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颍川归来,宁怀霁没有多说什么。平野抱着三元看着掩上的屋门,隐约有种山雨欲来之感。
东隆八年,霜降。
疾行的驿马击碎了京城表象的平静,北域全境全数落入叛军手下。
宁怀霁正在为早朝束发更衣,宁方贤推门进来。
“父亲?”
宁方贤神色有些异常却是不动声色地错开儿子投来的视线,最后伸手按住他肩上未系的官袍,
“今日早朝,怀霁你...告假吧...替我出城去接位故人。”
“故人?”
“正是,来京城避难,你去迎一下。”
宁怀霁心生疑惑,上了停在后门的马车还欲开口问些什么,宁方贤只是收起嘴角苦笑拍拍他的肩,
“去吧,我让平野同你前去,我已交代好他了。”
车轮缓缓碾过长街石板。
宁怀霁掀帘回望,冬日清晨,朦胧的曦光像隔着一层薄雾,苍白地撒落一地凉意,宁父似是微笑着,身形单薄却披着宽大厚重的官袍,站在墙头古树投下的阴影里,目送马车行远。
昭明殿上,群臣如常打着太极,说些无痛无痒昏昏欲睡的场面话。
宁方贤低头正了正衣冠,持着长笏,跨出百官行例。
“陛下,臣有事禀奏。”
文琛帝看过去,“宁太傅?”
“大梁国祚已百年,初开盛世,齐寿九天......国君昏庸,宠信奸佞,穷奢极欲,百官失节,民生哀怨时..."
身后群臣哗然。
“......臣请陛下书罪已诏! 为九洲祈福! 免南方诸城战时徭役,忌大兴宫殿,禁衣食奢靡,方才能凝民心之所向......”
宁方贤瘦削的身骨笔直地跪着,宛若狂风中坚韧的墨竹。
“望陛下自省其身,抚狂澜之将倾!”
“住嘴! 给朕住嘴! 朕没有罪! ”
“臣,宁方贤。”
太傅再一次行揖,悲戚的目光掠过身后群臣的脸庞,神色陡然锋利如刃,
“死谏。”
朱红的官服衣角犹如坠天的陨火掠过文课帝视野,随着沉重的一声巨响,“嗞” 腥热的液体沿着雕龙柱淅落而下,飞迸的热滴溅在了最近的魏崇古脸上...
东隆八年十月甘三,宁方贤死谏昭明殿,文琛帝夺其太傅封号。同日,宁府失火**,家眷仆役七口皆葬身火海。
东隆八年十二月初七,文深帝改年号裕盛。
今夜月光很好。竹影清疏,皎皎银白斑驳落满小院,竹门叩响声在静谧中放大了许多。
宁杯霁起身走出屋门,一步、两步......正欲抬手,未锁竹门从外被推开。
宁怀霁落在了熟悉的怀抱里。
祁君意似乎比三年前又高大了,宁怀霁被拥得有些紧,抬手轻戳了戳他的腰。
身前人僵了一瞬,下一刻,宁怀霁的唇抵上了温柔的触感,祁君意的气息强硬地闯入对方领地。这个吻毫无章法,蛮横地将心上人咬出了血,那股狠劲像是要补回什么。
“公子?...哎!”
听见动静姗姗起晚的平野只来得及看见公子关上的房门,怎么好像看见主于背影了?
院门外又传来勒马声,平野一扭头和松泉对上了视线。
......
裕盛二年夏,北军南下长驱直入,势如破竹。
京城失守,文琛帝斩于昭明殿。
暖阁玉台付之一炬,后宫妃嫔遣返民间,大梁国祚一八十七年至此终结。
次年,平陵侯贺锦登基,国号周。封赏功臣,重建学舍,广纳言路,编制户籍,免征徭税。
大周岁丰人和,邻朝来歌,盛世自从开启。
[正文完 还要更新几个小番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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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