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新干线到盛冈后,再坐汽车往青森的方向走。
几经倒车换乘一路辗转,等回到家乡的小城市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久违地回到自己家中让我感到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老旧的居民区中的平平无奇的一户建庭院,借助两边邻居家透出来的灯光,我推开栅栏门,从行李箱中取出钥匙拧开了房门。
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灯的开关应该是在…………
“咔哒”一声、玄关的灯被点亮。
室内一片空荡荡的寂静感,完全不像有人的气息。
这也正常,毕竟一贯如此。
随手把钥匙丢到鞋柜上,这时我注意到了柜子上好像压了张纸条、
‘爸爸妈妈去摩洛哥出差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旁边还放了本存折。
…………父母向来工作很忙,所以我总是一个人在家已经习惯了。
我知道他们为了供我吃穿用度每天辛勤工作有多辛苦,所以我会按他们所说的拼命学习留在东京。
可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家,终归还是感到一丝寂寞。
说起来之前带去学校的钱快用完了,正是时候要再取一些,明天就去银行吧。
将拉杆箱停在玄关口关上门,我拿起存折向室内走去。
是因为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吗,地板上、桌面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看来还得先来个大扫除。
等把房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干净(至少以我的标准)后,钟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快十二点的角度。
赶在三根指针彻底重叠在一起前,八舞惠争分夺秒总算是在时限内完成了既定任务…………!
…………什么的、还是饶了我吧。
毫无意义的成就感转瞬即逝,现在只有又困又饿的感觉一阵又一阵袭击着我。
从早上起就不停奔波,车马劳顿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回到家,又无缝衔接大扫除。
现在我是真的累得连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
强逼着自己再清醒一阵,拿出上车前在东京便利店买的面包(哈哈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将就吞下。
再也没力气动上一下,我就这么原地进入了梦乡。
边挠着蚊子咬的大包边醒来的感觉真不是很好,直接在地板上睡着导致的腰酸背痛就更别说了。
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将室内照得无比亮堂。不会已经中午了吧。
好热……。
话说家里不是有空调吗,应该开空调来着。
对了,遥控器不知道哪去了。回来再找吧。
首先要…………、
拍拍脸我彻底清醒了过来。
简单洗漱过后换了套干净的裙子,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整洁得体、落落大方,总算像是个小淑女了我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接下来,对了…!
得先给降谷打电话报声平安呢,其他的事都可以慢慢来但这个一定要放到第一位。
按着抄写在纸上的号码,拨通了电话。
“喂喂~~这里是成田家哦~?”
对面接起听筒的速度远比我想象得要快,不过话说这个声音…………
“那个………”
“哦哦!这不是惠酱吗?哈哈刚放假第一天就来找我家ZERO煲电话粥了吗……!”
“才、才不是那样啦…!不…也不对、唔唔………”
一下子否定得太激烈了,从另一种意义上感觉心里也很难受的我急忙支支吾吾找补起来。
“嘿嘿、了解了解~!那我换他接了啊——”
从语气上听起来完全没了解的成田先生的声音消失在了听筒那头。
接着没一会儿、
“喂,惠吗。是我。”
“嗯。那个、我已经到家了,昨天太晚了没来得及打电话……”
“所以今天就睡到中午了吗?”
降谷带着笑意的声音在电话那头细微闪动着。
“唔…、怎么会知道的……!”
“这个嘛,总觉得会是这样啦☆”
“那算什么嘛~~!”
“话说那边是……、成田先生今天不值班吗?”
“啊。从一大早就精力旺盛地折腾来折腾去真是受够了………”
很容易就想象出了那样的画面,我不禁低声轻笑了起来。
“总感觉成田先生也和我们一样放了暑假呢…!”
“没有错呢~!”
不过我想,隔了整整一个学期好不容易降谷回到了家里常住,才是让成田先生高兴得不得了的原因吧。
“你那边也还好吗?家人在身边吧?”
“嗯。在哦。”
自然而然就撒了谎。
别说在身边了,暑假里能不能见到他们的面都不好说。
不过如果如实相告,以降谷的性格肯定会担心得不得了,所以这种程度的虚言就还请原谅我吧。
“啊啊啊——喂喂锅子要溢出来了啦!!怎么办啊——!!!”
成田先生的喊声突然从远处传来,很是惊慌失措的感觉。
“啊…、你们那边正做着饭吗?”
“是啊。毕竟中午了嘛。”
看来是饭做到一半的降谷让成田先生看着火,来接的电话。
“那今天就先到这吧,快去看看成田先生和锅子吧!”
“……看来只能这样了呢。惠,要保重好身体注意防暑哦。”
“嗯嗯!!”
“嗒”地、挂下电话。
降谷的声音,连带着没可能通过线路飘过来的食物的香气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这短短的几分钟通话已经给了我足够的充沛力量。
“…好嘞!”
拍了拍脸打起精神。都十二点了,我也去找点什么吃吧。
将钥匙和存折、以及仅剩的纸币塞进吊带小包,我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现在是正午最炎热的时间,基本所有的人都躲在空调房内吃饭歇息着,没有人会傻到在这个时间段出行。
所以被照得白洋洋的炫光的街道上,除了偶尔极速驶过的自行车外看不到任何人。
整个世界都仿佛是被我一人独占了一般,散发着一种静止式的美丽。
刺眼的阳光像是金砂般洒满了全世界,将格外鲜明的蓝天白云染上了色彩斑斓的明媚的夏天颜色。
路边的灌木丛随微风轻轻摇曳着,为滋啦啦的蝉鸣合唱打着节拍。
不知是谁家庭院的山茶花长得过于茂盛,红灿灿地窜出了栏。
一只蝴蝶在花枝间飘忽地上下飞舞着、
我三两步跑过去装作要扑蝴蝶的样子,蝴蝶一下子就受惊飞走了。
“呵呵、呼呼呼呼~~!”
花和蝶,真美呀,这个世界真美呀。
心潮澎湃的我,双臂摊开像个企鹅似的一摇一摆地走着。
偶尔随着吹来的风转个圈,白色的裙摆打起旋像是起舞的花瓣。
能够在这样的阳光下行走真是让我欣喜雀跃。
当然也很热就是了……………
嗯,因为考虑到中午银行工作人员可能在就餐休息时间。
所以我打算先慢慢走,找个路边店吃点饭再往银行赶。
挎包里仅剩一张1000日元的纸币。
我衷心希望能在今天把钱取出来。
随便走进一家路边的小饭店,“叮当”一声门框扫过铃铛。
久违的冷气一下子吹得我打了个激灵。
粗略看了看张贴在墙上的菜单后点了一份咖喱饭,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店里除了接到点单后转身进了厨房的老板娘外没有什么人。
一看就是本地老年人自家经营的颇具家庭氛围的温馨小饭馆。
除了柜子上的小电视转播着的肥皂剧以外,整个店里都很安静。
如此安静祥和的人间烟火气的场景一时让我感到有些恍惚。
“咖喱饭好了。”
没一会饭就被端了上来。
“谢谢…!”
那就赶紧开吃吧。
据说放了本地特产食材(苹果吗?)的咖喱味道果然是无比美味。
没一会儿就吃了个精光的我,抽出桌上的餐巾纸抹抹嘴。
将冰水一口饮下后付款,然后又是一声铃响离开了店。
走出空调结界,又一次回到了炎炎烈日的熔岩炙烤之中。
或许是因为吃饱了这一次我却格外有劲。
走吧,该去银行了。
我想我还真是有点狗屎运在身上,又或者该说这一切都多亏了学校制定放假日期的主任突然临时决定提前一天放假。
在经历了昨天一整天的车马劳顿后,我才能够在今天星期五下午——这一周银行最后的营业时间结束前赶到取钱。
但凡假放的晚一天,那我今天到这里时就正好是星期六。
那么……也就是说………、…算了,那种可能性太恐怖了我不敢想象。
从职员小姐姐手里接过存折和取出的一叠纸币后,我终于是感到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有了这些,这个暑假就不愁了。
姑且还是先取了暑假期间内的生活费。
如果到开学还没有人回来的话,到时候我就再来一趟吧。
从银行走出来时看到大厅的钟表指向的是两点半,离天黑还早得很呢。
这么早就回家也没有事情可以干,还不如在外面逛逛。
但话说回来我也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外面又这么热。
………要不先去超市看看?好歹也有冷气通着。
当然应该说、不出意料地,这个时间段在逛超市的人也几乎没有。
货架间的过道都空荡荡的,宛如无人之境的超市里只有我在大步大步前行穿梭着。
嗯,至少肯定是不用担心收银排队的问题了。
所以下午三点是来超市采购最合理的时间段。此乃经过科学计算的最佳区间。
——在某个夏日的下午八舞惠如此说道。
话说晚上我得自己做饭了。
总是在外面吃也不是办法。
快步溜达进了蔬菜区,货架上排列着也不是很品种繁多的蔬菜,至少比我在东京超市见过的要少多了。
嗯我想想………买点蔬菜再买点肉,炒一炒煮一煮、盖在米饭上应该就行了。很简单嘛。
等等,米饭又从哪来?
昨天大扫除的时候没在厨房看到米,毕竟经不住放,或许父母走之前都吃掉了吧。
那要买米吗?
我看向主粮区,货架上陈列着各种十斤二十斤的名牌大米。
上前翻查看看,就连最小包装也是5千克重的。
5千克………这还只是未蒸熟前的生米重量,兑换成熟米又是多少呢。
一袋袋瓷瓷实实的大米给人以极强的压力,像是给城堡守门的巨人兵。
面对眼前浩浩荡荡的巨人军势,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还、还是煮面条吧。
转而冲向旁边面条区拿起一袋意大利面。
嗯,300克、轻便小巧,这可正适合给年轻人吃…!
今天就先煮面吧,等顺利的话再来买大米。
如此定下战略目标后,我采购了大致所需的物资便结账回家了。
回到家里把东西一放,我扭头看看墙上的钟表。
四点半吗…………、
虽说离晚饭时间还早得很,但出于某种不详的预感还是从现在就开始准备吧。
围裙一系、拿起菜刀,我看向即将大显身手的舞台。
案板上依次摆放着肉末、西红柿、洋葱和菠菜。
好,今天就做一道意大利面吧。
将蔬菜投洗干净后,我开始切菜。
将左手弯成猫爪的形状,然后用右手下刀。
没几下、蔬菜就被分解成了食材该有的样子。
哼哼,轻轻松松~!
如果不出意料整个暑假我都要自己做饭度过。
正是因为考虑过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我早就提前向诸伏请教过料理技巧了。
现在的我,不会输给区区做菜!
理应是这样的…………、
“唔、唔唔……!!”
眼睛好辣,被刺激流出的泪水充斥着眼眶。
可恶,被洋葱辣到眼睛了。
明明刚才切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却突然袭击我。
忍不住了放下菜刀跑到洗手间用清水冲眼睛。
辣意一点点地退去,努力试着睁开双眼。
我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眼睛一圈红红的泫然欲泣或者说已泣了的样子。
这副有些可怜兮兮的模样,却让我心中斗志昂扬。
既然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一定要做出好吃的意大利面……!!
麻利地起锅烧油、依次下入肉末和洋葱煸炒,然后再放入西红柿炒出汁水,最后再是代替罗勒的菠菜…!
一方面另一口锅也没闲着,在炒菜的同时也在烧水煮着面条!
也就是说这样一来两边就可以同时出锅了……!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心二用、左右开弓~!这才是真正出色的料理人啊——!!!!
“太、太强了吧…!!”
我看着摆在餐桌上的新鲜出炉的意大利面套餐。
不管是从颜色、香气来看都是绝赞绝妙,令人垂涎欲滴!
味道嘛……也自不用说!!
豪爽地大口大口吃下!
筋道的意大利面搭配酸甜的西红柿肉末红汤,还有洋葱菠菜为其增香,实在是鲜美可口!
啊、不过好像………
“……忘放盐了呢”
虽然淡了点,但因为本身西红柿很酸所以问题不大。
依旧是无比美味的珍馐美馔。
(此处的成语绝不是指我亲手做饭很罕见的意思哦!)
等把厨具碗筷都收拾干净后,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没想到光是做个饭就花了几个小时…………
明天应该也要继续做吧,还是一天三顿(不吃早餐的话可以只做两顿)。
这样的日子还要再持续上一个月吗……………
泡在浴缸里的我有些恍惚地盯着天花板附近墙壁的排气扇。
无比短暂却又无比漫长的今天一整天就这么过去了。
这样也不错吧…………闹腾起来动起来充实地过着日子。
把自己搞得精疲力尽………大概就不用去想埋藏在心底的那丝异样了。
不想思考,不想承认,干脆把视线彻底移开装作看不见的那个。
想要用尽全力去忘记的、心中那份名为寂寞的感情。
唔……不行,不能这么想呢……………
光是能这样不愁吃喝、泡着舒服的热水澡本身不就已经算得上是足够奢侈的幸福生活了吗?
那些生活在战乱和贫穷中的苦命人们不管怎么拼死追求,都绝对拿不到手的平凡幸福。
我却能这样大口大口地大快朵颐痛吃着,肚子被撑到鼓起来。
即便如此还是感到不满意的话,就一定是罪孽深重了呢。
我并没有什么好不满的。
并不是想要什么却得不到的懊恼痛苦,而是从心底里就没有什么想要的。
没有**,也就不会失望。不报奢求,所以接受平凡…………某种和虚无一体两面的平静。
可这平静却令我感到无比安心。
就像暴雨天一边听着屋外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骤雨如幕重重击打在房檐上的声音,一边在温暖干爽的被窝里蜷卧入睡一般。
没有比这更称得上是幸福的了。
这样的平静如果有一天被什么打破了的话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所以现在这样就很好。
现在这样风平浪静、无所事事的生活一定是最幸福了。
八舞惠毫无疑问是无比幸福的人。
我要相信这一点。
啊……可是为什么……这内心里始终有空虚的一角无法被填满呢…………
一手攥紧裹着的浴巾角,我踮手踮脚踩着木制楼梯往上走去。
我的房间在二楼,虽说父母不在的现在睡在一楼也不是不行,但果然还是只有我自己的房间才是独属于我的小天地。
二楼走廊的灯没有开也懒得开了,所以我借着楼梯灯的光直接去摸房间的门把手、轻轻拧开——
——不知为何从房间里传来些许窸窸窣窣的动静、
该不会是我出去这段时间家里生老鼠了吧?
一边将不舒服的想象按下,暗自希望这只是错觉,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猛地一阵强风迎面吹来、
明亮柔和的月光从打开的窗户洒进来,被风吹动的窗帘像是天女的羽衣般高高飞扬——
一个我不认识的陌生少年正侧坐在书桌边的窗框上,单腿垂下。
身负夜空的少年转过头来、眼睛看向我嘴角上扬露出了微笑————
“——咿咿咿呀呀呀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拳打、脚踢!!
捡起手边能拿到的任何东西!!!投掷!!砸过去——!!!
被接连扔过去的东西砸得抱头防守的少年一边躲窜一边大声呼喊着
“喂喂…!冷静下来啊!!”
冷静个什么冷静——!!!
强盗!痴汉!!变态~~!!!犯罪者————!!!!!
察觉到手边已经没什么能扔的了——、
我举起吹风机像是把手枪似的对准少年的头颅——!!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我家?!”
“唔……我在这里难道不行吗……………。”
理解了自己被瞄准了的少年举起双手投降,脸上的表情带着迷惑。
“哈?!当然不行了!这里可是我家…!!”
搞什么啊这家伙!!
擅自闯入别人家里、还在这一副无辜的表情泰然自若?!?!
“………那就也当成是我的家可以吗?”
“……别开玩笑了,你这个从窗户侵入的可疑分子…!!”
“没办法啊,我又没有钥匙。只好从围墙上爬过来咯………”
不不问题绝对不是那个吧……!!!
这家伙的脑回路怎么这样神奇啊——!!
我眯着眼睛借月光观察着眼前的少年———
年龄比我要略小一些、看上去初中生左右的年纪,身穿单薄的长袖长裤——似乎并没有携带什么武器。
趁其不备的话或许可以压制住……!!
“你是小偷?还是色狼?”
“………从刚才起就真过分啊,明明我们好不容易才重逢了一上来就冲我举枪吗?”
…………重逢?
这家伙在说什么。
见我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少年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自嘲地苦笑了起来,
“你好像已经不记得我了呢。啊……也是啊,毕竟过了这么多年,彼此都变了样子呢。认不出来也很正常吧………你有把那短发留长了呢,很适合你哦。”
从这个人口中吐出的是出乎意料的、说和我在很久以前便认识的言语。
他知道我曾经是短发………并且我把头发留长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
也许他真的和我在哪里见过?
不,仔细想想如果是这个小镇固有的跟踪狂的话,知道那种事不也很正常吗……?
“就算你和我是旧识………、…朋友可不会干出偷爬别人家窗户这种事!”
我想我说的话已经够轻了,可没成想少年听到这话却像是某根精神的弦绷断了一样,顿时崩溃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们确实不是什么朋友呢…!如此肮脏罪恶的我根本没有资格待在你身边,说要让你记得我啊!哈哈哈…!!”
悲凄地大笑了一阵,少年伤感地拂去眼角的泪花、跳回到了窗框上准备翻出去离开,
“再见了……,能看到你过得如此有精神我就满足了……!”
见他似乎真的要走了,我急忙上前喝止
“等等…!你到底是谁?你的家在哪?”
“………家么,那种东西早就没有了。”
少年瞳孔中的寂寥,不似谎言。
“那你晚上要去哪里睡?你总要回某个地方吧?”
“谁知道呢………去公园之类的地方随便找张长椅躺下就是了。”
听上去像是开玩笑似的言语,可少年的声音中却透着认真。
“那未免…也太可怜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住所本来就并非是与生俱来的应有之物。人生于世时只是单有一具肉做的躯壳,而所谓的容身之处如果不被人允许、不被人接纳就不会存在。”
“那么我允许你,我接纳你,你……可以拥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了。”
或许是被少年晦涩难懂的悲伤言语所触动,我不由得鬼使神差般说出了让他留下的话。
可我也并不感到后悔。
“………你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嗯。也就是说你可以住在这里的意思。我,八舞惠允许。”
一时间,我们两人四目相对。
彼此的眼神像是未开刃的剑戟般对准对方,夏日的空气仿佛在这瞬间静止住了。
对在一起的刀刃碰撞出点点璀璨火花、
——然后、对面的力道略微退后…………‘我输了’像是在这么说。
短暂的沉默后,少年阖上双眼突然爆发了大笑,
“呼、呼哈哈哈哈哈哈哈……!!!竟然让我留下吗!啊哈哈哈哈!!!”
“只、只是姑且收留你啦……!!”
怕这家伙得意忘形我急忙又补了一句。
“啊啊……请多指教了哦。”
少年望向我,眼神中第一次充满了温暖的笑意。
我家其实并不算很宽广,如果有看过哆啦A梦的朋友应该能懂——嗯就是和大雄家差不多的构造。
招待客人借住用的客房什么的完全没有,所以我干脆给他安排在了父母的房间打地铺。
“总之今天晚上你就先在这里睡。除了开关灯外家电什么的不准乱动。还有不许乱翻柜子箱子,如果我发现家里少了什么东西你就等着瞧好吧!”
“好的好的~!”
少年抱着从橱柜里刚掏出来的软乎乎的新被褥听着我训话。
“………另外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擅自踏上二楼。”
“啊?”
啊什么啊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好歹给我有点自觉行吗…!!
但这种话我也没可能直接说出去。
只能用凶恶的眼神紧紧盯着他给他施加压力了。
“啊没用。不准就是不准。”
希望他能自己领会吧。
“………?”
虽然一时顺势就允许了少年借住,但如果接下来一个多月都要和他朝夕相处地生活想想还真是累人。
为了安全起见姑且还是把自己房间的门和窗户都从内部锁住了,自从父母走后还是第一次。
这种在自己家里束手束脚的感觉还真是有些憋屈。
我本身也不算是个外向的人,一个人生活虽然有些寂寞却也乐得清净自在。
而现在要跟个自称旧相识的陌生人一起度日…………唉……想想就头大……。
要不过几天找个茬把他赶走?
…………总感觉也不太好的样子。等他先犯错了的话吧。如果。
一边脑子里想着些有的没的,我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时醒时睡地迷糊了过去…………
察觉到时已经是被刺眼的阳光照亮到没办法再继续躺下去的程度。
“唔唔………啊……、…”
我一边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一边去看床头边的闹钟。
…………十点了、么。
昨天晚上脑子里一直乱乱地想着各种事结果完全没睡好。
还因为担心那家伙夜袭试图一直保持半醒半睡的状态来着。
看样子他倒没有道德低下到那个程度。
……不如说要为如此揣测他人的自己感到羞愧啊。
直接跳下床、推开房门向楼下走去。
刚走下一楼就闻到一股迷人的食物香气弥漫在整个空间里。
这是………?
我急忙径直冲向厨房————
只见少年正围着卡通的猫咪围裙——(正是昨天我穿的那件!)——在灶子前专心地翻着平底锅里的食物。
“等、等等…!你干嘛擅自穿上围裙,擅自做起饭来了!”
“啊,毕竟时间也不早了嘛,我想等你起来应该就很饿了。”
不不不,问题不是那个而是你为什么自然而然登堂入室了起来啊——!
完全没有在意我扭曲的表情,少年自顾自地拨动着锅里的食物。
“还是说我想错了,某人肚子不饿完全没有食欲呢……?”
“咕噜”~,肚子的叫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见状我也放弃了逞强,拉开椅子直接坐在了餐桌旁。
“唔……、…看不出来你做菜手艺不错呢。”
“毕竟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些年也不是白摸爬滚打过来的。”
明明外表不管怎么说都是义务教育的年纪,搞不好他过得是相当不容易吗。
“好了吃吧。”
少年将新鲜出炉的锅中食物倒到了我的盘子里。
家里除了昨天剩下的部分蔬菜就是从超市顺便买的鸡蛋和火腿,说实在的我自己都不清楚拿这些具体能做出些什么。
可没想到他居然是拿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食材硬是做出了一份色香味俱全的创意早餐。
把煮熟的意大利面用鸡蛋粘在一起煎成薄饼,再夹上西红柿和洋葱炒出来的酱汁和火腿片,实在是令人称奇的匠心杰作。
不光构思巧妙,味道也无比美味,简直是能和降谷诸伏的手艺相媲美的程度……!
都说料理会反应人的心境,那么他其实是个挺好的人……?
该不会他是为了报答我的收留之恩才想要大早上爬起来做饭的吧。
将早餐盛到我的盘子后,关了火的少年转过身去清洗厨具了。
我看到他没有准备自己的份。
“……你呢?你吃什么?”
“我就不吃了。毕竟光是能让我住在这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唔,这家伙该不会是把我当成了一毛不拔的很吝啬的人?
清了清嗓子,将少年的注意力唤过来后我开口了,
“……我有设想过如果自己是城堡或豪宅的女主人的话,要怎么对待手下的佣人。每天工作八小时,五天工作制,住宿带一日三餐——当然以上不包含在工资里”
我拿钢叉轻敲着餐盘,想象着自己正是享用着下午茶的伊丽莎白女王。
“——也就是说,我和那些用年功序列欺负刚入职场的年轻人、把员工往死里压榨的黑心企业,完全不是一路人。”
“少年,你可懂?”
我将盘中餐用叉子划了一半推到一边,态度很明显。
“呼、呼哈哈哈哈哈哈!!!也就是说我被录用为男仆了吗?哈哈哈…!!”
笑到流泪的少年冲洗掉了手上的泡沫,然后他转过身来单膝跪下,手臂叠于胸前无比认真地行礼——
“遵命,我的女王。”
嘛。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如果他肯为我做些家务劳动的话,我也不介意为他提供相应的待遇。
话说回来老是他啊、少年啊地叫着,一直搞不清楚他的名字也是有够麻烦的。
所以我就直接问了。
然后听到这话的少年露出了很无语的死鱼眼表情。
——‘你应该知道的吧’。
全身上下散发出的幽怨黑气都在努力传达出这样的意思。
被某种负罪感压得抬不起头来的我只得点点头、默不作声了。
唉……看来我们果然是很多年前就认识的旧相识,他是在等我主动想起来呢。
可就算是这么说,我也确实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干脆直接逃避起话题,我打开电视机播放出无聊的综艺节目来给他看。
没想到少年居然看得相当津津有味。
一边看还一边问我各种节目相关的问题(这个人该不会是第一次看综艺节目吧?)。
然后在给他解释的过程中,我也不知不觉看入迷了。两个人一起看着被主持人算计的嘉宾出洋相,哈哈大笑的笑声重叠在了一起。
仿佛又回到了在学校里的时光,一边和朋友看电视一边开心地聊天。
在余下的日子里,如果能有这么个人陪着度过也不错吧。
认真考虑起让少年留下来的事,就会发现养一个人似乎比养一只猫也没难到哪里去。
无非就是做饭时多做出一份(还是他做),再来买一些简单的洗漱用具就够了吧。
衣服方面给他找了几件父亲的旧衬衫应该也够用了。再不济夏日炎热干燥,每天晚上洗净晾干也完全可以。
也就是说………好嘞、今天一趟就能把这些都搞定……!
等到下午四点多,想着外面多少没那么热了,我便直接拉着少年出门逛超市买东西。
虽说从早上少年高超的料理手艺应该就可以想象到了,但实际看到他娴熟地奔走在粮油区挑选调味料、“嘿咻”一声搬起袋装的大米还是让我感到有些震撼。
“家里没有大米了,对吧?这一袋正好够你吃到开学了呢。”
将大米放进购物车后,少年回头看向我露出俏皮的wink——
“另外调味料也不是很够。…呵呵、要想做出好吃的饭菜可少不了调味料的功劳呢…!”
“……………、…抱歉,是我太多事了吗?”
似乎是见我没什么反应,少年像是做错事了的孩子似的凑上来小声问道。
“呼呼没有啦………我只是在感叹你生活技能简直不输给专职主妇呢!”
“而且能吃到好吃的饭菜的话我自然也很高兴啦!当然你会负起责任做的吧…?”
在得到少年肯定的点头回复后,我接过购物车的推杆推着向前走。
“只是相比之下想想昨天我自己做的饭,就会觉得我的生活好像就仅仅只是在活着呢………”
“哈哈……所谓的生活不就是生和活吗?不管吃什么做什么日子都是照样地过,单纯地活着——这样就很好了。”
“说的也是呢……反正都要吃干脆就吃点好的,反正都要活不如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对吗?”
“完全正解~!”
少年一边对比挑选着更新鲜的蔬菜,一边拿起盒装的肉类询问我的选择。
“鸡腿肉还是牛肉?”
“嗯,要牛肉…!”
难得家里迎来新伙伴,就奢侈一回吧。
“话说你的生活费还够吗?不够就让他们再给你寄点。”
“还可以吧。我想尽可能省着点用,毕竟他们也是在努力工作赚钱的。”
“………努力工作、么……啊哈哈哈…!!!”
像是听到了什么很讽刺的事似的,少年甚至是发出了某种带着恶意的嗤笑。
难道他认识我的父母吗。
而且这个态度…………
“要不要再买点水果?还可以放到晚餐的咖喱里。”
少年拿起白色塑料网裹着的苹果在我眼前晃了晃。
“你很喜欢咖喱,不是吗?”
“嗯、嗯嗯………。”
我接过苹果丢进了购物车里,和蔬菜类的食材放到了一起。
现在我已经不再怀疑他和我是旧识的事实了。
但这种自己的喜好被自以为不熟的人一下子点出来的感觉,还真是挺难以言喻的。
试着转移注意力快跑两步、去看其他品类的水果。
却看到摆在货架上的盒装樱桃像是被剜下来的兔子眼睛一般看得我头皮发麻。
内心不由得感到一丝烦躁,急忙拽着少年离开了蔬果区。
“说起来还要买你的洗漱用具呢,要长住的话这些都不可或缺呢。”
“不必多在意哦,只要有个像样的食盆和抓板我就足够了。”
“不不不、又不是在养猫啦…!!”
虽然我曾经有这么比喻过,但由本人这么直接说出来还真是有够怪的。
“喵~?”
少年将手攥住半藏在袖子里,然后举到脑袋边轻轻一歪头叫了起来。
唔唔、这个感觉是——
“………、…!!!”
一边捂着鼻子一边直接把刷牙缸子敲到他的脑袋上。
禁止恶意卖萌啦——!!!
两个人一起拎着满满的塑料袋从超市往家里走,走在夕阳下的街道并排拉长影子。
傍晚时分已经不那么炎热的微风阵阵吹过,卷起裙角。时不时能看到路边巷子里有骑着自行车的孩子们在玩耍嬉笑。
这样温馨怡然的场景,一天前的我恐怕是怎么想都想不到吧。
平淡无奇的日常不再让人感到枯燥乏味,一定都是因为身边有这个人在陪伴的缘故。
用钥匙拧开家门后,“嘿咻”一声把东西放在玄关。
然后少年像电视剧里的母亲一样指挥着我赶紧去洗手漱口。
等从洗手间出来时,那人已经穿上围裙在厨房处理起食材了。
无所事事地趴在餐桌上看着他点起灶台的火,行云流水般依次下入食材进行料理。
没一会儿,浓郁迷人的食物香味就弥漫在了整个空间内。
面朝彼此说着“我开动了”,然后享用起绝味佳肴。
一边看着电视说说笑笑,同时被灶子上水壶烧开发出呜呜的声响吸引到回头。
如此温馨幸福地度过的时间,简直就像和真正的家人在一起一样。
不过如果这么说出口了的话,以少年的性格肯定又要谐谑我吧,所以还是姑且把想法放在心里。
一边想着少年可能会露出的表情,我咯咯笑着钻进被窝盖上了被子准备进入梦乡。
这时——
突然从窗户方向传来了“咚咚”、叩敲玻璃的声音。
从床上爬起来转头借着夜光看去,原来是少年正在窗外向我挥手。
他正斜趴在一楼顶部的三角脊上,见我看了过去便用手势示意我过去。
急忙跳下床跑过去、打开了窗户——
“等、等等!难道你是从一楼爬上来的…!!”
“这个嘛,因为你说过不准上二楼嘛。”
“那可不是让你徒手爬上来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还是坐在一楼的屋顶,也不算打破约定了哦?——比起这个快过来快过来……!!”
少年兴奋地招着手,邀我出窗一同爬上房檐。
抓住他的手,我钻过窗框小心地探步踩上了房檐,为了更稳一些干脆直接骑坐在了一楼屋顶的三角主梁上……………这样应该就不用担心会摔下去了。
所以、这么大费周章地叫我出来到底是为了………?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我直接就理解了少年行为的意义——
抬头望去、我们头顶上的夜空被漫天繁星映照得格外明亮璀璨,熠熠生辉。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流光溢彩、美丽壮观的星空。一个个星座像是音符落在曲谱上奏出和谐的乐章,闪烁的万千星辰如鱼群般勾勒出了银河的形状,争相绽放着名为生命力的光彩。
和地面上属于人类文明的万家灯火不同的光辉尘海,将无穷无尽的黑夜映照得明亮炫目。
千万光年外的浩瀚星云仿佛就在眼前一般,伸手就能抓到。明明隔着那样遥远漫长的距离,却能够在此刻遥望彼此。
这样美丽壮观的场景让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内心都被欣喜和震撼填满了。
“…哇……真是好漂亮的星海啊……!!”
“是吧是吧!正要睡觉去拉窗帘时恰好看到了这个,就忍不住叫你也出来看看呢…!”
“嗯嗯!这个要是错过了的话肯定会后悔终生的……!”
仿佛不似现实般的美妙绝伦、如梦似幻的星海。
我有多久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星空了呢………东京的夜空总是雾蒙蒙的,很难看见星星。
可没想到这空气清新的小城镇却是有着如此美丽的星空。
要是昨天有抬头看过就好了。
虽说从今往后可以每天都看,可昨天已经错过了一天的份还是让我觉得无比可惜……………就是有这种程度的美丽。
少年转过头来,映照着群星的眼眸闪闪发光。
“云量少、空气透彻,夏天正可谓是观赏银河的好时间呢……!而且一些特殊的星象也能看得很清楚。比如……那个、你看,那边的那个就是夏季大三角呢……!”
“夏季大三角?那是什么星座吗?”
“是由三颗恒星组成的明亮三角形哦。你看那边的那颗、嗯嗯再往那边一点特别明亮的那颗………就是织女星。”
少年用手指在夜空中画出轨迹,将我的视线牵引过去。
“而那边的那颗……就是牛郎星呢。”
“诶……真的呢…!难道那就是七夕传说中的织女与牛郎吗……?啊、可是它们之间被银河隔开了呢…………”
传说中把织女和牛郎分隔开、使他们一年只能见上一天的天之川——竟然是银河这种规模的,不由得让我感觉到了心生畏惧。
“嗯嗯。所以那颗银河之中的天津四就代表着让两人相会的鹊桥了。”
“哎…、好浪漫啊……!”
古人就是因为观察到这样的星象才创造出了牛郎织女的故事吗?
这还真是无比浪漫的想象力啊。
散落在夜空的、令人眼花缭乱的无数星座,一定是每一个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故事。
我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一个都认不出来还真是可惜。
不、似乎也并不是这样——
“……呐,你看那个,再往旁边一点的那个是不是北斗七星?!”
无论何时都明亮醒目、最易辨认的,连在一起组成漏勺形状的七颗星斗,是我在夜晚唯一能认出来的星象。
“然后勺子口那边的那个是北极星,指向的是北方………对不对!”
“哦哦,真的啊…!北极星和北斗七星确实是很好辨认呢,不管在何时何地只要能找见它们就不怕迷失方向了!哈哈哈!!”
“虽说北斗七星本身也会随着季节变化咕噜咕噜地转呢。”
“但是还有北极星在……对不对?”
“就算自己迷失了方向,也能因对方的光辉指引认准北方吗?总感觉很浪漫呢……!!”
“永远都能朝向正确的方向不动摇,一定是很幸福的事呢。”
“唔……正确的方向什么的,其实也没有规定吧……如果有一天它们不再指向北方了,我想那应该也不是什么不正确的事……。”
“呼、呼哈哈哈哈哈哈…!!!不再指向北方的北斗七星和北极星吗!那也太荒唐了吧!哈哈哈哈!!!”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少年直接哈哈大笑了起来,捂着肚子肩膀不停抖动着。
“永远地指向北方……可能对于指望它们辨别方向的人们来说是好事,但也许它们自己并不这么想……”
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星星明明没有自己的想法来着,不如说它们连生命都没有。
可我在此时此刻确实是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了,所以一定要把心中的这份热忱说出来才痛快,
“我想……正确的方向是由自己决定的,那是北方也好、其他的方向也好,只要是能昂首挺胸走下去的方向,那就是正确的方向了。”
“……自己决定的……、…能够昂首挺胸的方向吗………”
听到我的话,少年的笑声停了下来。他低下头喃喃着,似乎是在深思着什么。
“嗯,比如说梦想、信仰,还有重要的人…………你一定也有吧?”
这话刚一说出口,我就知道自己搞砸了。
直到前一秒为止还很欢乐的观星气氛在一瞬间冷却了下来。
少年的脸上第一次剔除了所有情绪,只剩冷淡的凝视。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脚下的瓦片沉默着,任由微风吹拂起刘海。
“那…、那个………!!”
我急着想要说些什么补救一下、却也不知具体该如何言语,只怕会让他的情绪更加恶化。
一时间、过分安静的沉默空气像是胶体凝固了一般让人难以呼吸,只有不间断响起的蝉鸣诉说着时间的流逝。
良久,少年抬起头来直视我的双眼——那被星光照亮的瞳孔中明确倒映出我的身影,
然后他苍白的脸庞上终于露出笑容——
“啊啊………我当然…也有着属于我的北方。”
——可不知为何那笑容看上去却比哭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