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不难想,欢儿喜欢音律,那箫却让月老收走了。我便跑去昆仑西侧的紫金竹林里,选了一批竹节分明的竹子,用剑砍下,又拿回屋里,慢慢钻眼。这紫金竹制成乐器极好,只是它本身坚韧,寻常器物难动它分毫。而钻眼一事又极需耐心,我一连做废了许多,才终有一支能看。
试了试音色,又差强人意。试来试去,竹林竟让我砍了小半。
好在阿娘善制乐器,稍稍点拨了下我便做成了一支,又用药粹过使其坚韧不腐。又央阿娘教我做流苏,刻玉佩,折腾了月余,才终是弄好了。月宫现下去不得,只好托金乌去送,心里却总惦记着她。
晚饭,阿娘和娘亲都在桌边坐着,只听娘亲问我,为何最近清减的厉害,是不是哪不舒服。
而阿娘明知缘故,却幽幽的说了句,自古相思最缠人。
真是坏透了。
果然娘亲一听,便追着问,阿娘却不理她,只是告诉我,今夜她便去会一会那月老,定不让我失望。
娘亲却只听得今夜二字,非问,白天不能去吗。
果然,阿娘归来,告诉我事情已经办妥,让我放心的去见欢儿,月老定不会为难我。我自是欢喜,便急忙驾云往月宫去。
可到了她房门口,我却有些慌了。许久未见,我应该……说些什么呢?
门轻响,我知道她出来了。那目光定在我身上,却不敢上前。那傻姑娘穿着亵衣,外面只着了薄薄的外衫便往外跑,还真把自己当男子了。可那半散的发,眉目间的娇态却是女儿家无疑。
她看我的目光极细,可却抿着嘴不说话,似是犹豫。我怪她不认得我了,她那桃花眼睁着,里面满是委屈,竟伸手抚上了我的脸。
我极贪恋她身上那淡淡的薄荷味,和那抹香甜。
她的指尖有些抖,划过我的下颌,眼里雾气更盛,怪我没好好照顾自己。说来也怪我,只顾给她做礼物,确实没顾上别的。可她心疼我这事儿让我顶开心,她贪恋着我的那神情,亦让我的心蓦然柔软。
我想吻她。不似在河畔那般仓促,真真实实的吻她。可我又怕这傻姑娘害羞,如小鹿般跑开。哄她进屋,看她手足无措的闭了门窗。连倒水也要欺负她,就喜欢看她红红的小脸。她也清减了,下巴都尖起来,自己却不知道。
这傻姑娘,也没好好照顾么?
乞巧那日不欢而散我本就对她有愧,几月未传一个信也怕她对我有怨。她却摇头,那懂事的样子让人心疼。我借口要她靠近,她便又脸红了。
她身上的香味,那散开的发,我知道我便是逃不开了。
娘亲说她那日觉得阿娘在车上击鼓分外好看,我却觉得,我的欢儿,时时都好看。
她那么聪慧,知道箫是我送的。而我亦留下线索,告诉她之前的箫谱也是我送的。我想她知道,我欢喜她,已经千年。
有西王母的血脉,她天资极高,刚到手的谱子也能吹奏的极好。她边吹奏边偷看我,那样子分外可爱。我似乎能看到在那桃树下,我舞剑,她奏乐,又或是在山水间,我弹古琴,与她和一曲不似人间。
我要她,那温情的曲子,只吹奏给我一个人听。
她害羞,便也应了我。那好看的睫毛轻扇着,我却只想吻她,怕不是中了邪。
唇点在她眼角,煞风景的声音却响起。月老,总是来的这么巧。阿娘说月老不敢为难我,我便故意在月老面前吻住她。可又觉得这样不妥,委屈了傻姑娘。
可她鼻翼间的香气让我恍神,只想再久一点,便关了门把月老挡在外面。
她果然是生气了,可我也委屈,我是真的想吻她,很久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怎能不盼着朝朝暮暮。我有很多话想跟欢儿说,也想带她去见阿娘们,更想和她两个人一起,去踏遍天界和人间最美的景色。我一直以为自己心静如水,清冷似冰,可遇见欢儿我才晓得,平静的海,也能烧起来。
月老坐在桌子对面,神色难看。而欢儿坐在我旁边,亦是有些扭捏。
阿娘虽说他不会再难为我,可却没保证他能给我好脸色。果然,月老问那箫来自何处,又问欢儿为何不听话。可他自己却从未想过,他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欢儿为何要听他的。
不愿那傻姑娘为难,我便先行离开,却发现月老那发,又诡异的白了许多。而返回家中,却见阿娘在房里等着我,那笑意盈盈的眼神,却让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空儿,可见到那月欢儿了。”
……我点点头,
“那模样果然生的俊俏,桃花眼倒是招人呢。”
阿娘她居然见到了欢儿?以她那近乎妖的智商,我不忍猜测那傻姑娘有没有被阿娘吓到。再看看阿娘那一身白袍凤钗的装扮,怪不得今日她傻傻的望了我许久却不敢来认,想必是之前将我跟阿娘弄混了,闹了笑话。
我有点恼,气自己为何自小便觉得阿娘这一身白袍好看,便要学她。
“呦,为娘不过看她一眼,你便如此委屈,这日后可得了了?”
阿娘伸手,点着我脑门,
“到不知,你随了那闷葫芦,护短又善妒。好在这机敏的性子随我,不像她,不然也不会早早,就给自己讨了个媳妇儿来。”
听着阿娘调侃我,我脸上一红,却暗道千万不能顺着她走。便赶忙叉开话题,想起今日见月老,他那诡异的白发,想必阿娘也看见了。
“阿娘,月老那白发是怎么回事儿?”
我问的小心,亦观察着阿娘的神情。
“还能如何,担心他那女儿,便硬是透着真元,也要看天命镜,急的。”
阿娘神色淡淡,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对了,他倒是看到你们乞巧下界游玩了,莲花灯……河畔,挺浪漫。”
……装作不知道阿娘在讲什么,我接着问,
“他可是在天命镜里看到什么,才如此反对我跟欢儿?”
阿娘歪头看着我,反问道,
“若他看到,你跟欢儿想在一起,定要经历重重磨难,你说,他该不该拦?”
这倒把我问住了,天命镜不说假话,可我与欢儿的姻缘也是真的。
见我面色凝重,阿娘轻声说,
“你娘亲当年为了迎娶我,硬生生受了三千洗仙鞭。而我亦是差点看她魂飞魄散,为救她拼净了心头血。若是你,受不受得呢?而你又忍心看她受此苦吗?”
这……我却答不出。
我不怕那鞭,却不忍看她神伤。可若她受鞭刑,我也定是肝肠寸断。
“所以情这一字啊,古来是劫。欢心的时候是真的,难过的时候也是真的,就看你怎么选。不知,是天意,知,便是人为。空儿,你可是怕了?”
阿娘那目光看着我,极深邃。而她那语气,也郑重极了。
我似是明白当时月老为何让我答应他别去招惹欢儿,又想起当年阿娘守在娘亲榻前那一声声催人泪下的呼喊。可我更念的,是桃花林里她那纷飞的发,河畔映在她眼里那轻柔的波,她的眉梢眼角,那泪痣,和柔软的唇。
“阿娘,若让你选,你还会跟娘亲在一起吗?”我问。
阿娘却笑笑,摸摸我的头,
“你知道答案的,不是么?”她说,
“阿娘也知道的,我的答案。”
我看着她,灿烂一笑。
如若我与欢儿必定要经历磨难才终能在一起,那我也愿自己受那鞭,忍那苦,也不叫那傻姑娘难过。谁说有泪痣的女子生来多泪,我便要她笑着。
那夜谈话之后,阿娘便没再提过欢儿的事儿,只是给我了一些关于养魂、摄魂之类的书籍和几件法器,让我细细钻研。而我去月宫找过几次欢儿,皆被月老挡在门外,说她在闭关修炼。
欢儿不会法术如何修炼?我只当这是月老找的借口,想砸门进去。他声音却冷,说你若是想让她走火入魔而死,便去吧,若不是你,欢儿也不必受这碎骨断筋之苦的。
因我受苦……可我最不想的,就是她受苦啊。
一连半年,我都没见到欢儿,月老的发却更白了,气息也弱了许多,像是平白减少了不少修为和真元。他再见我,神情亦是不悦,却叮嘱了句今后让我好好照顾欢儿,又拿了单子给我,皆是那傻姑娘爱吃的东西。
月老说,她此后便不在月宫了。
她去了哪,月老却不说,只让我回天墉城去。这一路我放开了神识,却寻不见她的影子。一连找了好几日,依旧杳无音讯。
苦思冥想间,却感觉到欢儿的气息在玉音殿外,我乘风追出去,果然是她,而旁边竟站着阿娘。
这俩人是怎么碰到一起的?
好了,下面要住一起了,开始甜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空青番十一—睹物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