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痴痴,像是送别了久别再重逢的友人,宽大又轻薄的衣衫被无名小风吹的凌乱,包裹着一个人消瘦但挺拔的身躯而屹立不倒
空无萧瑟的天地一景,他就像是一点被不小心染的脏了的角落,格格不入的斑驳色彩叫他孤寂的有些迷茫无错
周闫淡漠的环视四周,像是站立于一张极大的白色薄纸上,裙摆飞扬,笼罩着身,好似幻视做的一个张牙舞爪的黑色犬兽,凶恶的盘踞着自己的所认为的牢笼,不知怎的,整个人像是被狂风推搡,使他有些站不住脚跟,晃悠的往前一步离开了原地,这张巨大的白色幕布终于才被留下一点重痕
周闫侧头去瞧,自己的脚印被十分显眼的暴露在身后,环顾四周,终是不见一丝人影,鬼使神差的,再挪一步,又一步……
没入眼眸之间的,速度之快,四只雪白爪子投入腌臜踩在他留下的足印,抬足却又毫墨不沾
不由得,他被深深的吸引,他望着那团雪白飞快的奔跑在这串污渍,纵身跳跃,翻腾舞蹈,似乎是奋不顾身的,尽管四周并没有任何遮蔽,但他觉得就是奋不顾身的,恐是颜色过于纯净不愿让其沾染,又或是……有些熟悉
眼看着那团小东西就要冲了过来,周闫这才看的清楚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精致小巧的头型,漂亮又柔和
是狐狸!!!
通体一色
一只纯白色的狐狸……
动作轻巧,灵动,一双漂亮的晶蓝色眸子睁得大大的,沁染着润色的光,大耳朵毛茸茸的被风压的直不起来
梗着脖子还在愣着神思考人家的来源,这个小东西已经做好了最后冲刺,大概离人五步的距离,突地,白色的皮毛跟随着动作停止猛地一颤,又因为腾空而飞速的被笼回在了身上
周闫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原本回身观望的身躯也跟着摆正了些,一条腿后撤微微弯曲,两条空荡荡的手臂也顺了本心的高高抬起,似乎早有准备了,早有准备的去接住那只毛团……
他只是有些慌张的,那只小东西浑身都是软绵绵的,他想,他一双眼睛填满的都是惊慌,不及思考,无错间,隔空的那双漂亮的不属于人类的眼眸似是一点灯火闪过,恰好的吸引了主人公的视线,交光错杂之间,那是一种与淡色完全不会融洽的色彩,他不再害怕自己会接不住它,因为有更甚,火光一闪而去,一瞬间,心底如一股热流涌过,像是倒灌进血液里了岩浆,它马上就会消失!伴随着体内剧烈的疼痛顺着血液而遍布全身,一个可怕的念头毫不留情的撕开这层名叫坚强的薄膜
它会被抓走?或是杀死……
一定也要把我带走
就在眼前,依旧是在眼前,他不知道是多少次的面对
半空之中,那双通透的晶蓝色眼眸被那股只流露出星点却无比强大的能量瞬间吞噬,变得两片空洞,猩红的血液一瞬间夺框喷薄而出,染红了大片迎面而来的雪花般的洁净,半空中的血珠似乎又被空气阻隔,小东西眼上的眉肌微微颤抖,在满目是它的人的眼中,那是一种疑惑,又或是觉出那里不太对劲了……
周闫心底咯噔一下
宽大裙摆飞扬,又是一阵无名的怪风,周闫一双深色眼眸亮晶晶的,在湿滑的中心迸发出了漂浮于茫茫一色的半空之中一朵正开的绚烂无比的粉色花朵,迅速凝结,又在一瞬间的原地炸开,彭——千千万万的,有碎的凄凉,碎的无数,又飘落的洋洋洒洒,缠绵似的绕过几圈他还在张开怀抱的手臂,贴着,又无力划落
清风扑面拂过脸颊,冷的似天地寒冰,穿透凉薄肌肤直直的一击命中
周闫仿佛被冻结在春风里的一棵枯树,生命终结才遇逢生
它在眼前幻化做了一阵香风,扑鼻却凌厉
淡淡的绵软花朵,清香渐渐沉寂,不懂得是被轻风吹散还是有人故意沉溺其中,周闫的视线伴随片片碎屑飘然垂落,长而密的眼睫丝毫不留情谊的将视线遮盖,将自我隐藏
胸口钝闷的疼痛
像是一种特殊而又时常发生在他身上的一种共感
起起伏伏之间,嘴里流出一声叹息跟着被颤抖着分裂
双臂自然垂落两侧,周闫的肩膀微不可查的细细的有些抖动
他变得有些无法控制的,大朵大朵的晶莹泪花在眼底汇聚,被无情的砸碎在地面,似乎升腾了寒气,冰花脆弱不堪般碎成一滩,溅起小珠复又碎裂
“可我不曾见过你……”
那道嗓音温柔似水在脑海之中盘旋又迅速飘过,这似乎是温暖这具身躯的最后一点星光了
空茫的浑然一色,天地颠倒,一人着落其间,亦生亦亡
……
周闫变得有些单薄的身躯被这层软布包裹着,脊背佝偻暴露出的骨感扎眼又鲜活,乌黑凌乱的发丝微微晃荡,他沉默不语,任凭着泪水不受控制的顺着低垂的脑袋无限制的肆意流淌,今年是他记忆中还活着的第十三个年头了……
他原本应该要庆幸,一个出生便被世界所有人抛弃的孩子,从小倚靠着周围环境的接济过活,可能上天存有怜悯之心,施舍的给这孩子安排了一身参不透,又摸不清的疑点,众生垂涎
“可怜的孩子,我探你体内之气浑浊啊……”
小娃娃的头顶飘过一声轻叹
“今日起,你便留于这光佛寺吧,这里虽不够让你享的荣华与富贵,但起码保你不再受极寒交迫之苦,终你流浪之难……”宽厚粗糙的手掌轻轻盖住娃娃睁得大大的眼睛,那双眼睛黑漆漆的,干净又漂亮极了……
他不懂得这些人在说些什么,只是有人挨个摸过他的身体,他们避着他探讨过后,小娃娃好像就有了一个较为不错的容身之处
我,不用离开了吗?我有家了……
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满脸喜气,被那只粗糙温暖的手掌紧紧牵着又慢悠悠的迈入高高的漆红色门槛,声音沙哑沧桑“请,众神庇佑……”
虔诚三拜
……
就这样,他穿着小了几号的烟蓝色粗糙布衣,每日跟着老爷爷在清晨颂佛念经,一起用过清淡吃食后又跟着打坐冥想,有时娃娃玩性大发也会偷摸跟着寺庙里住宿的猫猫狗狗一起嬉笑打闹……
“小娃娃!快些回来罢……”
该吃饭啦!
……
不过三年,小娃娃长得高了些,性格也被养的洒脱活泼,一日,学业闲余观得庙内早已封锁,心中只觉总有趣事发生,便逃了早经悄悄趴在门框上偷听大人讲话“娃娃体内之气浩荡,多留便多事端!”是长老下侧的一位壮汉,此人瞧得浓眉大眼,胡子拉碴,皮肤黝黑,身形壮硕,上半身披着件敞着衣襟的宽大袍子,整个人大咧咧的叉腿坐于方凳,一旁的紫檀方桌一侧,斜斜的侧靠着两把带刺的椭圆形大铁锤,瞧着那差点级他肩膀的又拥有乌黑发亮的色泽两把重型武器
娃娃黑漆漆的眼眸转动又瞥向一旁“没那把折扇合眼”
壮汉说话着急,自己的言语又气的他呼哧一声,被人抢了一步话茬
“长老,那孩子我们也收留了足满三年,已是仁至义尽”
切~那折扇也不怎么样嘛!
“可孩子还小,如果我们不留,那他该去如何生活?现如今虽说空门结界大有作为,但总是不敌他有那一身神迹……”
“氏姆兄,此言差矣!你我兄弟四人在长老加持之下都不得窥得那处秘境,你又怎知一定是上三之一呢”
那把折扇顶端两三指宽的长度镶着薄薄一层金属,不见有花纹样式,只是在长出去的顶端一侧挖空了一角,边缘锋利至极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不!应该说是消瘦至极又有些干枯的手,轻轻的握着扇柄,将顶端搭在那人肩膀点了一点,眼神玩味,同样消瘦的身形向这个氏姆靠着
似乎感受到了身上的异样,毫不留情的
“磨罗,你多久没打坐练息了!”
说罢,便将人一把从自己身上推开,伸手去抓了那人手腕,细细把着,时间流逝,面色愈发阴森,冷眼扫过一次那人的脸,直接将那人的手扔了回去“自作自受,哼”便侧过身不愿再去理会
似乎是某些计谋得逞,那只骨瘦如柴的手捏着折扇挡了一部分自己消瘦的脸,顶端那处反着寒光轻轻点在鼻尖的位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是一丝一毫都不见的改变啊”
“行了!氏姆,磨罗,壳壳咱们四个好容易才团圆的聚在这里,别光顾着打趣,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想办法要保住寺庙,不管那孩子是妖魔是神仙,都不能让他暴露出去”
折扇一转收回衣袖“要么赶走,要么弄死”
“你这是什么话,叫佛祖听了去……”
“嘿!你个臭道儿,少在这儿假惺惺的,这是师傅留的人,岂能是你我四人说杀就杀,说赶就赶的,我也不过过个嘴皮,你竟然都将佛祖领了出来压我,这小东西如果真叫上三界遇上或是发现了,咱这佛祖是救得了你?还是这小娃娃保得住你!”
老爷爷摇晃着脑袋“磨罗,不得不敬,阿弥陀佛”
“地痞磨罗!今日是看在师傅在的份儿上……”
“还想打架?我磨罗此生最是看不惯惺惺作态之人,要打你我二人爽快的出了屋门,我这把折扇可是好久都没亮过光了”
“你!看看!哪里还有佛家气!简直……简直活的土匪地痞!”一身素衣被气的发抖,伸着根食指颤颤巍巍的发泄情绪
……
小娃娃趴着门缝津津有味,并不觉得这些人因为自己去留问题闹的不愉快而如何如何,他有底气,他不怕
一双依旧明亮黝黑的眼睛盯着爷爷,兴奋的有些颤抖,他记得昏黄的暖光下,周围环境变得安静又模糊
“爷爷,您留了我,那我就给您养老送终,当亲孩子”
没有得到什么回应,只是一只温暖的手掌盖在他的眉眼之上,轻柔蜿蜒
泛黄的梧桐枝叶潇潇作响,日暮之下孩童笑颜如花
……
“恐一场天缘……”
隔着一条细窄缝隙,他望见,老先生布满皱纹的双手合十,一串佛珠随意的挂在臂弯,轻声道“阿弥陀佛”
紧闭的双眼弯弯,眼角滑落一滴清泪
小孩全都看在眼里,内心是千万分的不解……
……
“恐怕是一场躲避不下的浩劫”
……
爷爷说过,能寻的这座寺庙者,乃是天地万物生灵认可后的指引,非天下凡也
我能再此留宿三年载,是上天佛祖的安排……
爷爷说,我出生起便高于其他孩童,当然这里说的并不指的是身高,三年前捡到我时爷爷便发觉我体内自带有半颗灵核,存在的缘由谁也不知,我的来源也无法求证。那半颗灵核力量强盛却及其具有边界感,不接受引导也不屑于强迫,体内之气浩荡强盛,切甘愿般的自我囚禁……
……
“明日起,你便跟在四位长老身边,学习本事增进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