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机甲长出触手了！ 第9章 不灭灯塔09

微风轻拂，草浪如缎。

解厉躺倒在模拟战场的草地中，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在她的脸孔和机甲表面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辉。

所有的一切——包括她自己，看上去都如此静谧美好，仿佛艺术家笔下的温馨画卷。

可惜，空气中弥漫着的尚未消散的硝烟味，却无时不刻不在提醒解厉——

这并不安宁。

解厉脑部不断加剧的神经痛警告她，是时候断开与脑机的精神链接了。

可她双眼望着天空，觉得自己其实正沉浸于梦境之中——她一定正在自己宿舍的大床上美美睡觉，而不是躺在狭窄的脑机机舱中，静待失败与死亡的降临。

原本湛蓝的天空渐渐被一团乌云遮蔽，那种压抑的深黑如同一张巨幕，沉甸甸覆盖住解厉的脸孔，令她无法呼吸。

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右手了。

身下的草地微微颤抖着，似乎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噩运恐惧地发颤。

……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

解厉惊愕地瞪着缠住自己机甲右臂的触肢！

这台漫游者……明明刚才的外观看上去还只是没经过任何改造的初始机，被她攻击之后却突然显露出了生物武器！不仅及时帮助对方腾空躲过激光炮，还偷袭了她！

触肢异常精准地绞住解厉，表面分布的一圈圈排列整齐的尖锐倒刺紧紧嵌入解厉机甲手臂的缝隙中，想要将她掀翻在地！

解厉瞳孔骤然紧缩！

这究竟是对方的脑机在进入模拟战场前就做了伪装，还是漫游者本身受到对方的精神力刺激，共生进化了？

情况危急，解厉肩膀上一排排小型脉冲火炮吐出幽蓝火舌，瞬间如离弦之间冲向这根难缠的触肢！

果然，觉察到危机，触肢立马灵巧挥舞着游开了。

但解厉也付出了代价——她右手臂的一块机甲被带了下来，露出大片毫无遮拦的皮肤。

这让解厉很不高兴，她的机甲虽然也属于漫游者系列，但在经过她的预设改装后，属于生物机械的部分已经很少了。

作为刚升到B级的觉醒者哨兵，解厉和共生机甲的精神共鸣还不算高，每次使用都会消耗大量精神力。因此，她最熟悉的方式还是更偏向于重火力攻击。

解厉抓紧时机，在触肢撤离的同时，机甲腿部的强力推进装置爆发出惊人速度，在空中翻滚躲过触肢的攻击！

解厉唇角微微上翘，然而在她即将落地之前，她的笑容却突然凝固了！

地面游走的影子怎么这么多……？

沉闷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解厉一寸寸拧过脑袋，视野中浮现出一个身影。

那是一台最普通不过的漫游者初始机甲，但也许是因为操纵者本身体态优越，导致包裹住她的生物机械纤维组合出的机甲在外形上要比寻常的修长许多。

然而，造型上的秀丽只是一时的障眼法，漫游者冰冷的黑色外壳仿佛吞噬了全部光线，可最令解厉感觉毛骨悚然的，还是那些从肩背蜿蜒而出的触手！

不、不是？！

这根本不止一条啊！

一、二、三、四……

怎么一共有八条触手！

她是章鱼吗？！

那些触手粗细不一，肥腻狰狞，不停地在她眼前扭曲挥舞，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即使相隔甚远，以哨兵的视力还是能够清楚看见触手湿滑表面的奇异凸起。

明明也是黑色的，可就在某一瞬，解厉敏锐捕捉到了一些浊艳的色泽从那凸起下迅速蠕动而过，让她联想到人在做噩梦时眼皮下狂乱转动的眼球，给她一种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的既视感！

咦喏！

解厉心神巨震，这种怪异的联想让她情不自禁反胃。

她脑海中飞快闪现许多曾在模拟战场中接触过的怪物，其中也不乏变异的章鱼、水母或者蛇类，可没有哪一种能让她产生如此的厌恶和恐惧。

但最让解厉接受不了的，是她发现自己的目光居然无法从那些触手表面的凸起上挪开！她死死盯着那些突起，好像正与无数双森冷的眼睛对视！

——这对吗？解厉在心中呐喊。

一定是精神污染！别看了别看了别看了别看了别看了！

解厉发出一声咆哮，强行投掷烟雾弹。

霎那间，扩散的蓝色雾气遮住视线，解厉狼狈落地。

漫游者与她几乎同时间降落。

两台沉重的机甲让草地不堪重负，不少青草都被强大冲击力压得扁平，扬起一片尘土。以她们为中心蔓延出圈圈如蛛网般的裂纹，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洼地。

解厉在地上滚了几圈，很快被她手刹截停。

烟雾已开始消散，她影影绰绰观察到对面有几条触手不甘寂寞地插入地面，表面上的尖刺轻而易举穿透松软的泥土，带着一种诡异的节奏感。

不能等了！

解厉率先发动攻击，迅速冲向漫游者，同时再次发射激光导弹。

数枚导弹拖着长长的尾焰雨点般从四面八方向漫游者飞去！

漫游者明显趔趄了一下。似乎对这样强力的攻势无所适从，下意识开始在周围寻找掩体。可明明她身后的触手就是最好的盾牌，她却不知道如何使用！

这糟糕的表现真的很像一个菜鸟！

解厉暗中蹙眉。任何一个接受过战斗训练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在避无可避时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可对面现在在做什么？在广阔的大草地上抱头鼠窜？！都这个时候了，她在装什么新人？

演给谁看啊？！！！

……云川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她惊魂未定地落地，还没站稳，对面烟雾里就炸出一片矛头直指自己的导弹，吓得她人已经麻了。

如果不是机甲支撑着她，云川会因为双腿发软原地跪倒。

她实在不明白解厉为什么要对自己下这种死手，还是说圣所的模拟战场本身就是这种你死我活的风格？

可这不应该吧？就算是排位赛，现在也还没正式开始，至于这么先发制人吗？

简直比当初那个黑曼巴还不讲武德！

还有！那些触手是怎么回事？是机甲本身自带的吗？究竟要怎么操控？

用意念？用真心？

她想跑来着，可身体纹丝不动啊！

就没有什么盾牌之类的防御措施吗？

云川有点绝望。又有点愤怒。

眼看着密密麻麻的导弹即将贴脸，云川在原地下线和死里求生中摇摆了一会，还是决定冲一把。

她将恐惧和迟疑牢牢摁下心头，集中精神面对眼前的挑战。

闪避！！抵挡！！！

一股无形的精神力场如水波往四周荡漾。

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云川能看见每一个拖曳着蓝色尾焰的导弹——这瞬间，它们的行动轨迹是如此清晰地倒映在她的眼中——她迅速侧身闪躲，动作轻盈如同鬼魅。

与此同时，身后几条触手猛地甩向空中，外表的尖刺将导弹外壳刺破，也将它们大力弹飞！

成功了！

导弹在半空中接二连三爆炸，如同白日绽放的烟花。

见攻击被化解，解厉立刻改变策略，一个急转弯绕到了漫游者身后，手臂的能量刃寒光闪耀，狠狠朝漫游者背部刺去！

云川这时反应极快，她突然无师自通领悟了触手的用法，挥舞的四条触手中有三条都迅速回防，交叉挡在她的背后，与能量刃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另外四条原本钉入地面的触手也迅速抽出，灵活地朝解厉的机甲腿部缠去。

感觉到腿部传来的巨大压力，解厉当机立断，一边再次启动推进装置，试图用反推力挣脱束缚，一边将短刃切换成大刀，对着触手狠狠斩下！

可就在刀刃即将切断触手的前一秒，触手突然释放出一股强大的电流，顺着机甲大腿传导至机身，导致解厉的机甲控制系统出现了短暂的失灵！

可恶——！！！

动力机械占主导地位的机甲就是这点不好，一旦操作系统故障，就很容易陷入被动！

支棱起来啊！！！

解厉心急如焚。她迅速启动修复程序，将大刀插入地面，猛地蹬地，借助惯性和推进器的力量，以大刀为轴心旋转起来，带起一阵剧烈的旋风。

这也行？

云川被甩飞出去，机甲表面出现几道深深的划痕。

重型机甲制造的旋风和高速运转的切割机没什么区别。

她对解厉强大的核心力量叹为观止，可如果继续缠斗下去，她只会被活活耗死。

必须尽快结束战斗。

该怎么办呢？

对面有什么弱点？她又有什么优势？

云川的目光落在解厉的右手臂上，她从肩膀到手肘部位的机甲已经在刚才被触手拆掉了，此时那里毫无防备，是个显眼的靶子。

解厉举起左手！该死，她的掌心也是炮口！

一阵耀眼的光束射向云川，她连忙朝旁滚去。

光束贴着她飞过，但也击中了一条触手，原本狂舞的触手顿时只剩下了半截，伤口处向下滴着粘稠的黑液，烧焦大片草地。

云川痛苦地闷哼一声，咬牙起身冲向解厉，试图操纵触手正面攻击。

对方装备的大多是重火力武器，她必须缩短彼此间的距离让她无炮可放。可解厉火力实在太猛了，该怎么接近她呢？

不、不。也许不需要接近，近战对她来说也很吃亏。

有什么方法能够打断解厉——

云川眼眸紧盯对面，大脑飞速运转，不放过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每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光闪烁。

她又要开炮了！还是那记掌心炮。

既然这世界如此真实，那么……一些很久没使用过的公式和定理接二连三从云川脑海中浮现。

掌心炮角度。

风向。

风速。

……

炮弹初速度。

云川分析计算着每一个数据。像感觉不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掌心炮呼啸而出。爆烈的光照亮眼前！

就是现在！

云川奔跑中的身体突然滚倒在地，有两条原本挥舞向解厉的触手猛地改变方向，狠狠将冲向自己的炮弹往某个特定的方向抽去！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丝毫犹豫！

霎那间，世界安静了。

面罩下云川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她闭上双眼，像早已洞悉一切的先知——

刺眼的强光在草地上空绽放。原本柔和的青草被照得惨白。

解厉眼睛一点点睁大：“不——”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压过了她的声音。那种好像大地深处被唤醒的愤怒咆哮无可匹敌地向四周扩散！

巨大的冲击掀起一片尘土和硝烟。

云川和解厉被高高抛向空中，像被一双无形大手抓起又狠狠洒下！

“我操。”

云川阴沉道。

“我操操操！”

解厉惨叫道。

强大的气浪席卷一切。

在草丛被压倒的同时，云川和解厉失去了知觉。

……

解厉感觉不到自己的右手了。

左小腿好像也失去了知觉。

头很痛。想吐。想骂人。

尤其是当她看见那台失去了所有触手的漫游者摇摇晃晃走向自己的时候，有很多污言秽语涌上她的喉头。

她张了张嘴，刚想喷射一波垃圾话，口中却真的吐出了一些东西。

解厉：“你这混……呃！——yue！！！”

解厉第一次在模拟战场中干呕。

此前她都不知道全息世界里的人物还可以呕吐。

……有必要这么仿真吗？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的痛觉模拟才开了70%？

云川疼得快死了。

她眼泪几乎都要流干。

她的内脏像是被搅拌机搅过一样，疼痛的潮水还在半空中时就快将她淹没。

她在被撕裂和被灼烧中嚎叫，最轻微的呼吸和移动都会带来钻心的疼痛。尤其是，那些触手就像她自己的肢体一样，每断掉一根，她的痛苦就加剧一分。

一团黑色的火焰在云川心中燃烧。

她死死盯着解厉，默默计算着与她之间的距离，想象着如何用最快的速度和最残酷的方法结束解厉的生命。

如果解厉能看见她脸的话，就会发现她极力压制的抽搐嘴角。

杀意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在云川平静的表象下汹涌。

一步。

强烈的恐惧笼罩解厉。她眼睁睁看着那可怕的机甲朝自己接近，却动弹不得。

两步。

她要杀了她！解厉牙齿打颤。她当然在模拟战场中经历过死亡，可她从没这样直面过死亡将近时的恐惧。快登出啊！——她要登出！！！

三步……

完蛋啦！解厉紧紧闭着眼睛。要死了要死了要死——

……嗯？

云川在距离她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倒下。

她半跪在地上，垂着头一动不动。

解厉惊魂未定：“喂？”

没反应。

“喂!”

解厉又喊了几声。

也没动静。

不会先她一步凉了吧？那这局是不是算她……

“你个混蛋……”云川气若游丝，“杀了你……”

赢。

解厉：“你骂我干什么？”她有点委屈。

“你为什么攻击我？”云川断断续续地问，她比解厉更委屈，“我们昨天才见过的。”

她打开面罩。

解厉原本快闭上的眼睛在盯了她两秒钟以后瞬间瞪大。

“什么？怎么会是你！你你——”

她崩溃大叫：“是你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张下嘴巴很费劲吗？我又不是不讲武德！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是——”

戛然而止。

云川歪了歪头：“……是什么？”

解厉：“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不解释？说你就是昨天走廊里那人？”

云川：“我解释了，可你轰我。”

解厉显然也回忆起了全部过程，语气顿时变得很心虚，但她还是故意虚张声势地抱怨：“但你沉默的时间也太久了吧，在我的视角来看真的很可疑啊啊啊！你当时到底在迟疑什么？”

云川：“我在思考！”

她举起地上一把长而尖锐的武器碎片，双手紧握，恶狠狠贯穿了解厉的咽喉！

解厉：什么你在烧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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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灭灯塔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