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扶着墙,粗重地喘着气,身后的剧痛一阵阵传来,提醒他刚刚经历的不是幻象。
“什么鬼地方……“
“啊啊啊~~~“远处传来兴奋的尖叫中夹杂着几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男人咒骂了一声,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却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当他拖着残缺的脚大汗淋漓地到了游乐场一期,就看见人群正冲向出口,后面不时有人被甩向空中。男人向人群后方望去,并未看见任何庞然大物。
“你们跑什么?”男人随手抓住一个人问。
“有……有怪物……”来人被扯住脖领无法挣脱,神色慌张地回答后便要跑路。
男人放开了他,啐了一口,咒骂起这个地方。虽然努力挪动双脚,他还是逐渐落在人群后面。他们口中的“怪物”离男人越来越近,男人回头也终于看清了“怪物”的长相——一张张和他一样的人脸,只是他们的脸不因男人视线的转移而变换。男人注意到每个怪物脖颈间都有一条黑色的纹身,且四肢都有局部异化,位置不同,有些是自小臂而下,有些自大腿而下……那比例不协调的庞大异化,明显是恐龙四肢的一部分,只是缩小了许多。
这些在外围活动的恐龙,明明没有人去招惹他们,为什么两次暴动都会冲进来把人从游乐场、赌场中驱赶出去,还有那个在暴动结束后消散的IT男……男人想不通。
男人现在只想尽快逃出游乐场,去伴游中心指定最近的位置做为疗养地。
不肯从游乐设施上离开的人,被纵地弹起的人形恐龙从高速运转的设施上飞踢下地面,生死不明。
庄素从IT男的居住地出来时,也撞上了第二次恐龙暴动,并在人群中再次瞥见了那个银灰头发的身影。这次她拔腿便追,眼神热切且坚定。
庄素紧随着银灰身影逐渐偏离人群,进入了她未曾踏足的西南森林。银灰身影如同近在眼前的海市蜃楼,无论庄素如何接近都无法触及,她的手脚也奇怪地逐渐传来酸痛和沉重的感觉。汗珠浸湿了帽檐,冲锋衣黏贴在胳膊上,身上的衣帽甚至成了行进的负担。
“哈啊……哈啊……”
阳光晃得庄素眼前天旋地转,一**热浪扭曲了空气,使庄素看不清追逐的人影。鞋子不知何时开始越发松大,庄素打了个趔趄,昏在了森林中。
恢复知觉时,唇上正传来凉爽水润的触感,庄素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床边坐着一人正用棉签沾着水涂抹到自己唇上。又眨了眨眼,视野清晰后,庄素盯着这张脸怔住了,泪水不受控制地蓄满双眼。
“爷爷……”庄素抬高头颈,努力向人影伸出双手,想要抱抱。
“素素醒啦?有哪里不舒服?”爷爷边放下碗,边探身过去,使庄素可以环抱住他的脖子,随后心疼地将她小小的身体抱起,使她侧身坐在大腿上,手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不知受了什么委屈,正趴在他肩膀上抽泣的孙女。
庄素在追随银灰男子的身影进入到森林后,便逐渐感到了身体的异样。强烈的情绪过去后,庄素看着自己现在的手掌,不过七八岁的样子,爷爷的样貌也年轻许多。她松开了爷爷,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爷爷两侧的脖颈,并没有看到那个奇怪的纹身。再次抬眼看向爷爷,面貌没有丝毫变化。庄素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
“爷爷,我们在哪里啊?”她懵懵地道。
听到自己的奶音,庄素十分不适应,攒拳又松开,试图缓解身体的别扭。
见孙女迷迷糊糊如梦方醒的眼神,爷爷觉得可能是午间在峡谷里玩耍晒中暑的后遗症,便有些自责,“咱们在海伦峡谷过暑假呀~”
海伦峡谷……这个世界复刻了自己八岁暑假的记忆?庄素不曾见过父母,自幼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是大学昆虫研究所的研究员,每到庄素寒暑假便会带着她一起进山观察、研究蝴蝶。这一年她们便是在黑龙江海伦县。
坐在爷爷怀中,扭身看着记忆中爷爷壮年时的面庞,软乎乎的小手不自觉地抚上了爷爷微笑的脸颊。
爷爷自酒窝凹陷处延伸到下巴的笑纹,短短的夹着灰色的刺刺的胡渣,高高的颧骨,和眉骨下那双蕴含着对生活的热情和对庄素的慈爱的眼睛……庄素的视线又变得模糊,眼前闪过一幕幕自己抓着急救床,紧张地随医生护士推着爷爷奔波于ICU和手术室之间的回忆……记不得有多久没见过爷爷皮肤完好的样子了……
这一刻,庄素发自内心地感谢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的力量。虽然只是重温自己脑中无数次浮现的珍藏记忆,但手上的触感如此真实和熟悉。失而复得的复杂情感如同浪潮,一波一波,冲刷着庄素蒙灰的心。
她不知道这个幻境会持续多久,不知道下一次睁眼眼前会是哪一副面孔。
爷爷对孙女的表现不明所以。孙女的性格和柔弱扯不上关系,便是撒娇也是古灵精怪、笑闹着的。这次中暑后的一反常态,令爷爷有些担心是不是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想到此,爷爷抱起庄素,转身去够挂在衣架上的遮阳帽,扣在了庄素头上,穿过堂屋,撩起珠帘,拿了双门外的凉鞋换上,就要带着庄素去县上的医院。
庄素这时才发觉自己身上的衣服早不是那身冲锋衣,而是自己儿时很喜欢的白底黄花连衣棉布裙。堂屋正门口的珠帘是自己在瀑布下收集的漂亮小石头穿的,当时费了爷爷好大功夫一个个钻了眼,绑了鱼线,才制作好的。小时候的自己最喜欢蹲在聚精会神做事情的爷爷身旁,看爷爷的巧手变出一件件神奇的艺术品。
现世中,这珠帘被庄素收在了盒子里,连同与爷爷有关的一切物品,都尘封在爷爷留下的香樟木箱中,三年未动。
院落、小径、去往县上会路过的白桦林、零食铺子……庄素趴在爷爷后背,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倒退着,而脑中色彩混沌的记忆,同时像老式放映机一样,也一帧一帧流淌出来。
午后的暖阳,穿过白桦林,洒在庄素和爷爷后背,令庄素心里也生起暖意,蒲公英似的,每根小绒毛都在搔起涟漪,触发感知幸福的神经。
爷爷后背细密的汗珠自发际汇于后颈又隐入衬衫的脖领,洇湿成一片水渍。
“爷爷我自己走吧。”庄素心疼爷爷的身体,趴在爷爷耳边糯糯地出声。
爷爷向上颠了颠庄素的小屁股,嘴角带笑,“爷爷不累,咱们到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就去吃好吃的哈?”知道孙女对医院的味道紧张,担心又和之前一样在医院门口拉锯战不进去,只能拿吃得钓着小馋猫,希冀于这次两人都少遭些罪。意外地,这次孙女听说去医院并没有吵闹,只是稍稍收紧了圈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嗯”了一声。
庄素记忆里爷爷最后的时光都是在医院。全身三分之一都是红肿,持续的高热使得他整日昏昏沉沉。每日医生来检查,庄素都会看到宽大的病号服下,数次手术留下的创伤在纱布下隐隐出血。
一次发生在ICU中的急救,令庄素真实地感知到医生口中的皮下组织脓化有多痛。当高烧引发的癫痫使得爷爷在抽搐中挣开了伤口,脓液混着血丝汩汩而出,医生紧急实施了抢救。隔着玻璃,在床帘拉上前,庄素瞧见了大量粘稠、絮状、白白红红的坏死组织从小小的创口一涌而出……将会失去唯一亲人的念头控制不住地冒出来,庄素腿软地瘫坐在ICU门外,双手交握,无助地低头祈祷。
事后医生说爷爷的皮下组织几乎被食肉菌吃空了,脓液是食肉菌的分泌物和坏死的筋膜组织,而目前的治疗已经控制了全身中毒的反应,接下来就要看爷爷自身的恢复能力了。
两周的时间,庄素时时守在爷爷病床边,看着红肿渐渐消退,爷爷的皮肤却越发显得凹凸不平,爷爷依旧没有清醒。庄素听着医生一次次向她说明爷爷的各项感染指标都已下降,伤口愈合良好,生命体征正常,各器官功能正逐步恢复……但看着爷爷日渐消瘦,庄素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当爷爷终于睁开双眼,呼唤出她的名字时,庄素一度认为是自己出了幻觉,直至爷爷的手搭上了她的胳膊,她才触电般扭头大叫到“医生!医生!醒了!我爷爷醒了!”
针尖挑开血管的痛,将庄素从记忆中拉了回来,她听到爷爷温柔地在她耳边说:“素素乖,咱们抽完这管血就好喽。”爷爷将庄素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为她挡着视线,避开针头扎入血管的一幕。
体检过程中,庄素的安静、顺从,使得爷爷隐隐不安,怕孙女是难受得连哭闹的精力都没得了。直到拿到体检报告,证实庄素确实一切正常,爷爷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庄素看着爷爷手中详细的检查报告,眉头微蹙,因为记忆中这年自己并未和爷爷去过医院。如果这是异世界调取了自己的记忆,这无中生有的报告未免也太详尽,自己不是医学生,便是现世中的体检报告也没细看过数据都有什么,她编不出来这些医学词汇……这里,不完全是记忆。
从医院出来外面天光已经渐暗,爷爷破天荒带庄素去蛋糕店解决了晚餐。小时候睡前庄素若吃了甜食就兴奋地睡不着觉,平时任她怎么求,无比宠她的爷爷晚上一颗糖也不让她碰的。
这次虽然不知是如何回到爷爷身边的,也不知道会停留多久,庄素心里还是漾着失而复得的欣悦。嘴里吃着黑森林蛋糕,两条短腿在桌下一前一后地晃荡,眯着眼睛傻笑。
身体回到小时候,在爷爷身边,连行为都变回了小时候。
爷孙俩伴着月光走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回民舍时,庄素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被爷爷用热毛巾敷脸时,直接睡了过去。
清晨,阳光照进窗子,晒在庄素脸上。感到刺眼的庄素抬手挡住了眼睛,猫儿一样边挡眼睛边弯身子换了个方向睡。
“咚咚咚”
“素素,醒了吗?吃早饭啦~”爷爷在门外温柔地唤着。
庄素的小短腿蹬了蹬薄被,挣扎着抻了个懒腰,半晌“腾”地坐起上身,眼睛仍闭着,不情愿从睡梦中抽离。堂屋飘来的桂花糕香气勾出了肚子的馋虫,庄素梦游般从自己的卧室循着味出来,到桌前深深吸了一口,随着呼气才完全睁开了眼睛。是爷爷亲手蒸的,抹着甜甜的桂花蜜、夹了厚厚的红豆沙的桂花糕。为什么能认出不是外面买的?庄素才不会嫌弃爷爷蒸的桂花糕没有统一的形状 (???) 爷爷做的,天下第一好吃!
幸福的日子很相似。每日在爷爷的呼唤中起床,吃爷爷亲手做的饭,在瀑布下戏水,在海伦峡谷中陪爷爷敲敲这个石头,挖挖那个山洞,去森林里采蘑菇,去十里白桦万亩红松林游弋……森林里没有凶兽,倒是有狍子,傻傻的,拿食物一唤就过来,舌头湿湿软软的,卷走庄素手心中的食物残渣。
庄素记得爷爷在这里找到过蝴蝶化石,甚至成功孵化培育出了一种纯白的蝴蝶。庄素在爷爷的研究所见过,是一种前翅有一条斜带的蝴蝶,带内区域的白色亮亮的,会反光,以外色淡,是哑光的白;外缘有两条平行的亮带;后翅外缘齿状,有月牙形的斑纹。振翼欲飞时,极美。
在这个时空,庄素再次见到它,是两年后。
爷爷带着孙女一起见证了这个激动的时刻。培育箱内,小家伙在蛹壳内使劲扭动,终于使其裂开三处,触角和前足挣扎着先行伸出,待整个身体都钻出蛹壳后,倒悬在枝桠上,湿润柔软皱缩的翅膀包裹着微弱地一鼓一鼓的小身体,许久才伸展开漂亮的翅膀。众人都在激动的欢呼,没人注意到一直躬身凑近培育箱观察的庄素打开了箱门,将手指伸了进去。
“啊!”一声轻微的呼痛只爷爷听到了,“怎么了?”爷爷忙迈了一大步来查看。
庄素已经从培育箱缩回手,此刻正握住右手食指,委屈地给爷爷看,“被咬了一口。”
看着孙女食指上一颗极小的血珠,爷爷也有一瞬的怔愣,“怎么会?”爷爷转身去看蝴蝶,却发现刚刚还娇美异常的蝴蝶此时竟然像脱了水,干巴巴地落在垫材上,死了。
异变令众人都懵了。
“……或许……是空气的原因……培育箱的空气比例和实验室内不同……”负责培育箱数据设定的研究员小声说。
“碘伏和棉签拿来了……”最年轻的研究员从角落跑来,将手中的物品递给了正在水池边用肥皂给孙女清洗伤口的爷爷。
“谢谢。”爷爷认真地为庄素涂了厚厚一层药水。“我带素素去趟医院,这里就麻烦各位了。”
“爷爷~ 我没事~ 伤口很小很小,已经不痛了……”庄素有些自责,没想到自己的举动对蝴蝶是致命的。
“还是检查一下更安心。”这是庄素第五次体检了……现世都是庄素陪爷爷定时体检呢,也没有这么频繁……
这次也没有检查出来任何异样。
“我就知道。”庄素在心里小声念叨,这一年多感觉爷爷愈发紧张自己的身体,风吹草动都要全套体检。虽然觉得是爷爷过于紧张,但每每看到爷爷严肃担忧的神情,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
幸好,之后繁育的纯白蝴蝶再没发生不能存活的悲剧。庄素问爷爷蝴蝶的正式命名,爷爷说还在商定。
“那……诨名素美人可不可以呀爷爷~”
“这名字……不好……”
“嗯?”正撒娇的庄素卡了壳,拒绝得这么干脆,没见过,没见过,“为什么?”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爷爷叹了口气,“蝴蝶不是长寿的生命,美则美已,爷爷不想素素和这蝴蝶重名。”
庄素走到爷爷身前,一把抱住了爷爷。十岁的她仰头已经快到爷爷胸口的高度了,“那也不和爷爷重名。”
爷爷的笑震动着胸腔,“哈哈哈,好~也不和爷爷重名~”
时光荏苒,很快到了庄素小升初。庄素从小学获得的乐趣——有些恶趣味——维持“万年第二”。
年级第一这么多年被咬得死死的,最多拉开十分,啊,那次是因为他超常发挥了;第三名?第三名每次发榜日头发都会被自己揪成鸡窝……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连体育、编程这种课程的分数都可以和他们比一比……为什么眼睛红?别问,问就是风太大。
第三名这次虽然依旧拉开第四名一段距离,但和庄素差的有些多,多少受了家中老人病逝的哀思影响。庄素和罗希在走廊与第三名擦肩而过时,第三名又下意识张嘴想说“下次走着瞧“,但”下“还没说出口,就失了说的**,闭嘴落寞地绕过了她们。
庄素伸手拦住他,“我听说了你家中的事,节哀顺变啊。”第三名停住了脚步,低垂着头,拳头慢慢攥紧,整个人都在颤抖。罗希以为他哭了,忙递上纸巾。
“节,哀,顺,变!为什么我要节制、要顺应!”第三名接连三日听这四个字的怒火无法遏制地烧尽了理智,突然情绪激动地怒吼。吓得罗希掉了纸巾。
每个来吊唁的人都告诉他,面对爷爷的病逝要节制哀思……凭什么!凭什么在失去亲人、在最难过的时候,要求我克制地送最后一程!最后一面,连大哭的权利都没有吗!人长大了就要压抑自己的情感,直到自己都忘了悲伤有多痛吗!一定要独处时才可以崩溃吗!去世的亲人,真的……希望爱自己的人,这样孤独地走过这段时间么……难道不是希望爱他的人,聚在一起互相取暖、忆起共同的美好、支撑着彼此渡过这段悲伤么……如果是的话,那为何要给哀思套上缰绳,控制天性的释放呢……
第三名痛恨这四个字,他觉得第一个说这话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对自己领悟的天地规律颇为满意,乃至教导正经历苦楚的人,要“节”要“顺”。
“你也会经历的……”想到此,第三名幽幽地说,诅咒一般,“你也会经历的,到时候,我也会对你说,‘节!哀!顺!变!’”第三名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将这怒火和恶毒发泄在庄素身上,或许因为不在乎,或许因为他觉得庄素强大到能理解、包容他,又或许只是偶然。
在庄素现世为数不多的人际交往中,她从未想过这句话带给丧主的,不是宽慰,而是痛苦。
第三名的话,令庄素发冷。她全身每个细胞都记得,爷爷的手逐渐冰冷的触觉和在夜深人静时突然忆起过往,想要见他,却斯人已不在的窒息和绝望。
是啊,这里不是现世,在这的每一分钟都是偷来的时间,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安理得的呢,阻挠爷爷十年后的行程真的能使爷爷避开致命的那次灾祸吗?万一下一秒她便回到了现世呢……庄素越想越恐慌,看向第三名的脸早失了血色,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
第三名也愣住了,他从没见过从容的庄素如此脆弱。
庄素脱力地跪倒在地上,虽在春日,她却如身处数九寒天,哆嗦个不停。罗希赶忙想扶起她,却拉她不起。
“那……那是什么……”最先注意到庄素身后黑雾出现的是第三名。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都发现了一个逐渐具象化、逐渐庞大的黑雾,黑雾穿墙延伸,望不到头,连旁边的教室都被笼罩在黑雾中。许久,一颗硕大的昆虫头状黑雾突然随着庄素的抬头,同步锁定了第三名,这东西似乎还有不少须,只是不在这层楼。
“我和爷爷在一起。”
“什么?”庄素的声音太小,第三名只看清庄素嘴唇在动,随即问道。
庄素直视着第三名的眼睛,掷地有声地重复了一次,身后的黑雾突然越过庄素直击第三名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