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星 第33章 欣慰

徐茵的治疗结果不算乐观，医生告诉孟子荆说，已经是重度焦虑，中度抑郁了，而且已经出现过一次自杀。

这种表现出自杀倾向但是愿意自己来医院的孩子并不多，医生告诉孟子荆，从和徐茵的聊天中，知道了一个人名——许风。

大概是肚子里孩子的父亲，谈到这个人的时候，徐茵的情绪有些激动。

诊费是孟子荆帮忙付的，徐茵的妈妈，捏着拳头跟在后面，看了看孟子荆，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说话。

孟子荆倒是不在意，他见过这个女人很多面，想来也是奇妙，一个人竟然有那么多不同的面，堪比川剧变脸，有医院门口叫嚣着跋扈的，有咖啡厅里痛哭流涕下跪的，还有今天平静中带着点悲哀的，也许这就是母亲吧。

看上去如市井泼妇，有时候又弱小而卑微，她的身上充满着悲剧性，但是她所有的动机不过是为了孩子。

为了孩子，所以什么面子里子通通可以不要。撒泼哭闹甚至到现在回头找自己帮忙，有人会说，怎么会有这样无耻而不自知的人，其实谁不知道呢，在大庭广众之下下跪，对着曾经骂过自己的人感谢……都会让人难堪的吧，但是不管是什么情绪，只要是对孩子好，就什么都可以去做。

“这钱当是我借给徐茵的，等你休学一年之后可要好好努力，等读完大学工作了，我可是会来讨债的。”孟子荆故意摇了摇手中的收据。

还没进深秋，徐茵就裹上了厚厚的大衣，蜷缩着，她比母亲高小半个头，但是却因为瘦弱，两人并排站着显得有些滑稽。

徐茵点了点头，抓住母亲的手冲孟子荆看过去，隔着口罩都能感觉到少女的变化，那双眸子里带着点生气，不再是一片灰暗的死气沉沉。

等走到诊所门口，孟子荆才发现外面下雨了，他把手中的伞递给徐茵妈妈。

女人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接。“孟记者，那你咋办？”

“拿着吧，他有我呢。”柴辛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来，手里还拿着孟子荆的西装外套。

女人看着柴辛有些畏惧，又有些羞愧，想来是记起来在咖啡厅的不愉快经历。一旁的徐茵伸出手接过伞，“谢谢你了，孟记者，还有学长。”

柴辛冲面前的女孩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虽然网上的新闻让他对这对卖惨博同情的母女观感不好，但是他一直记得在学校被一群人掌掴的女孩，沉默着不肯喊疼，却泪流满面的情景。

“下过这场雨，明天应该是晴天了吧。”徐茵撑开伞，和妈妈互相搀扶着，轻声说了一句。

孟子荆摸了摸裤兜，没找到烟，一时有些惘然。

柴辛心有灵犀地从外套里拿出他的烟递过去，却没给火机。

“叼着吧，别抽，对身体不好。”

孟子荆苦笑了一声，终于还是拿了一根含在嘴里，好像那样苦涩的滋味就不会一直留在嘴里了。他想起刚刚递伞的时候，女孩手腕上的纱布，大概那一次自杀是前不久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徐茵用什么办法说服了妈妈，这大概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即使作为记者，他也没办法了解所有悲伤的故事，或者说，每采访一个悲剧的人，他自己的心情就沉重一分，有时候也会生发出世界还值得被爱的矫情想法。

因为每一次面对镜头，那些被采访人讲述故事无疑都是撕开伤害，即使后期打上马赛克，模糊声音，但是那些经历是确确实实的，所以他没有选择把徐茵的故事搬到屏幕前，网上的通告和流言再过一阵子就会消失了，而那个女孩心底的伤口大概会随着一个孩子的出生，记一辈子。

一瞬间，孟子荆突然想去见一见这个故事的男主角，不为了采访，不为了收视率，只是想从另一个视角，听完整个故事。

柴辛就看着孟子荆坐在诊所门口的花坛边上，天渐渐暗了下来，其实现在已经过了医生问诊的时间，孟子荆也是靠着作为老病患的门路找到的医生。

一方面因为网上的事情还没平息，自己大小算个公众人物，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徐茵的心情和**。

乌压压的天，远处有狂风卷起树叶沙沙作响。

屋檐上成串的雨滴落下。

柴辛就看着孟子荆叼着烟，背靠着白墙，盯着雨幕发呆。他在发呆，自己也在发呆。

他在看雨，自己却是再看他，倒是也说不出来谁更呆一点。

“又在想什么呢？”柴辛回过神来，也坐到了诊所门口花坛边的台阶上。

“想着雨啥时候停，咱们晚上吃什么？”

孟子荆甩了甩头，将嘴里的烟拿下来还放回烟盒里，像是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也过滤一遍。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么？”柴辛没好气的回了一嘴。“我在想你脑子有没有被驴踢过！”

“啊哟，不至于，这是为我抱不平？”孟子荆乐呵呵一笑。

“才不是，管你去死啊。”柴辛用脚踢了一下台阶。

“孩子长大了，知道心疼老父亲了。”孟子荆原本阴霾的心情顿时生出了点逗乐子的性子来。

“你再说？”柴辛扬了扬拳头。

“说又怎么了？”孟子荆依旧老神在在的靠着，“跟我这儿发狠呢，也打不过我，有用吗？”

柴辛拳头捏了捏又无力的松开，挥手而下带动的风都有几分火气似的。

“哎呀，这才乖嘛。就咱俩这关系，说是半个爹不过分吧。”孟子荆装作没看见他脸上的不忿，得寸进尺。

“呵呵。”柴辛瞥了一眼，“那麻烦您下周去学校开个家长会成不？”

“家长会？”孟子荆没想到吹个牛皮，真给自己找了个事儿。“让你爸秘书去不行吗？以前不都是那冯秘书去的吗？”

“这不是关系没到位嘛。”柴辛正好拿他刚刚的话挤兑回去。

“我这好歹也算个公众人物，去学校怕是得引起轰动，影响不好。”孟子荆摆摆手，还想推辞。

“行吧，不为难你。反正别的同学都有家长去，我就一个秘书去，唉。”柴辛背过手，装模作样的唉声叹气。

“诶，怎么还打亲情牌啊，犯规啊。”孟子荆一听这小子这么说就受不了，他要是火冒三丈的挤兑，还能怼回去打回去，但是这委委屈屈的缩成一团，即使知道他是装的，但还是有些心疼的，毕竟自家孩子，“好了，我去我去。”

“下星期三下午，你们台正好调休。”柴辛心道，就等你这句话呢。

“连时间都算好了，这是等着我呢？”孟子荆有些狐疑，“别不是鸿门宴吧？”

“切，反正你答应了。不去这个月伙食费自己看着办吧，据说某人这个月又得扣钱。”

…………

下了一场秋雨，天气更冷了些。

孟子荆简单收拾了一下，穿了一身休闲装戴了个口罩就出门了。

老父亲参加孩子家长会，对于孟子荆来说，还是很新奇的体验。原本精心的穿了西装打领带，还借了童禹的香水，捣鼓了一上午，最后被柴辛一句话灭了心情——想全校围观吗？孟记者？

低调。现在也是红人了，出门在外还是以低调为主，而且今天去学校还有一个事儿，他打算见一见许风。

不知道是他伪装的太好，还是重点高中的孩子家长都是体面人，反正孟子荆全程戴着口罩，偶尔假咳嗽两声当做感冒，愣是没人发现他。

家长会的流程挺简单的，班主任说了一下月考成绩，柴辛居然是中游水平，孟子荆拿着成绩单很是欣慰，还掏出手机咔咔拍了几张发到朋友圈炫耀。

原以为孩子叛逆不上进，再加上平时还去电视台到处乱跑之类的，所以期望值不高，没想到还能考个不上不下的分数，尤其是语文成绩甚至是班上前几名，也是意外之喜了。

紧接着老师又说了一些场面话，就在孟子荆昏昏欲睡的时候，教室前头响起来广播。

“各位同学，各位家长，大家下午好。我是高二七班柴辛，也是新一届的惩戒会会长。也许大家对惩戒会有些陌生，但是大多看过国家电视台《调查者》最新一期的节目，知道不少关于校园霸凌的事情，对此校方和惩戒会都很是重视，我今天在这里讲话就是为了告诉大家，我们的态度。”

孟子荆缓缓放下手中的成绩单，原来那小子让自己来开家长会是这个心思。

其实不管是官方发布的节目还是孟子荆自己剪辑的视频里，关于校园霸凌的呈现和忠告都是面向家长和老师的，但其实，他们还是忽略了孩子自己的想法。

还是没有把他们摆到平等的地位去看待，觉得更好改变的应该是大人，所以呼吁家长老师关心孩子，但是却忘了，和孩子朝夕相处的，有话语权和影响力的还是孩子啊。

也许不是没想到，只是不好说，你没法让每个校园的孩子都自发的改变，尤其是在凉山中学的那个孩子冷漠的否认，给孟子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他潜意识里觉得孩子是隔着代沟，难以沟通的。

但是柴辛想到了，并且他做到了。

“我宣布，从今天起，惩戒会改名为自律会，我们会在处理同学关系和打击校园霸凌方面做出自己的改变。”

广播里柴辛的声音有些陌生。

不是平时调侃的那种嬉闹，声音带着少年的清亮，却有着大人的稳重。

不少家长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对此颇为肯定，孟子荆直起腰，有些骄傲。

这是一个一起成长的故事哦，改变的不仅是孟子荆，还有柴辛。也在努力跟上哥哥的步伐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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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