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辛骼说到这里,忍不住抬起手,抓住自己黑色的短发。
身为一个成熟的医生,边瑰顺着他的话,继续问道:“你是如何从恐怖游戏世界离开的?”
“因为我的能力吧。”蓝辛骼随意回答道。
“你的能力是?”边瑰想要知道这种类型的病人,会给自己编织一个什么样的本事。
“幸运A.”蓝辛骼说,“就算是一个封闭的箱子里,有一百个白球,一个红球。如果通关的条件是找出那个红球,我一次就能成功。”
凭借着这样的运气,他居然在那样的残酷世界活下来,直到脱离。
但是不幸的是,他离开那个世界后,精神极度不稳定,变得疑神疑鬼,总觉得自己仍然身在恐怖游戏的世界,身边的人都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他确实已经赢了!不可能还困在那里!
“你的朋友死时,你是什么感受?”边瑰对于他和那位朋友的关系很在意。
“很伤心。”离开那个人以后的日子里,蓝辛骼见证过更多的死亡,但是没有一次比那时候更伤心。
“你对他有特殊的感情,是因为什么原因?”边瑰追问。
听到如此冒昧的问题,蓝辛骼不悦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个医生。
好差劲的业务能力。
“你给我开以前的药吧。”蓝辛骼不想和他交流下去,干脆妥协了。
“好。”边瑰转过身体,在电脑上操作,同时询问道,“你要不要和家长商量一下,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他觉得蓝辛骼的病挺严重的,幻视幻听,还有严重的妄想症。
“我的爸爸是一位优秀的骨科医生,我的妈妈是护士。”蓝辛骼没有办法做决定去住院,“我的爸爸得到了一个去美国学校学习三年的机会,我的妈妈跟过去了。”
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你呢?”边瑰对他很有兴趣。
“我大学学的也是骨科学。”按道理,他本来应该在实习的,“现在这个精神状态,不得不暂时在家休息。”
“算是同行呢。”边瑰在药物单上签上名字,笑着递给蓝辛骼。
“骨科和精神科,算是同行吗?”蓝辛骼接过药单,有点天真地提问。
“是哦。”除去这个医生的业务能力糟糕,其实他的态度不错,“不都是医生。”
蓝辛骼忍住了,没有露出鄙夷的表情。
“我给你换了更容易入睡的药物,其他的没有变。”边瑰根据他的症状,调整了一开始的药物计划,“这期间,如果你感觉自己的症状严重了,请尽快来医院。”
蓝辛骼拿着药单,感觉自己的目的算是完成了,所以背起背包,走向门口。
“好重的背包。”边瑰说说笑笑,态度轻松。
蓝辛骼将门打开,离开之前回过头看了眼没点正经的医生,淡定告知道:“里面有防毒面罩、手枪和子弹,当然很重。”
边瑰的表情僵住。
蓝辛骼满意地关上门,决定下次不会再挂这个医生的号。
秋天的夜容易早到。
蓝辛骼在医院等待拿药的时候,外面的天空突然就黑了。
乌云密布,潮湿的空气从门口吹了进来。
要下雨了。
蓝辛骼取了药,慢悠悠地走向大门,犹如一只幽灵飘荡。
“蓝先生。”一道声音在他的身后着急地响起。
虽然这个世界上姓蓝的人不止一个,但是蓝辛骼听出来这是那个没有能力的医生的声音,所以站住脚步,转过头。
喊他的人果然是边瑰,当他站起来后,蓝辛骼才发现他好高,医生统一的白袍下,穿着常规的衬衫西裤,迈着大长腿朝他跑来。
“还好你还在。”他松了一口气,把手中的黄色长柄伞递给蓝辛骼,“晚点会下雨,我想你的背包里有手枪,但是未必有伞吧。”
蓝辛骼看了他一眼。
“我觉得现在的情况下,你还是不要淋雨比较好。”边瑰眉眼弯弯,有一张看上去平易近人的脸蛋。
蓝辛骼伸出手,从他的手里接过伞。
边瑰送他出门。
蓝辛骼站在无人的走廊上,转过头看着笑脸迎人的医生,忍不住感慨道:“你好高。”
边瑰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出声,随即,他朝蓝辛骼大步逼近。
蓝辛骼想要避开,但是他的动作没有旁边的人快,边瑰的皮鞋鞋跟碰到他的帆布鞋边缘,站在他的面前,低下头,以一种低调的炫耀口气说道:“我的身高大概是189.”
蓝辛骼觉得他莫名其妙。
“路上小心。”边瑰展示自己完毕,转身回医院。
蓝辛骼拿着伞,出了医院的门。
他没有马上去地铁站,而是走了一段路,去路边的商店买了一袋面包。在他排队付款的时候,店里面的电视正在播报着关于天空蛇尾的新闻。
“自一个月前,天空出现异样生物后,各国专家联合起来,对这个现象做了全面的研究。一周前,在确定天空蛇尾没有威胁后,我国派遣了特殊部队前去探查,目前发现,这个巨大的蛇尾类似海市蜃楼现象,没有实体,不会对人民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请大家保持冷静,继续生活,直到下一轮研究结果出来。”
天空突然出现巨大的蛇尾巴,没有实体,不会威胁人们,只是存在。
要不说,人才是最恐怖的生物。
在这个新闻出来之前,人们的生活早就不被影响,因为该上班的人还要上班,该上学的人还要上学,该无所事事的人,也会继续无所事事下去。
离开面包店,外面开始下雨。大雨让城市显得更加昏暗了,街道一望没有终点。
蓝辛骼打开医生送给自己的伞,黄色的色彩中和了阴沉的黑夜。
他继续往地铁站的方向走,人越来越多,一些穿着雨衣的人,正在派发着传单。
蓝辛骼也接下了一张,里面的内容大概是宣扬天空蛇尾是神警告人们的征兆,如果想要在末世的威胁中活下来,就加入最近新兴的宗教,衔尾无限教。
他觉得这张传单上的内容有点搞笑,神在何处,警告世人什么?
虽然内心不屑,但是为了避开麻烦,他还是到了地铁入口处,才把传单扔掉。
他乘坐地铁回家。
因为降雨量突然增加,列车还在路途中暂停了十五分钟。
蓝辛骼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看着如同沙丁鱼一样拥挤的人群,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
若说,他现在觉得这一车都是怪物,而自己被拥堵至此,是不是过于多虑?
为了逃避这样的想法,蓝辛骼偏过头,想要看看窗外的风景。
列车停在道路中,外面是一片漆黑的通道,人们的身体倒影在窗户上,扭曲拉长。
蓝辛骼觉得自己要疯了。
就在他忍不住要尖叫的时候,列车终于动了,离开了这个地方。
明明还有一个站才能到达目的地,蓝辛骼还是下车了。
他必须逃离觉得危险的地方。
想到这一点,已经走开了的他,突然回过头。
因为他的动作猝不及防,那些……全部一起转过头,将脸争先恐后贴在窗上,咧开嘴,露出夸张笑容的乘客们,没有及时收回自己的视线。
全部人和蓝辛骼对视。
被发现了后,他们的面容扭曲,在窗户上脸庞消融,五官和旁边的人融合在一起。
列车离开。
说来可笑,蓝辛骼无法判断这是现实,还是来自自己的妄想。
他没有办法,只好继续走出通道。
因为之前的耽搁,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街道几乎空无一人。
蓝辛骼背着背包,手里拿着黄色的伞,慢吞吞地走着。
黑暗的通道深不见底,幽暗的灯光上是突然现身的明亮月亮,栏杆将人行道和车行道一分为二,红绿灯没有顾客,孤零零地变换着色彩。
蓝辛骼抬起头,看着月亮。
他看见。
一只巨大的半章鱼半人生物,那只怪物坐在地板上,腰部以下是蠕动着的触手,腰部以上是人的身体,他浅金色的长卷发披落,如同海藻,蓝色的眼睛深邃得如同大海。他俊美得耀眼,表情开朗,和梦中阴森如鬼的模样不一样。他现在就像是后现代雕塑家手下的作品,抬起手,捧着月亮,笑着看向蓝辛骼。
这倒是百分百的幻视。
蓝辛骼转身就走,不再看他一眼。
雨打大树后,树叶飘落,一颗黑色的种子从空中坠落,不偏不倚,居然就这样掉进了黄色的伞中。
小剧场
边瑰(炫耀语气):咳,我的身高是189.
蓝辛骼:你有病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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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月亮和章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