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之第一百次初见 第170章 番外 67th 一切结束之后

朗姆在等人。

作为一个神秘强大的跨国极道组织的高层，朗姆已经很少需要等待别人，然而今天情况特殊，这场等待性命攸关，他却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等谁。

就连秒针旋转的声音都让他感到烦躁。

久等期间他复盘了近期的所作所为，隐约猜到是什么让自己落到今日地步，也对即将推开面前那扇门的人的身份有个模糊想法。

可当那扇门真的被推开、他猜想中的人走了进来，朗姆还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一种混合了愤怒、恐惧、困惑的复杂情绪，使得他脱口而出：“竟然真的是你——波本？！”

黑暗组织情报员，朗姆手下的得力干将，代号波本的金发青年坐在了他的对面。

他扬起笑脸：“没错，朗姆，是我来宣布你的职务都已经被解除。”

复杂的情绪慢慢褪去，朗姆盯着对方阳光的笑容看了片刻，忽然也哈哈大笑起来：“我承认我确实没有料到，你竟然会为公安警察做到这种地步！是我的错，波本，我没有料到‘爱’这种虚妄的感情，既能使你软弱，也能使你疯狂。”

波本诧异地挑高了眉毛：“什么？为了公安警察做出种种不寻常举动的难道不是你本人吗？难道是我轻举妄动、吸引了公安警察的注意？或者是我不慎泄露情报，导致组织的利益受损？‘爱’又是从何说起？”他好笑地摊摊手，“我只是抓住了机会。”

朗姆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我早就已经警告过你了：没有足够的实力，就只能被人玩弄、戏耍。可你却依然如故，跟公安警察纠缠不休……”

波本露出无奈的笑容：“所以我才说嘛，为了公安警察做出种种不寻常举动的人明明就是你，时至今日你还在对他们耿耿于怀，而至于我，所谓的‘纠缠不休’根本无从谈起——最早接触公安警察是经过了你的首肯，最后我不也把那个公安警察处理得很好吗？他们内部都以‘意外事件’结案了呢，要不是你露出马脚……。”

朗姆看起来很想继续聊这件事，然而波本做了个阻止的动作：“算了，事已至此，纠结于过去的错误已经没有意义了，朗姆，我们不如来谈些实际的问题。”

“是啊，‘事已至此’……”朗姆不屑道，脸上逐渐浮起古怪的笑容，“‘事已至此’，你却回避了我的问题……好吧，就让我先听听你所谓的‘实际问题’。”

波本笑容不变：“我想说的是，我不在乎‘老家伙们’跟琴酒他们之间的矛盾，组织里一潭死水的现状有没有变化也无所谓，但我已经受够了为其他人收拾烂摊子，也受够了在行动中被人扯后腿……我只想顺利完成任务，这要求不算太高吧？”

朗姆哼了一声。

“如果我的计谋被高明的对手看穿，那我无论有什么下场都是实力不济、活该如此，但如果我屡次受挫只是因为他人掣肘，那我难免会想，这个人是否出于什么原因在针对我，宁可坐视组织的利益受损也要让我不好过……”他做作地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哎呦，说起来，那个人不就是你吗？”

朗姆面无表情。

“嫉贤妒能可是为官大忌，不顾大局、为了一己私欲或者管不住情绪就让组织蒙受利益损失，像这样的大忌讳你却接二连三地触犯……”波本唏嘘地做出了总结，“我要是再不抓住机会爬上来，组织搞不好就要被你跟那几个名侦探内外合谋给覆灭了。”

“你去接触公安警察是为了保护组织？”朗姆不屑一顾，“别开玩笑了波本，你不过是被那个女人诱惑罢了，你要是跟她继续纠缠，组织才是真的危险。”

波本沉下脸色：“她主动与否不过是细枝末节，不到最后一步，谁是猎手尚未可知。”

朗姆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表情变了几变，最终定格在一个令人不悦的丑陋微笑：“说的没错，不到最后一步，谁是猎手尚未可知……你宣布解除我的职务，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了吗？这也不算是什么彻底的胜利。”他今天第一次向后靠在了舒适的椅背上，身体放松，还微微眯上了眼睛，“我被解除了职务，但我依然是组织的代号成员，你没有资格处置我。”

波本扯扯嘴角，回以假笑：“说真的，我要是你，给组织捅过一次娄子还被宽恕之后，就安安静静假装自己不存在，而不是一把年纪非要出来耀武扬威、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朗姆保持着好似要小憩一番的悠闲姿态，“波本，你爬得确实很快，但你输给苏维翁白是有原因的。”

波本一愣。

“你至今还在被那个家伙耍弄，就连死亡都不能战胜她施加在你身上的邪恶魔法……”朗姆越说越高兴，他咧嘴大笑，看波本的眼神带着点滑稽、甚至还有一丝令人心生怀疑的怜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去吧波本，去向派你来此的人复命吧，你很快就会知道谁才是赢家。”

“……就是这样。”降谷零结束了讲述，“总之，我们所能期待的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朗姆彻底失去BOSS的信任，而我在这次行动中大出风头，接下来不能急于求成，必须先低调一段时间。”

“那个苏维翁白……”电话对面问，“还是没搞明白这个代号成员的身份吗？”

降谷零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组织里只有朗姆本人见过苏维翁白的真面目，而朗姆一直对此人身份讳莫如深，想要找到答案，还是必须从朗姆身上着手。”

“在这次行动中，朗姆莫名提起这个代号，必然有什么原因。”电话对面说，“你有什么想法吗？”

“他说我往上爬的速度输给苏维翁白。”降谷零轻哼，“苏维翁白在组织里没有任何权势，只不过是朗姆的私人线人，谈不上‘往上爬’，那么，这人在警察系统里晋升的速度想必很快。”

“……”电话对面沉默片刻，好像在组织语言，降谷零耐心等待，终于等到对方开了口，“‘就连死亡都不能战胜她施加在你身上的邪恶魔法’，这句话的意思难道不是……”

“不是。”降谷零的声音沉了下来，“即便这次BOSS大发雷霆，朗姆依然表现出了翻盘的野望，他所能依仗的情报和资源都已经枯竭，唯有苏维翁白至今尚未揭秘，不管怎么想，他的自信都只可能是来源于苏维翁白，这人应当还活着，并且仍在活跃中。”他在一座墓碑前停下了脚步，低声说道，“……而我的怀疑对象都已经死了，并且他们的最后一程都是我亲眼见证，不会有错。”

电话对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最终在一声叹息之后归于了忙音。

通话人或许就像初闻噩耗的时候那样，露出好似在为他而遗憾的眼神，降谷零早已经习惯了被人用那种眼神看着，隔着电话，对方的神态不能动摇他分毫。

他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是关于久保田穗。

久保田穗，公安警察新人，黑衣组织成员波本的感情欺诈对象，警察厅警备企划科降谷警官的下属和搭档。

她还是降谷零的恋人——真的那种。

降谷零看着眼前的墓碑，一声长叹。

朗姆至今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公安警察降谷零，自然也并不清楚以上真相，在他的视角下，事情大概是这样的：波本用假身份在那个名侦探毛利小五郎身边打混，终于有了一些可喜的成绩——他勾搭上了一名刚入职不久的年轻公安警察，从她那里取得了许多情报。

可是照这样说，久保田穗应该只是波本的猎物，这个版本的故事怎么会让朗姆说出“你至今还在被那个家伙耍弄”的话来？

还是说，这句话所指的并不是久保田穗，而是苏维翁白？

考虑到说这话之前朗姆刚刚提及苏维翁白，而久保田穗又曾是苏维翁白的嫌疑人之一，似乎“死亡”和“邪恶魔法”也都能解释了……

降谷零摸了摸墓碑上恋人的照片。

如果被这个家伙知道自己遭到了怀疑，她会有什么反应呢？是拼命自证清白，还是会躲到角落里委屈地流眼泪？

……唔，不，那家伙不是流眼泪的类型，就算是在那种时候，他也没看到过她哭呢。

降谷零戳了戳墓碑上那张毫无阴霾的笑脸。

不管遇到什么样的艰难状况，她好像都不会找个角落默默流泪，即便是不高兴，也会发脾气发得很大声。

“你这个吵闹鬼……”降谷零低声念叨，“竟然也能这么安静呢。”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是那个怀有天真梦想的新人、单纯又执着的少女，还是心狠手辣、能让朗姆都欣赏和忌惮的恶徒？

说真的，如果久保田穗就是苏维翁白，那么以她公安潜力新人的身份，确实值得朗姆的欣赏和忌惮。

自打“苏维翁白”这个代号出现在他眼前之后，降谷零一直都在寻找种种蛛丝马迹，希望确认对方的身份、斩断朗姆的新爪牙，他曾有过好几个怀疑对象，但一直都没有确凿证据能证明他们任何一人有罪。

他能感觉到苏维翁白离他很近，泄露的情报跟他的任务高度重叠，并且他的每一个怀疑对象都在他的怀疑达到最高峰时死于非命，似乎这个代号成员正在有意识地戏弄他，戏弄他公安警察降谷零。

以此而言，他周边的诸位同僚都是可疑的。

然而难以解释的事情出现了：如果苏维翁白能如此精确地针对公安警察降谷零、如果苏维翁白就在他身边，那为什么朗姆仍然不知道波本是卧底？

墓碑被擦洗干净，新的花束替代了旧的，衬得那张照片都更阳光了一点。

或许苏维翁白真的是个热衷于玩弄人心的变态——心理变态从外貌上根本看不出来。

降谷零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又马上为这念头发起笑来。

很长时间以来，朗姆对波本勾引了公安警察这事儿都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对于他获得的情报也并无什么赞赏，不过朗姆对下属一贯刻薄严厉、充满疑心，波本得到代号之后数年都没能跟朗姆真身见面，这种淡漠的态度非常正常。

不正常的反倒是他后来对波本的告诫：“有些女人擅长玩弄男人。”

降谷零思来想去，只能认为朗姆在警察厅的神秘线人把“久保田穗跟特别行动组的领头人有暧昧”的八卦情报交给了朗姆，朗姆以为久保田穗贪恋男色劈腿波本、正脚踩“特别行动组领头人”和“见习侦探安室透”这两条船。

降谷零因为来自近处的泄密而感到寒毛倒竖的同时，又为泄密的内容有点啼笑皆非。

“这倒也不是坏事。”久保田穗听了他的分析之后两眼发亮，“如果我是个擅长玩弄男人的女人，那波本被我玩弄、给出错误的情报岂不也很正常？”

“决定了。”她拳击掌心，“从今天开始，公安警察久保田穗就是善于玩弄人心的情场人渣。”

参与了“波本勾引公安警察”行动的风见裕也为这句话坐立不安，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行动组的一枝花从此成为混进正义队伍的变态。

降谷零只能回以假笑。

公平地来说，久保田穗其实非常适合做卧底工作，她能力很强，天生有一颗大心脏，对“正义”这回事很有自己的一套看法，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毅力、为达成目的不惜代价的决心以及不俗的行动力。

比如她竟然会为了重新读高中考大学而修改自己的年龄，这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一直以来降谷零都不希望久保田穗对黑暗组织的案子涉足太深，前期是因为担心她年轻、天真、无法承受那种程度的黑暗，后来则是担心他们之间的感情因素会影响心态继而影响行动。

但久保田穗总是有办法说服他，哪怕他动用权力直接将她调离，她依然还是有办法回来，用比他还直接的方式趟进了黑衣组织的浑水。

她让自己卷入跟“安室透”相关的案件，以公安警察的身份进入组织成员的视野。

“再向前的话就无法后退了。”那时候他这样警告她。

久保田穗走到近前，作势掏了掏耳朵：“安室先生，你说话了吗？”

那个毛利侦探事务所的小侦探眼神古怪地在他们之间来回扫视。

先是“被实习侦探安室透美色吸引的新人女警”，接着是“脚踩两条船的美丽人渣”，对这种滑稽的角色扮演，久保田穗乐此不疲，降谷零在无语之余，也不得不承认这么做很有效果。

原本朗姆对波本催逼甚急，但毛利侦探事务所的许多事他都没法如实上报，只能不断打马虎眼，“跟新人女警久保田穗的感情关系”让波本能用其他情报交差，来自朗姆的压力逐渐减轻，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他得以在苏维翁白身上投入更多精力。

那些努力收效甚微，明明他已经动用了所有可支配的力量，内部审查结束了一轮又来一轮，苏维翁白却依然踪迹难觅，情报还是在不断丢失，有时候这个敌人甚至比公安警察更早知道消息。

久保田穗在他的全部行动中都给予了许多切实有效的帮助，只是都伴随着不切实际的安慰，比如：“找不到就算了，卧底难道还差这一个吗？”

焦头烂额的降谷零恨不得给她脑袋来一巴掌。

黑暗组织的情报触角能触及警察系统内部，这点降谷零心知肚明，但苏维翁白格外危险，从情报来看，这个敌人离他太近了，近到随时可能更进一步发现波本的真身，公安警察降谷零的真身一旦暴露，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可以每天都易容。”久保田穗继续出着馊主意，“扮成水电工、送货员、新人、实习生的样子来上班，这样，就算那个卧底看到我们走在一起，也不会发现你。”

降谷零已经习惯了她的馊主意，甚至可以很自然地发笑：“那你一不小心就会从‘脚踩两条船的人渣’升级成‘水性杨花的恶女’了。”

“‘一不小心’？降谷长官，你竟然以为我会小心翼翼跟易容的你保持距离呢。”久保田穗托着下巴，“哎呀，怎么能这么不了解自己的恋人呢？我其实很愿意每天都有点新鲜感的。”

降谷零不想跟她在这种话题上持续浪费时间，只好举手认输——不过说真的，为什么年长的是他，每每谈到情感话题，占不了上风的也总是他啊？而且她扮演情场人渣也是一副技巧娴熟的样子……这家伙不会是特意跑去夜店进修了吧？

久保田穗不依不饶：“降谷长官，你有听说过‘七年之痒’吗？”

降谷零实在不堪其扰，终于停下了工作，把对方的脑袋拉到近处亲了一口：“这是今天份的晚安吻，诚挚地拜托你，让我再加一会班吧。”

“……你这段话比我这辈子最馊的主意都更馊。”久保田穗嘀咕着走了，很快隔壁就传来她呼唤哈罗的声音，“今晚一起睡吧，允许你踩某人的枕头哦！”

他次日于是真的在枕头上找到了狗毛。

太阳西沉，降谷零的心情也随着天色而暗淡下来。

朗姆说的那些话一定程度上动摇了他对久保田穗这个死者的信任，他今天来到墓园正是想要理清思绪，排除感情的干扰。

或许朗姆说那些话只是为了最终再伤害他一次而已，或许朗姆的那些话，就是为了让他怀疑她、并为这种怀疑而感到痛苦。

……其实没有必要。降谷零心想。仅仅是想到她这件事，就已经能够伤害他了。

算起来，他跟久保田穗相处的日子其实并不长，但在这段短暂的日子里发生了太多事，那些快乐的片段不过凤毛麟角，多数时候他们就只是在一起工作。

他会跟久保田穗相识就已经是意外，发展出感情关系实在是意外中的意外，降谷零过往也曾经思考过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性，思来想去……总之，并不是久保田穗这种好像缺根筋的类型。

所以，即便在他还怀疑久保田穗身份的时候，“苏维翁白扮演成他喜欢的类型从而玩弄他的感情”这种可能性也是最早被排除掉的。

他曾预感过，这场以意外开始的缘分会结束于死亡，但没想到死的竟然不是他自己。

“如果我们最终不是分手呢？”他曾经这样问久保田穗，“……如果我们最终不是分手，而是落得别的什么悲剧下场呢？比如……如果我死了呢？”

对方那时的表情他至今记忆犹新。

那家伙大概真的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她呆滞了良久，才好像终于理解了“死”的意思、理解了他在谈论的是自己的死亡。

“我……我会很愤怒。”她的眼神有点涣散，似乎在想象那样的场景，“会想：‘不可能的吧’、‘怎么会呢’、‘骗人’……也不是一定会死吧？”她忽然问，“就算再怎么危险，你可是降谷零诶，也不一定非要殉职吧？”

他也曾感到愤怒，也曾想要这样跟命运讨价还价，也曾心怀侥幸、觉得或许有某些人是那么特别、必然被命运偏爱……只是后来他长大了。

生命中重要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愤怒的火焰早已归于灰烬，他除了好好当个大人之外无计可施。

夜色渐深，难得的闲暇即将结束。

降谷零手抚墓碑，想要说些道别的话。

“你看……”话到嘴边，他忽地想起从前，忍不住露出笑容来，“哪怕只有一天……但我当然知道什么叫‘假期’啊。”

这个番外比我计划中来得还长……啊哈哈哈……

越写越长这还得了……

这个番外就写到这吧，下一章回到正文。

下次写67th应该是在皮斯科的地下室，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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