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雪，夜止长庚 第2章 夕曛 第 2 章

邵历二十八年元宵，柳叶宗宗主邯柳叶死了。

对于其他门派而言，那是天大的事。但对于柳叶宗，影响似乎并不大。

毕竟柳叶宗怎能和其他门派相提并论。目前最重要的，是少宗主的授任大典。

天公作美，挂着五彩祥云，上下千余子弟静默围观，场面庄严而隆重。

一身着玄青色华服，眉宇傲然之人，一步一叩首，走过授任道。

傲骨凌霜，剑眉星目，目中无人。

礼台上是她的师父，教司祁羌。

“弟子戚冰，年轻有为，能堪重任，经众人一致决定，任少宗主之位。”

“礼成——”

戚冰是柳叶宗数千弟子中唯一一个女流之辈。

少时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在外流浪两年，遇见邯柳叶，被捡回交给教司。

祁羌见她骨骼清奇，悟性高，天赋强，是千年难遇的武学奇才，便将其重点培育。

习武不到两年，门里就已经无人打得过她，彼时她年仅十四。

如今她继任少宗主，刚年过二十。

第一件事，修改门规，加了二十条鞭刑，四十条处斩。

-

大典结束不久，校场。

“你听说了没，前些日她受雇刺杀林煜，直接把林家灭门了！”

“当然听说了，本来杀手就得谨慎行事。你说，她搞这么大动静是图了什么呀？万一朝堂一发怒，找到我们宗门，我们那么多兄弟怎么办？”

“我可真是怕了她，前些日子听她教训我兄弟，我好言相劝，她连我一块揍……”

“你去问问咱宗门谁不怕她？连教司都不敢和她公然动怒。凭借一张寒气逼人的臭脸，就能在宗门横行霸道，谁敢跟她杠啊？”

“……”

“聊得开心。”一道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来人面容俊秀，却深深带着寒意。

慢条斯理，又摄人心魄。

她走到在他们身后，眸光邃然，众人纷纷吓得屁滚尿流：

“拜见少宗主——”

人闲口杂的，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听到了多少闲人嘴舌。

一胆子大的见她一直不发话，便斗胆嘻起一张笑脸：“少宗主，小的方才在夸您你……”

“夸我？”她目光凛然，扫过方才议论的人。停留住，将那人下巴轻轻勾起，“怎么夸的？说来听听。”

一片死寂。

倒霉蛋头一次离活阎王这么近，吓得双腿哆嗦，一泡尿撒裤子里：

“夸…夸您英姿飒爽，杀伐果断……”

“哦？”戚冰冷冷笑道，“说说看，我如何连你和你兄弟一块揍的？”

那厮吓破了胆，自知理亏，半晌憋不出一句话。

“怎么，不敢说了？要不我替你回忆。”她慢悠悠道。

“你和你兄弟，妄想从后山叛逃，被我抓现行。而你，背信弃义，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你兄弟身上，我自是对你二人一视同仁。既然背叛，那就一起罚。”顿了顿，那寒眸又不紧不慢地杀上对方的瞳仁：“我错了么？”

那厮无言以对，羞愧难当。

“方才说的尽兴，怎的，我一来，败了诸位兴致？”

众人皆垂首不敢言。

倒真有一胖子不怕死，沉着嗓子，自以为没人能听见，在那嘀嘀咕咕：“一介女子而已，还没当上宗主就开始摆臭架子，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肮脏卑鄙的手段当上少宗主的……”

戚冰走到那胖子面前，眸光幽暗。不给那人任何辩解的机会，拎起来便是一提腿，膝盖重重地顶在那人胸口，电光火石间又是当腹一脚。

那人五脏六腑都差点粉碎，哇的一口浓血吐出来。胸腹钻心疼痛，肺腑火辣辣的，胖子估摸着被打懵了，抬头就要还手。

而活阎王这名声不是虚的，拽住胳膊又是一记漂亮的过肩摔，旋即又将人拎起来，噼里啪啦扇了数十记耳光。

那厮肿成了猪头，脑瓜嗡嗡响。又被勾起来，对上活阎王那满是杀气的眼睛，哭着求饶命，倒是个能缩能伸之人。

“就凭我几巴掌能让你喊爹。”戚冰冷声，话已出口，周遭寒冷而肃杀。

“戒律第四条，诋毁、辱骂、造谣、诽谤者，斩。”她凝视着胖子：“若再让我听见那些话，门规处置。”

“都听好了！”戚冰一声喝，震慑四方，“再有谗言者，皆是此下场！”

这一招杀鸡儆猴，吓死了那群闲人。

她在人前信信踱步：“既然这么闲，那就加练两个时辰。”

即使千万个不愿意，但都怕成为下一个胖子，众闲人只能含泪应下。

她蓦地抬头，从腰侧抽出戒鞭笞地，地面旋即裂开一条又深又长的伤口。枯叶和尘土混沌在一起，漫天飞舞。

“分组操练！”

四个字，字字铿锵。

她背过手，屹立在侧，无人敢怠慢。

剑光在眼前交错，声音清脆。

-

没多久，眼前似幻觉一般浮现出一张女子的脸，清扬婉兮，楚楚可人。

女孩静静地看着她，眸光洁白而纯良，如鸢尾花般，不似凡人。

“你认真的样子真酷。”女孩笑道。

“人呢，不能活得太严肃，来世间走一遭，是为了体验做人的快乐。”

她知道又是幻觉，没有搭理，等着此人自己消逝。

“又不理我了。你总是这样，闷葫芦一个。”女孩嗔怪道，“我都要被你闷死了。”

“露出一点惋惜吧，”女孩忽而哽咽，用近乎渴求的眼神望着她。

“让我知道，我死了，你很难过。”

戚冰是厌恶的，抬手想打散她，女孩的神色却刹那间变得暗沉无比，眸光透着辛酸又失望：

“我知道，你讨厌我，厌烦我那些幼稚无谓的纠缠，我其实都知道。”

那张脸一点点变得虚无，她声音沙哑：

“如果我向你奔跑，对你而言是一种叨扰，你大可无动于衷。待我跑累了，心寒了，便会停下来。你不必感到自责。”

女孩眼里噙着泪，逐渐变得模糊。

戚冰冰凉的寒眸顷刻间袭来滚滚的热浪。

霎那间，热浪变成火焰，变成爆炸，变成尖叫，变成亡灵的哀吟……

她无意启唇，一切却都没有来得及挽回的可能。

剑锋交错的声音使戚冰清醒过来，提醒自己：林夭，已经死了。

-

林夭，江南林府二小姐，坊间关于她的死，传言多而杂，无一是真相。

关于那场闹剧，关于那次有史以来最特殊的任务，戚冰不想提，也不屑于提。

只是在林夭头七那日，本该白绫哀歌的林府，却是莺歌燕舞，杯酒作乐。

而后一场爆炸，大火烧了彻夜，府中人无一幸免。

“林府布下的烟火均被吾替以炸药，既害你之人在此，多一万，吾便错杀一万。”

在林府的灯烛烟酒下，她点燃了引线。

冷峻御姐和她的冰淇淋妹妹？

呃……

好好好，反正冰淇淋锁死。

直接戳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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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夕曛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