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姜之烟在洗手间抽了支烟,其实现在不是抽的时候,但就是想抽。抽完磨蹭了会,缓缓找到包房推开门。
里头漆黑一片,光线忽明忽灭。
陈最坐在角落的牌桌,闪烁的灯光在他脸上一轮换一轮,拥着个女孩,有一搭没一搭的撂牌。
忽然女孩从他怀里起来,她朝这边走来,姜之烟侧身让了让。
被她这么握着的把手松了又紧,定睛又看了那边声色犬马的人们,姜之烟又回头跟出去。
女孩在洗手间站着补妆,紧接去上厕所。
姜之烟出来时里头还在疯狂拍门,场内音乐响,嗨的嗨,压根听不见。她瞥一眼维修告示牌,拉过来杵在门前。
忽然就换了个新人,因此姜之烟进来时房间里所有人都抬头朝她看了一眼。
仅一个空位,是那女孩的,在陈最旁边,但女人刚刚全程被男人揽着。
终于有人忍不住吱声:“这谁叫过来的小美人啊?”
陈最晾她在一旁,不慌不忙地出牌,撂了手未曾搭腔。
姜之烟微微一笑,是一个很好看的笑容。
她就这么自然地坐在陈最身边,解释说:“她不舒服,我替她打一圈。”
陈最意味深长地盯她一眼,忽然问:“摸牌会不会?”
“一点点。”她嘴上这么说,看清牌桌局势后,顺手摸了几张。
陈最懒懒地抽着手上的一支烟,见她年龄不大,手法老到,吹出一条平直的烟雾,空气中悉数弥漫散开。他轻笑:“学得挺快。”
姜之烟学习能力很强,有模有样地打了一圈,中规中矩。
接下来她得心应手,运气却不怎么样,替陈最打了一轮,手气一直不好。
她运气总是要差一截。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中间有男的笑眯眯对姜之烟说:“妹妹,要不这样吧,哪能叫陈总一直输啊,这样给你来点压力,你输了就亲一下咱们哥几个,成不成?”
其他几个人都看陈最脸色,而他兴致缺缺地笑了一笑,意思是,随便。
这样的把戏也许都不知道玩过多少遍了。
姜之烟看着对面说发话的男人,直视他的眼睛,她本就长得美艳,有那么一瞬间,盯得男人发悚。
盯了男人好一会儿,她才扯了扯嘴角笑得几分挑衅:“好啊。”
猝不及防地一句好啊,让他们互相对视。
陈最微不可察的挑了挑眉,仿佛是坐在台下纵观看戏的一样。
谁敢真的亲呢,毕竟是坐在东家身边的女伴。
僵持半晌,男人把牌一撂,扯了个借口说饿了,下去吃烧烤。
牌桌两两三三的散了,剩下陈最跟她。姜之烟坐着没动。
吞云吐雾间,陈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问:“认识我啊?”
姜之烟看着陈最,他长得是很好看,还很年轻。
她在想,姜珠珠看到他的第一眼,在想什么呢。
意识回笼的时候姜之烟就已经在回答了,她说:“认识。”
陈最笑了:“还是学生?”
没有问她怎么认识的,姜之烟想,可能已经习惯了。于是说:“在学校见过你一面。”
陈最前女友多得数不清,哪里记得全那么多名字。他一只手搁在桌面,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跟交朋友似的,问她哪个学校。
“中传。”
这个学校和她本人气质是有些不符,陈最来了兴致:“新闻学?”
“传播学。”
也不怪他多问,很多人听见她是中传的,基本都会反复确认。
会问的原因也很简单,她看着不是那种有新闻理想,饱腹诗书的文艺女孩。
这就像大家一听她的家乡在江南,就认为她性子温柔一样。
姜之烟选这专业没别的意义,只是离她的目标更近一点。
陈最懒懒听罢,敷衍地蹦出一个“嗯”字。看得出来他有点怠倦。
如果门没被突然打开,可能姜之烟是谁,他很快就记不住了。
很久之后想起这段日子,都分不清何时是宿命,何时是凑巧,何时是人为。
被困在厕所的Linda折腾半天,出来发了老大一通脾气,几次往上爬都脚滑,一看发现拖把倾斜着抵住把手。
保洁阿姨跟她说,或许不小心倒的。谁信呢,明显是人为。
平白无故来这么一遭,她自然委屈,怒气冲冲地跑进来,位置还添了新人。
Linda口气不好地问姜之烟:“你是谁啊?”
姜之烟没有理她,站起来不紧不慢说:“我就先走了。”
自始至终都未曾回答过Linda的问题,就是个傻子都明白怎么一回事。
Linda看着她走出房间,没拿准这女人什么来头。
陈最见她裙角湿了,含着笑意问:“怎么了这是?”
Linda想起来就气,娇嗔地撒娇:“我被困在厕所了,要不是保洁阿姨,我还得在你别墅待一晚上。”
“好端端的怎么困在里头?”虽是关心,他说得漫不经心,听起来不大在意。
“你快别问了,鬼晓得是你哪个老相好故意整我。”
陈最笑了一笑,没有再深究下去,他抬手温柔揉揉Linda的头发。
她很好哄,没几下顺势躺在怀里,尽管耍些无足轻重的小性子,听着更像是一种变相的乖顺。
指腹围绕乳.尖打转,怀里的女人起伏地呼吸。
就这么短短几秒,忽然想到一个与现在旖旎风景很无关的画面。
那是姜之烟用挑衅地眼神无所谓地笑答“好啊。”
姜之烟忙于勤工俭学,很快把陈最抛诸脑后。
平平淡淡过去两三周,这天她真的在学校见到了他。姜之烟有新闻稿要交去书院,周末教学区没多少人,天气并不好,乌云密布,没一滴雨却灰扑扑的。
那是一辆算不上低调的跑车,开得缓慢,陈最坐在后座打电话,望外瞥一眼,就这样看见了走在侧边的姜之烟。
陈最忽然让司机开慢点。
降下车窗,他指骨叩一声,吸引了姜之烟的注意。
起先姜之烟在想事情,她以为是平常男同学找她搭讪的,没怎么搭理,眼皮也没抬。后来车停在她身边,后坐力叫她下意识抬了一下头。
看见车里稳稳坐着的男人,姜之烟一时半会没想好反应,平静地对上他的双眸。
和这个年纪的女孩有点不符,她对男人其实是没一点兴趣的,好比初高中遇到太多青春期里白痴一样的男生,陈最长得再好看,再有权有势,在她眼里也没有多少滤镜。
之前想不通姜珠珠会爱上他,浪费时间见了一面,她想,也不过如此。
不过她是一个现实的人,认识他这样的人对自己并没有坏处。
“不是说认识我么。”
那语气像是说做戏也得做全套吧。
姜之烟拉开车门坐进去,她很自然地告诉司机要去的地方。没有一点拘谨,但也没忘记说谢谢。这声道谢却不是对车主人说的。
陈最见她这副熟捻的气势,忽然觉得好笑,懒洋洋靠在垫背:“吃过饭了吗。”
她不算话多的人,姜之烟说了声“嗯”。
陈最把窗户开个小缝,笑了一笑:“我要听不见你肚子叫就行了。”
她确实没吃,本来也不打算吃。
姜之烟从不吃晚饭,也没道理为一男的破例。
她浅浅地说:“我请你一顿,我就不吃了。我在旁边坐会儿。”
饶是下过多少躺饭局,也没听过这么对付请客的。陈最觉得她真是有点意思,他大不了她几岁,还年轻,也有少年心性,偏就较劲了:“你经常这么跟人去吃饭?”
听起来是扯,姜之烟倒觉正常。她肯陪着去已经很够意思了。
她觉得陈最挺婆婆妈妈的,就说:“我不吃晚饭,很早就戒了。”
“哦,早说,”他也不喜欢勉强,嘴角弧度浅浅地。
陈最是顺风顺水地过了二十多年的人,男女关系之中他从来是游刃有余的那一个。姜之烟这种不搭理人的性格,他还是头一回见,挺有意思的。
到了地方,姜之烟直接下车。
车子刚要开,陈最已经开始玩手机。
临走时车窗笃笃地敲了几下,姜之烟弯腰笑着晃了晃手机,这个笑在灰蒙蒙的天气里有种怡然自得的明亮,她说:“留个联系方式吧。”
其实对她陈最真没多少想法。
好奇,无聊,征服欲,又或者是笑也分颜色。
添加联系方式车子就开出去,姜之烟一点点收回笑容,街道亮起灯泡,一辆接一辆的车子穿过。
再穿过一辆黑色奥迪,红绿灯对面的男人向她招了一下手。
他瘦而高,穿一身白色T恤,衣摆随风而起,露出精窄的腰线。小跑时忽而浅浅朝姜之烟笑了笑,因为有酒窝,笑时给她一种温暖的心情。到身边后自然揽着她的肩膀,侧头问:“吃过饭了吗?”
姜之烟较为轻松地摇头:“我不想吃。”
“这样啊,”也就二十来岁的年纪,做什么说什么都是一股少年人的臭屁,蒋明帆松开她,弯腰,并了两个手指开玩笑地逗她玩,“姜小姐,你是不是就想欣赏我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