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星 第10章 误会

“柴辛。”孟子荆的声音沉了下来，一听就是压着火气，他是不会发火的人，一个人如果顺他的意，着他的眼，一切都好商量，但是如果一旦惹怒他，他不会生气，直接将那个人纳入永不交往的列表清单里。

柴辛下意识的沉默得停顿了一下，他也不敢赌自己在孟子荆心里的地位，即使过去那么多年，但是他依旧不敢赌，毕竟，他是那样薄情的人。

“好好上课，工作的事不用你操心。”孟子荆捏了捏眉心，有些累，但还是耐着性子和孩子说话。

“这也算是我第一份工作，我就是想知道成片怎么样了。”柴辛深吸一口气，将满腔的怒火压下去。

“嗯，等周末带你去一趟吧，还有后续的报道。”孟子荆敷衍的应了一声。

在柴辛先服软之后，，孟子荆也很默契的将刚刚到不愉快抛之脑后。

挂了电话，孟子荆看着电脑屏幕里大段大段的画面，李二婶的眼泪好像流进他心里，这些都是被删掉的内容，上头的压力很大，尽管他凭着这些年的人情顶住了，但是节目毕竟不能全靠煽情，《调查者》最后需要的还是真相。

但是幸好这件事引起了大众的关注，接下来只要摆出更多的证据就好了。他清楚的知道，这个节目最后并不会真的捣毁人贩子集结的地方，最多不过可以让贩卖儿童的犯罪事件降低一段时间。

既然有贩卖儿童的市场，总会有人铤而走险去赚钱，只是这些孩子究竟去了哪里，他皱着眉，盯着笔记本上的“寻人启事”四个字，久久不能回神。

柴辛挂了电话，一把将手机扔到床上，发泄似得冲着墙狠狠得锤了两下。要是孟子荆不帮忙，他就自己找，既然答应的事情就绝对要办到。

“喂？”柴辛想了想，捡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哎呀，这不是柴大少爷嘛，怎么，有事情找我黄半仙帮忙？”电话那头的声音有几分油腻。

“帮忙找个人，价格随便开。”柴辛显然也不常和这人打交道，皱着眉头吩咐。

“哎呀，我们柴大少爷也有求人的时候？”黄半仙很是意外，在圈子里混多了都知道柴大少爷虽然明面上捣蛋顽劣，但是骨子里却是个比谁都较真儿，比谁都正派的人。对于他们这些暗地里工作的人很少过问，但是今天不知怎么了，居然屈尊降贵的找上门来了。

“别废话，生意还做不做！”柴辛显然还在气头上，话里话外冒着火。

“做做做，不知道柴大少爷要找什么人呀？”黄半仙也不敢得罪这位脾气火爆的小爷。

“一个在S省走丢的男孩。”柴辛简单的叙述了宝儿的身份。

“柴少，你莫不是在拿我寻开心吧……”黄半仙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下去了，这点信息居然让他一个平日里人脉广阔的狗仔去找，这任谁也找不到吧。

“我看着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柴辛在孟子荆那里受了气，总有些莫名的烦躁，听着黄半仙的质疑，心情更不好了。

“不是这个道理，您要是让我找一个在哪个舞会上见过一面的小模特，我肯定一找一个准，但是隔着上万公里找一个丢了的孩子，我黄半仙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啊。”黄半仙也不知道这些大少爷成天都在发什么风，他只不过是一个小狗仔，真拿他当城隍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的意思是你办不成？”柴辛也是有一回听人火黄半仙可以找到任何你想找的人才想起来打个电话，但是看来不太靠谱。

“诶，这个确实比较难办。”黄半仙纠结着措辞，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大人物，但是没等他的马屁拍全了，柴辛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柴辛一晚上将这个片子来来回回看了十来遍，一个小时的片子，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联系寻找孩子的方式，他们就连一行字幕都不愿意打上去吗？

尤其是孟子荆，他明明看见了李二婶他们那些失去孩子的家庭在遭受着怎样的痛苦，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孟子荆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是第二天白天，刚准备伸懒腰，就猝不及防的打了一个喷嚏，这才觉得自己一晚上坐着也没开空调，一定感冒了。但是和采访对象约了早上九点，如果迟到就不好了。

连感冒药也不敢吃，嘴里没什么味道，淡的连舌苔都有些发麻，手脚有些发麻，站不住脚，他心里知道不好，但更不敢耽误时间。

孟子荆看了看时间，套了件大衣就准备出门了。

刚打开门就看见柴辛缩成一团坐在门口的楼梯上，少年眼睛下一片青黑，再想想自己的黑眼圈，两人倒有几分相似的熊猫眼了，这孩子也是个重情义的，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但是他不想再这么纵容柴辛，他必须学着长大，而不是活在书里和那些毒鸡汤的道理里，他必须早点醒悟过来——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达成所愿，一个人的能力很小，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就不要太早的答应，这样对那些怀抱希望的人才是最大的残酷。

孟子荆深刻的知道那种无能无力的痛苦，因此才特意没有再片子里放上联系的方式，不说这种类似广告的方式在台里是名文规定不允许的，就说这种大海捞针的行为能得到什么无意义的结果呢，说不定还有骗子看到新闻之后去诈骗这些走失孩子的家庭，这种情况在那些钱财散尽寻找孩子的家庭中并不少见，保护受访者的个人信息是一个记者基本的道德素养。

即使是有求于你的采访对象要求，也不能因此失掉最基础的公正。

将柴辛抱回家里的沙发上，细心的盖上被子，这孩子睡着了就是打雷也劈不醒，也不知道他昨晚究竟熬了多久才在忐忑不安中陷入沉睡。

转身将门带上，孟子荆裹紧大衣，出了门。

柴辛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又睡在熟悉的地方，灰色的枕头上还有几分孟子荆的味道，带着点洗衣粉的味道，干净而温暖，穿上自己的拖鞋，屋子很安静，显然只剩下自己。

装修的时候，孟子荆画出设计图的时候，自己还挑剔得觉得怎么会有人想把自己家装修成展览馆，事实证明，孟子荆确实把自己活成了一件艺术品。

每一处都是透着细节和干净，他很少请小时工，因为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有点强迫症的想要把家里每一处都收拾的尽善尽美，黑白灰的设计色调，就像他这个人，无趣而无情。

拉开窗帘，落地窗被一面灰色的幕布遮住，打开是四散开来的阳光，暖和和的，像是整个屋子都有了生气。

柴辛坐在床边，这才发现床头柜有些不正常的凌乱，桌子上堆了好几本书，还有几根烟蒂。

他又抽烟了？……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吗？怎么会？一般质疑，一边拿起书翻阅——《网站编辑设计》《儿童对家庭的意义》《走失儿童的生活记录》……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到这些书册，一本一本的摞起来。

“切，看完这些纸上文章能有什么用，又找不回孩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瞎忙。”柴辛一边吐槽，一边认命的收拾起来。

这要是让熟悉柴少的人看见了，估计新买的眼镜都跌破好几副了。就像孟子荆在柴辛面前会妥协一样，柴辛也只有在孟子荆面前才会收起棱角，展现的自己为数不多的温柔。

就书放回书房，按照顺序排好，看看桌子上的吊兰，准备将花挪出去见见光，一转眼就看见电脑屏幕没关，鬼使神差的伸手碰了一下鼠标，电脑屏幕跳出一个网站。

清新的蓝色，绿色和白色做背景，背景音乐自动响起来，《something just like this》的旋律响起来有点轻快，但是网站的第一页照片就是那张寻人启事，网站一看就是刚设计出来的，还很不成熟，只有几个快捷的链接，孩子的照片还有李二婶他们的联系方式被大红色的排列在最显眼的地方。网站被分成寻子登记，志愿者登记，社会新闻，紧急求助好几个板块，已经初见成效。

不知道他躲在家里做了多久，一个对计算机编程几乎一窍不通的人为了几个孩子居然自学做出一个网站，原来他不是铁石心肠，而是他的温柔，自己从没有看懂。

点开网站的扉页，上面是孟子荆手写的字迹——宝贝回家。

这世界只要有希望，没什么做不成。

很难想象，这么一句毒鸡汤居然是从孟子荆那么一个理性主义极强的人嘴里说出来的。柴辛觉得自己鼻子莫名的有点酸，再联想自己昨晚上那么过分的职责，柴辛都觉得脸上烧得慌。

“这个人也真是的，偷偷做了这么多事儿，就是不说，果然刀子嘴，豆腐心。”柴辛朝天花板看了几眼，才忍住了夺眶而出的眼泪，衣服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一看来电显示正是孟子荆，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你现在在哪里？”柴辛永远是两个人电话里第一个说话的人。

“喂，您好，请问您是孟子荆的家人吗？他因为感冒高烧晕过去了，现在在我们医院的抢救室里，我们发现他的手机紧急联系人是你，请问你现在有空吗？手术需要家属签字。”电话那头的女声混着嘈杂的背景音。

但是柴辛的脑子却轰隆一下，仿佛被雷劈中了一样，顿了几秒，手心一下子就渗透出大量的冷汗，好像整个人都被放在熔炉里，被烈火焚烧了一样。他感觉喉咙也像是被硫酸浇过一样，哑的说不出话来，声音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一样。

“他……在哪个医院，我马上到！”

文中的网站真实存在，《宝贝回家》上收录了不少走失儿童的案例，在电影《亲爱的》中也有涉及。

希望更多的人关注中国走失儿童这个庞大的集体，也为那些失散的家庭早日重聚尽一份力。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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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