西王母在月光下好看,才要住在月宫时,弯了弯唇角,叹了句,果然是亲生的。
“欢儿,真想恢复那记忆?”她问我。
我点头,不论好的坏的,缺了一块终是不圆满。那段时光,也曾是我啊。
空青沉默,便也不再多劝。她总是这样,怕又要去翻遍书籍,质问月老,寻那方法,再看会不会伤到我。不是万全之策,她是不应的。
“说来,不论寻不寻的回记忆,我倒是想下凡,去他们住过那竹苑看看。既然那是他们最快活的时光,又在那有了我,应当是极美之处。”
我看着空青,那琥珀色的眸子总是那么好看,
“你可愿与我同去?”
后半句我却是讲不出,若在那,有个同她一样粉雕玉砌的娃娃,更是极好,可我也不愿她受那孕育之苦。
“自是愿意的。”她笑着应我,“不过也得等到大婚之后。你现下还需强化修为,努力习武。”
说来也是,身份地位虽与空青皮及,我却仍差了两千年的修为,是要用功的。
眼光扫到桌上那酒,我看看空青,
“这是何意?不是笑我酒量不好么?”
她倒不回话,倒了两杯,一杯递给我,桃花混着那清洌便散在空气里,混着她身上那淡香。
“我在,你贪杯也无妨。”
她轻声,眼神却是灼热,
“而且……今日你的话,让我欢喜的紧,便想……庆祝。”
不知是那眼神蛊惑了我,还是空气中那酒香上了头,抑或是她太美,生生乱了我的心智,我接过那杯,将酒含在嘴里,吻住她,将那玉液渡过去。她一愣,却也顺从的闭着眼,任我吻她。
那睫毛微颤,竟显得楚楚可怜。我便环住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那舌轻翘开她微启的唇,点在她那舌尖上,她身子顿了一下,我便又将她舌尖勾过来,用唇抿着细细咂摸那残留的酒味。微凉,润,滑,我似着了魔吻住她不放。
我竟不知,自己也会那龟息之术。
半晌,我终是放开她。她那脸上粉霞一抹,灿若桃花,霎是好看。
“这样喝,便不会醉了。”
我看着她笑,身子却被她箍住,那眸色似深潭,里面的情绪我却读不出了。
“欢儿,却是淘气。”她轻声,靠近我,我却只觉得危险,赶忙推她,
“饭菜都要凉了,快吃吧……”
她却不让我躲,那气息打在我脖子上,竟也含了口酒渡过来。
“唔……”
我酒量却是不好,只这一杯,便醉了。
完了,养成系的快乐没有了,人家升了一辈。你们说,空青会叫欢儿姑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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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章三十七—往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