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绕过一座山峰,眼前突然宽敞起来,一条丈余宽的小溪隔断了石板路,溪上有座未完工的廊桥,此时桥上站满了人,一见姜尔雍来了,全部跪了下来,齐呼拜见谷主。
“大家请起,不必多礼。”姜尔雍连忙上前搀起最前面一个白面无须四十来岁瘦瘦高高的人。
“熙哥哥,这位便是谷中的管家顾延公公。”文木一旁介绍道。
“小人顾延见过谷主。”被搀起的顾延尖细着嗓门又躬身行了礼。
“管家不必多礼,把大家都叫起来吧。”姜尔雍一脸温和地道。
子雅回在跪倒的人群中一眼看到闵捷,赶紧上前一把抱起他,好是一番嘘寒问暖,闵捷乖巧地一一回应。
“谷主,进去后小的再把大家一一介绍给您。”见大家都簇拥着想挤过来和姜尔雍行礼,顾延对他们眼一瞪,示意大家注意仪态。
“有很多已经熟悉了,既然大家都过来了,管家就把没派出谷的介绍给我先认识一下。”姜尔雍对顾延道。
“好好好,这样甚好,”顾延转身对那群人道,“来来来,没见过谷主的上前过来行礼,不可啰嗦个没完,介绍完自个就行,莫耗了谷主精神,谷主舟车劳顿,还是先歇息歇息为好。”
虽然顾公公派出过好几拨,但没见过姜尔雍的还有一大半,在顾延的引领下,一一过来给姜尔雍行礼问安。
“姜筚拨,来路两旁布置的鲜花选得不错,谷主和两位高足甚是喜欢,你用心了。”文木对其中一个精瘦精瘦的汉子道。
“谢家主夸奖,”姜筚拨乐得嘴巴咧到了耳根,对姜尔雍又是一揖,“谷主可有特别中意的花卉,如有的话,我在谷主的主院内把它们培植起来。”
“花卉培植,费神耗力很不容易,不必刻意迎合我个人爱好。”姜尔雍摆摆手。
“熙哥哥别怕折磨他,他这人就好伺弄花草,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告诉他就行,那不是给他找麻烦,而是给他施恩宠。”文木笑道。
“师父平素里比较喜欢桂花,碰到桂花拌米糕也会多吃两块的。”晏昊一旁插话道。
“你们记住了么?”文木对姜筚拨和姜薤白道。
“小的记住了。”姜筚拨和姜薤白一脸的高兴,好似找到人生奋斗目标一般。
“谷主,”顾延指了指还没架起来的廊桥屋梁道,“姜杜仲为此桥取了个名,想听听谷主意见。”
“什么名?”文木问。
“尔闲桥。”顾延有些忐忑地道。
“小的僭越了,还望谷主恕罪。”姜杜仲赶紧出列告罪。
“很不错,”姜尔雍笑了笑,“尔曹莫受名利累,何不偷得半日闲。”
“谷主陆海潘江,小的受教了。”姜杜仲长揖一礼。
“姜益智,记下谷主这两句嵌名诗,到时让人刻在桥头两侧。”顾延交待人群中的姜益智。
“小的省得。”姜益智兴奋地嚷道。
“顾公公,别在此逗留太久了,免得耽搁这边的工匠干活,前面带路。”文木对顾延道。
“好咧。”顾延乐颠颠地领着大家走在前面。
过了桥,石板路就宽得多了,足有两丈余宽,路旁都栽了各色花卉,此时大都花开正艳,两旁的冷杉树上张灯结彩,布置得喜气洋洋。
大概走了三十余丈远,绕着一处山峰拐了一道弯,眼前便出现一座高大的花岗岩砌成的棂星门(牌坊),五间六柱九楼,巍峨雄伟,端庄大气。
“谷主,待您给咱们山谷取了名后,棂星门中间的匾额再让人雕刻上。”顾延指着牌楼中间一处空白的汉白玉石板道。
“嗯,还是顾公公想得周到,我倒没记挂这事,”文木对顾延夸赞了一句,转头对姜尔雍道,“熙哥哥,咱们山谷的名字还得你取呢。”
“咱们道家的吕洞宾祖师爷有句诗作‘精养灵根气养神,此真之外更无真’,取名‘空灵谷’若何?”姜尔雍想了想说道。
“虚则实,空则盈,空灵谷,好名字啊。”顾延抚掌赞道。
“回儿,等会儿就写下来,让顾公公找人赶紧刻上去。”文木兴奋地对子雅回道。
“我来写?”子雅回一愣,连连摆手,“文爷,这哪行啊,匾额上的字小的哪敢染指,还得让师父来写。”
“为师的字不如你,还是你来吧。”姜尔雍笑道。
“师父,这……”子雅回受宠若惊。
“让你写就写,废什么话。”文木眼一瞪。
“子雅兄弟,文爷把你的手迹传给我们看了,挺拔刚劲又不失潇洒俊逸,深得颜虞之风啊。”姜杜仲笑着和子雅回行了一礼。
“不敢当不敢当,杜仲先生才是大儒,小的班门弄斧,贻笑大方。”子雅回赶紧回礼。
“子雅小兄弟是谷主的高足,师尊的府第,你这个做徒弟的题个字表个孝心也是应该的呀。”顾延笑道。
“惭愧惭愧。”子雅回连连作揖。没办法,只得应承下来了。
棂星门与府门之间是个五十余丈见方的青石板铺就的院场,院场两侧有下马墩、旗台,最东边依着山势建有一排的轿房,用于停放马车和轿辇,最西边靠着山体建有一排的马厩,里面拴着十几匹良驹。
一看府门,晏昊子雅回就以为是来到皇宫,单单一个门楼的气势就唬得他们一愣,镶满铜钉的朱红大门上,门楣造型奇特装饰精细,砖雕上的花鸟虫鱼栩栩如生,殿庑式的门亭描金漆银富丽堂皇,亭阁中间挂着一块红木匾额,上书遒劲的“姜府”两个大字。府门两边摆着两尊一丈高的麒麟,九级台阶而上,大门两边立着两面半丈高的石鼓。
朱红的大门和两旁的耳门此时全都大敞,走廊两边垂手站立着几十个十一二岁的小厮和丫头,姜尔雍一进门,全都跪下来请谷主的安。
“这些人都是最近买来的?”文木问顾延。
“家主捎信来后,小的哪敢怠慢,和商陆兄弟一起去杭州挑的,全是教化坊出来的,懂规矩,而且都是孤儿,无家可回,省了许多牵绊。”顾延回道。
“这有一百个?”文木看了一眼。
“回家主,只有五十二个,时间仓促,想着以后再慢慢补齐,”顾延转身又对姜尔雍道,“小的挑了十个手脚麻利乖巧聪明的侍候谷主和家主,其余的就安排打扫庭院之类的杂役。”
“有一人端茶送水即可,其他的都派往别处吧,府中这么大,要用人的地方多着呢。”姜尔雍道。
“谷主,一个小厮哪行,传讯什么的都不够打发,多几个人侍候总会周到些。”顾延躬身道。
“熙哥哥,这方面就依顾公公的安排吧,咱们身边多个跑腿的总归要好些。”文木劝道。
“好,就依管家安排吧。”姜尔雍也不再坚持。
进入府中,晏昊子雅回看到的便和先前姜益智带去的图中一样,只是见到了实景,一时眼花缭乱目不暇给。穿过这个廊,又拐进一个院,过了这个亭,又绕过一座楼,走过刚铺的地砖,又擦身才刷的白墙,这边新栽的罗汉松,那边才植的湘妃竹,左边晃过灵壁石的假山,右边荡起常州织的竹帘,才闻到清荷香,又映入满眼的石榴红。
心心念的谷主终于来了,大家自是要热热闹闹庆祝一番的,好酒好菜,轮番而上,敬酒的,吟诗的,唱词曲的,舞剑的,一直从酉时初闹到戌时末。
第二天辰时中,文木让顾延把大家都叫到主厅来,听谷主训话。
“谷主在七月份的道门大会上,将会请辞霜序君……”文木坐在正堂中央的姜尔雍身边,一出声就抛出个爆炸性话题。
“师父……”子雅回忍不住打断了文木的话。
“别打岔,听你文爷说。”姜尔雍冷冷看了一眼子雅回,子雅回赶紧把脖子缩回去了。
“解脱绯院的差职后,谷主和我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谷中,收徒授课。”
“家主,意思是……咱们空灵谷这是要开宗立派么?”顾延一脸兴奋地道。
“没错,”文木点点头,“在道门中自立门府,咱们空灵谷以救苍生除妖佞为己任,除暴安良,匡扶正道。”
“文爷,既是开门立户,得制订些家规吧。”晏昊心里在发笑,除暴安良?文爷,说这话也不怕闪了大舌头,您老人家在江湖人眼中就是最大的暴。
“这是自然,”文木指了指在座的几人,“重楼、杜仲、商陆,你们三个开始记录我和谷主所说的话,过后整理出来交给谷主过目。”
“遵命。”姜重楼三人早就备好了纸笔,顾延赶紧让人搬来案几,让他们三人坐到离姜尔雍文木最近的位置。
“空灵谷既是要收徒传习,府中自然要制个章程,”文木逡视了一圈在座的,“咱们空灵谷不但揉合岐黄与祛邪两宗精义,还会涉猎金石与御气两宗精要,到时亦会聘请金石御气两宗的高德大能前来授课,说白了,咱们空灵谷出去的人没有岐黄、祛邪、金石、御气之分,剑术和蝶扑术是基本功,防身和逃命的两大技艺,门中子弟是要必须具备的,在此基础上,再根据各人的天赋和喜好,分门别类授予不同的法术和技艺。当然,对外咱们空灵谷是岐黄宗的一个旁支,崇沂山姜府为宗门,谷中弟子以岐黄一术为主。”
“家主,我等老胳膊老腿的还要折腾么?”顾延不好意思地笑问。
“顾公公别急,等下谷主自有安排,”文木继续道,“我跟谷主昨天商议好了,咱们空灵谷收受的徒弟分两类,一类是空灵谷子弟,姜雁泽是老大,姜川芎是老二,姜玉银是老三,闵捷是老四,今后依次排下去,往后的子弟,男的姓姜,女的姓闵,他们之间以兄弟姐妹相称呼。”姜川芎和姜玉银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都是文木从别人屠刀下救回来的孤儿,本来在谷中的名字是十八、二十一。
“谢过谷主和家主。”姜灼华赶紧起身给堂上坐着的两位道万福。儿子能拜谷主和家主为师,那是天大的造化,谷主和家主注定是无后的,给他们当徒弟相当于儿子差不多,没边的福份。
姜雁泽、姜川芎、姜玉银、闵捷也全都起身离位,恭恭敬敬给姜尔雍文木行了跪拜大礼。
“另外一类是空灵谷弟子,收的是其他门府慕名来的,晏昊是大师兄,子雅回是二师兄,闵空青是三师兄,今后亦依此递推,他们之间以师兄弟师姐妹相称呼。我和谷主不分开授徒,所有子弟和弟子都算是我俩的徒弟,谷中子弟尊谷主为父亲,喊我为家爷,谷中弟子喊谷主为大师尊,喊我为小师尊。至于谷中收的外姓弟子,束脩以多少为宜,重楼,你们过后再商量一下。好,下面由谷主给大家讲话。”
“开宗立派是大事,一时半会也难说周全,还得在往后慢慢完善,我想到哪便说到哪,大家有好的意见建议也可提出来,”姜尔雍缓缓地道,“家大业大,里里外外要处理的杂务肯定繁琐,我和你们家主精力将重点放在授徒传习上,所以,府中打理事务的重担还得落在顾管家肩上,管家可根据府中人员状况合理安排调度,这方面你经验老道,可自行作主便宜行事。”
“小的领命。”顾延乐滋滋地起身行礼领命。
“保障谷中的吃穿用度是大事,单凭你们文爷弄的进项以及我的诊金肯定是不行,还得有个长期稳定的产业来维系,谷中在外面经营的珠宝铺、布庄不但要开下去,还得拓宽,顾管家负责节流,益智、当归,你们要承担空灵谷的开源。”姜益智姜当归两人听了,也赶紧起身行礼领命。
“泽兰、蕤仁,你们姐弟俩也可把书画装裱慢慢开起铺子来,可先在处州府试试水。”姜泽兰姜蕤仁在谷中原来被唤作三十三、三十四,姐弟俩出身于金石宗一个小门府,被同处一山的另一大门府灭了门,侥幸被文木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