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晏判断司焰陷入了某种消极的情绪里,已经不会再做什么,将手中的匕首放下收起。看见裴子晏放下刀,司焰也不客气往旁边的衣柜走,开始翻衣服穿。
“我听说他已经死了。收到好友申请也是在格林星偶然收到的,确实联系不上。”裴子晏如实说。
司焰皱起眉,“你在格林星哪里收到的申请?我在格林星呆了很长时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
裴子晏说:“从防护罩出来以后的事情。”
“防护罩?”司焰愣了,“你进去防护罩了?不可能,他在里面那也活不了。”
裴子晏没有回答,他所知的也只有那么多。
司焰沉思着走到衣柜边,拿出一套新衣服穿上,嘴里说:“看来你也是什么都不知道。每次稍微有一些线索,最后都查不下去。”
“你为什么要找他?”裴子晏好奇地问。
“我只是觉得他没死而已。”司焰捡起一张完好的椅子坐下。
裴子晏觉得司焰有些固执,“反式元素弹的威力足以摧毁整个星球,他如果当时没有来得及从防护罩内离开,存活的几率不大。”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司焰叹了口气,“但后面我在反式元素弹里幸存了下来,我就感觉他可能还活着。而且他在爆炸后还给我发过一次信息。”
“那时候防护罩开启了吗?”裴子晏问。
司焰摇了摇头,“开启是开启了,但是没有完全闭合。”
裴子晏听着司焰的话,并不理解他凭这点就如此坚持的裴策没有死,于是他说:“可这个证据不算特别充分。”
“是的。但是,我能在反式元素弹里幸存,是因为他送我的戒指。”司焰补充道,“我差点跟那个该死的德里克亲王同归于尽,但是戒指在爆炸的一瞬间开启了一个蛀孔通道,将我传送去了耀地星。同样的戒指他也有一枚。”
蛀孔通道是一种类似虫洞的传送通道,在奥日帝国的时候很常见,偶尔有一些机甲或者星舰有这样的能力,到了瀚星帝国,这种技术却失传了,有些人甚至把这种技术归结于戈尔,觉得是神的力量。
“而且从那之后,我一直在捕捉他的信息,又收到了一次他发出的信息,都是发给别人添加好友的信息。他一定还活在某个地方,等我去找他。”司焰异常的坚定,“我也一直再向他发送信息,可一直没有回复。”
该死的德里克亲王发出疑问:“什么时候发出来的好友信息?”
“上一次是两年前。”司焰说。他发现裴子晏似乎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但也没有向别人那样极力地否认他的想法,所以也就当成了倾诉。
两年前。
德里克算了一下时间,两年前正好是哈维星系叛乱之后的第十年。他记得格林星的防护罩每十年需要换一次减辐器,这时间似乎刚刚好。
而他收到好友信息也是在换减辐器的时候。
裴子晏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司焰。
“不过,下一次换减辐器估计也是十年后了。”裴子晏补充道,“里面确实有生物活了下去。但……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我知道了。”司焰似乎并没有把裴子晏最后的话听进去,“谢谢你。”
裴子晏摆了摆手,看他一眼,“下回不要绑架我就好。”
司焰有些歉意地笑起来,“我确实不太信任你,并且听说你要去溟水,我感觉你……”司焰说了一半停下来又继续,“反正只好把你绑来了,尼尔想让你看一些东西,不过,最终的目的地还是耀地星,你放心。”
裴子晏不置可否,话题告一段落,他转而问:“我的智环呢?”
司焰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智环,奇怪地看他,“扔了,智环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星盗的星舰上,你是想被帝国跟踪?”
是的,星盗非常讨厌智环,没有星盗会使用智环,所以丢掉很正常。
裴子晏呼吸一滞,伸手摸了左耳的耳垂,空的。
“耳钉呢?”裴子晏盯着司焰,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表情中透出冰冷的严肃,不知道为什么,司焰感觉被裴子晏盯着的时候,有些害怕。
司焰从裴子晏的身边挪开,走到一旁的抽屉边,打开抽屉,拿出了一枚蓝色的耳钉,是斩鳞。然后,又掏出一个蓝色的球,是海蓝精灵。
他将这两样东西递给裴子晏之后,便站在原地不再动,好像他拿东西的动作已经结束了。
裴子晏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有些生气,咬牙切齿,“白色的呢?”
司焰一脸不解,“那枚里面有定位和监听,我跟着智环……一起扔了。”
他越说裴子晏的表情越黑,到最后,司焰都说得有些心虚。
裴子晏已经闭上了嘴,他看着司焰的表情一言难尽,许久之后,他表情微变,“你说那个耳钉还有监听?”
他一直以为那就是个单纯的定位装置。
司焰不懂监听有什么问题,但给了他肯定的回复,“还是高清语音监控,随时收听,做工精致,防水防油,你哪搞这么洋气的玩意?不会是哪个变态送的吧?”司焰越说越上头,顺嘴调侃起来。
裴子晏冷笑着出声:“是定情信物,你等死吧,舅妈。”
司焰听见裴子晏叫他舅妈,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兴奋,他凑过去看裴子晏,“嗯?你看出来了?”
裴子晏很烦躁,他将司焰推开,“你这里有能联系其他星舰的信号站吗?”
“有,只能联系星盗,你要联系其他的星盗吗?”司焰问。
裴子晏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还是反复感到一种没来由的焦虑,或许这种焦虑刚刚就存在,只不过刚才气氛紧张,他来不及感受。
现在他跟司焰之间的关系缓和下来,这种焦虑就变得明显。
“我要联系我本来该坐的那一艘船。”裴子晏说,随即他又想到一件事,“我睡了多久?”
“不长,也就两天,外甥。”司焰回答,“给你用了最好的麻醉剂,事后也不会头痛,不用谢我。”
那艘船还没有起飞。
裴子晏闻言安静下来。
这一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法找到塞维尔。塞维尔总是能精准地定位到他,随时出现在他呆的地方。他总是一出门就能看见塞维尔。
他不需要做任何事,塞维尔就会出现在他身边。
但这片宇宙太大了,此刻没有定位和监控,他们甚至不知道彼此在哪。
“那就倒回去。”裴子晏皱眉看着司焰。
司焰发现他表情不太对,但还是说:“倒不回去,我跃迁到了很远的地方,现在的燃料只够去耀地星,不能支撑再跃迁回去。”
“那就去附近的星球补充燃料。我要回去。”裴子晏更加焦灼。
司焰有些不理解,“目的地都是耀地星,你不过是早去几天,没必要吧?”
“不行,我不能这样消失。”裴子晏说完这话,感觉手上传来痛感,他低头一看,他发现自己的拇指在无意识的扣着食指的指根,将那里扣破了皮。
他焦虑得厉害,嘴里喃喃,“不能离开他,我好想见他。”
司焰反应了一会儿,“你是说……莱恩公爵?”
“嗯。”裴子晏点头,神情惴惴不安,像是换了一个人,甚至拉着司焰说,“要么你帮我联系他,要么去附近补充燃料,然后回去。”
他说得既坚定又恳切,但司焰打量着他,发现裴子晏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他额角有汗,喘息很重,情绪很烦躁,有很多无意识的小动作——像是某种物质成瘾后的戒断反应。
戒断反应一般出现在48小时以后,现在时间刚好。
“你们不是才匹配上吗?”司焰有些不太确定,他想起刚才裴子晏似乎对他的信息素压制没有反应,瞟了一眼裴子晏的后颈很干净,没有疤痕,“他标记你了?”他不确定地问。
裴子晏想了想,“临时的。”他有些恍惚。
司焰目瞪口呆看着他,“啧”了一声,“你等着。”
说完,司焰起身出了门,留下裴子晏一个人惶然坐在原地,额角蔓生出密集的汗,心脏剧烈跳动,震动声入脑侵髓,让他想吐。他对塞维尔的渴望浓稠又热烈,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他需要立刻看到塞维尔,不然他可能活不下去,他意识模糊地想着。
司焰很快赶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只药剂,准备朝裴子晏的后颈扎,被裴子晏警惕地抓住。
裴子晏:“你干什么?”
“这是信息素替代剂,可以改善你这种症状。”司焰解释。
听完司焰的话,裴子晏对自己的症状有了些离谱的猜测,认命地放开手,让司焰帮自己注射了药。药物起效很快,不过几分钟,裴子晏的渴欲、烦躁、焦虑还有喘息肉眼可见地平息了很多。
司焰见药物起效,反复打量他,问:“你最近是不是摄入了很多信息素?你们匹配度太高了,这种匹配度的,短期内摄入过多过浓的信息素会让你出现这种戒断反应,你会离不开对方的信息素。”
“戒断?”裴子晏无措地反问。
脑海里想起这段时间的很多事。
他每天都去找塞维尔,有时候只是带一点甜点过去。塞维尔话不多,总会把他扯进自己精神域里,锁着他不让他出去,有时候只是单纯抱着他睡觉,有时候会做些别的。
那片精神域很大,他还没探索完,但很多地方都有过他们的身影,而他们俩除了没到最后一步,什么都做了,不是他不愿意,是塞维尔有种奇怪的克制。
塞维尔会疯狂地啃咬他的后颈,一次又一次,狠狠注入过饱和的信息素,甚至他身上其他地方也没有被放过,有时也会让他体验一些失魂激荡的瞬间,却不会更进一步碰他,甚至也很少让自己释放。
塞维尔好像沉迷于欣赏自己在他手里起伏、挣扎、崩溃的情态和言语,他好像沉迷于凌.虐和剥开他。
塞维尔克制得过度,而他是有放纵得有点过度,他默许、应允了塞维尔的一切举动,肆无忌惮地纵容塞维尔,放开了自己的理智,沉向欲影的深渊。
在精神域里不管干什么都不会影响现实,那些伤口和痕迹不会带出来,但他还是察觉了自己有点依赖塞维尔的信息素,却没想到还有这种后遗症。
“是,特别是临时标记,次数越多,症状越重,还会像你这样,出现分离焦虑,完全标记了以后会好。”司焰戏谑着笑,“匹配度太高也不是好事。”
分离焦虑。
裴子晏茫然在原地坐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司焰说的话,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司焰,问:“你这药过期了吗?”
司焰疑惑,“你不是好多了?怎么这样问。”
裴子晏皱眉,表情很认真,“我还是很想见他。”
司焰正在喝水,听见这话硬是被呛了一口,“咳——咳……这是信息素替代剂,不是记忆清空剂,只是让你的戒断反应消失,不是让你忘了他。你想见他,这说明你确实喜欢他,恋爱脑无药可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