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比萨市的时候是当地时间的夜晚了。
在接机的地方,五十岚夫妇已经等待很久了,但他们脸上的笑意却像刚得知这一消息一般。他们的身后站着两排穿黑衣的保镖,旁边则是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穿着简单的黑白配色,一时间倒是让人猜不出她的身份。
“露西拉---!”五十岚柚木兴奋的声音被她甩在了身后,几人在听到声音的时候,露西拉已经稳稳地接住了扑过来的她。
被称作“露西拉”的那个人只比五十岚先生略矮了一点,金色头发末梢的弧度堪堪搭在肩上,额前散落着几缕碎发,虽看着凌乱,却是仔细打理过的。长袖的白色上衣稍显宽松,袖子被她拉上去了一点,黑色的长裤的垂感很好,她在腰侧系着一条花色的丝巾充做腰带。她浑身透着慵懒的贵族气质,但是看向五十岚柚木的眼睛中却有着化不开的深情。
“这位是露西拉小姐,我们小姐的爱人。”塞尔瓦托向着被这一幕冲击到的两人介绍了一下。
诸伏景光并不惊讶,露西拉经常陪伴在五十岚夫妇身边,他在佛罗伦萨的那几年早就认识了露西拉。所以,他淡定地走向前问候了五十岚夫妇并且向露西拉打了招呼。
趁着几人在寒暄的空隙里,塞尔瓦托立刻走到降谷零与风见裕也的中间,故作遗憾样地感叹:“我们小姐向来都是这么直白的表达爱意,要是世界上的人都像我们小姐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悲剧的爱情故事了。”
塞尔瓦托展开双臂,一手揽住降谷零,另一只手搭在风见裕也的肩上:“你们说是吧?”
对一切都游刃有余的降谷零沉默了片刻,大抵是在思考应对措施,随后他换上开朗的笑容,点头称赞塞尔瓦托先生的想法。
这一做法果然很有用,塞尔瓦托见自己的观点被认同了,乐呵呵地拍着两人的肩,留下了两句话:
“你们能想明白,爱情就离你们不远了。”
“你们对你们之间的事可都要主动一点。”
氛围都到这里了,不告白就说不过去了,两人同时看向对方,眼神坚定,似乎都想借着这热情的气氛冲动一次。
“降谷先生...”
“风见,我...”
两个人近乎同时开口,但是微弱的声音被一声优雅的呼唤打断了。
“好久不见,零。”
降谷零与风见裕也沉浸在想要冲动一把的想法中,并未注意到他们未停下的脚步已经将他们带到了五十岚夫人的面前。五十岚夫人正处于见到女儿的欣喜致使自己未先向客人打招呼的失礼愧疚中,因此见到这两人走到他们眼前,便立刻开口问好。
降谷零也立即条件反射般地问了好,并且向五十岚夫妇介绍了风见裕也。五十岚先生很坦然地与风见裕也打了招呼,五十岚夫人打过招呼后,看向风见裕也的神情若有所思。
一番寒暄之后,两人又恢复了一贯理智冷静的模样,刚刚的想法只变成了一时冲动,两人又想从长计议。
一旁的五十岚柚木很是惋惜。
毕竟刚刚是风见裕也先发出的音节。
他们驱车行驶在前往佛罗伦萨市区的路上,三辆车的车型并不是完全一致的,降谷零与风见裕也坐得车是最宽敞的商务车,诸伏景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而后一排的两个座位坐着五十岚柚木与露西拉,降谷零和风见裕也则是坐在了最后一排,那是三个座位连在一起。
从比萨的伽利略机场到佛罗伦萨市区大约有一小时左右的车程,司机尽量将车开得平稳。天边刚刚落下的太阳还残留着余晖,夜晚的星星闪烁在天空,每一步都透着安逸的气息,许是过于放松,他们竟有了一丝昏昏欲睡的感觉。
突然,降谷零自然垂下的手上感受到了一点缠绵的温热。
多年卧底的经历让他迅速警惕,但他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动作,他随着触感的方向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
风见裕也将头抵在一旁的窗户上,阖上眼睛小憩,他左手的小指勾住了降谷零的右手小指,只当这是意料之外的动作。
如果他的眼睛没有用力紧闭的痕迹,便更有说服力了。
降谷零收回目光,顿感车里的空调不卖力,不然自己怎么会冒出汗珠。
他也学着风见裕也那样靠在一侧假寐,却让手臂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收回那被勾住的手。
车子经过佛罗伦萨市区的时候,透过车窗看见灯光,建筑上暖色调的灯像是在诉说这座城市悠扬的过往,又好像是在为这座城市增添了一抹朦胧的暧昧。
见到了市区后没一会儿,就进入了一座占地面积巨大的庄园,这便是五十岚柚木在意大利的家了。
五十岚夫妇为几人安排了精致的晚宴,结束后就由塞尔瓦托带领他们去了各自的房间,他们为降谷零与风见裕也安排的房间是隔壁。
降谷零在房间里先是处理了一些文件,捏了捏鼻梁揉了一下发涩的眼睛,看了时间,发现这个时间点对于他而言属实过早,他就想出去走走,顺便思考一下关于自己的问题。
降谷零推开门的同时,看到了旁边同样踏出房间的风见裕也,还有在他们两人面前拎着一瓶酒的露西拉,三个人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形,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露西拉将手里的酒举起来示意:“要一起喝一杯吗?”
五分钟后,三人坐在了后花园里,三支被冰镇过的酒杯遇见夜间的温度在杯壁留下液化的水珠。露西拉拿得是一瓶柠檬甜酒,淡黄色的液体滑入杯中,扑面而来的是夹杂着夏日味道的柠檬清香。
在闲聊中,降谷零得知五十岚夫人的姓氏是塔维奇,这是佛罗伦萨目前较为显赫的一个家族,而五十岚夫人则是这个家族的目前的掌权人。
夏日的夜晚总是清澈而舒畅,银白色的月光柔和地洒下,与花园里暖色的路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聊天的话题向来多样且跳跃的,刚谈完正经的,便转到了闲趣之上。
“露西拉小姐和五十岚小姐在一起多久了?”
“快七年了。”露西拉饮下一小口酒,火辣的感觉滑落,她好看的眸子染上了一点水汽,变得更为透彻,“但是我五年没见过她了。”
降谷零与风见裕也知道这五年五十岚柚木的遭遇,对于他们旁观者而言,这不过是几个简单的数字。但对于露西拉来说,她独自一人凭着满腔爱意与思念,生生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春夏秋冬。
自知自己的话让气氛冷下来,露西拉马上转移了话题:“不过,别看我这样,当年可是小柚木向我告白的哦。”
“五十岚小姐先告白的吗?”风见裕也对这个结果表示难以置信。
降谷零在一旁没有说话,虽然他觉得以五十岚柚木的性格会干出这件事,但是他觉得这不大合逻辑。
“很惊讶吧,尽管当年是我先喜欢上她的,但是我却是想尽了办法让她告白的哦。”
“为什么?”
“我翻到过一本杂志,上面写着被告白的人会在这段感情中用情更深,而告白的人在不爱的时候会更易抽身。”露西拉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酒杯的杯沿,神色轻松地回忆起往事,“所以,如果有一天感情消失了,我情愿是她伤害我。”
短短一天之内,降谷零与风见裕也的心情波荡起伏,听了露西拉的这一些话,两人都在暗戳戳地谋划着如何让对方先告白了。
他们都想为对方付出更多的爱意,承担更多的责任。
夜渐渐深了,一湾清月挂在苍穹之上,微凉的夏风在庭院中游荡,三人结束了夜谈,周遭的一切又沉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次日清晨,大抵是近乡情怯,五十岚柚木没了睡意早早地起了床。繁星依然挂在天空,地平线处泛起一点光亮,与这浅蓝色的天还未完全融合。
五十岚柚木下楼的时候看到了同样早起的诸伏景光,两人拜托塞尔瓦托将他们送到市区里。清晨,街道上的人不多,空气中浮着淡淡的雾气,整个世界都是清凉的。五十岚柚木穿着白色衬衫搭配着深咖色的A字裙,又搭了一件淡黄色的开衫,以抵御这清晨的寒凉。
老桥屹立在阿诺河之上,他们沿着阿诺河畔走走停停,五十岚柚木将双臂搭在河边的石做护栏上,任思绪飘远。
他们的脚下是隔着护堤的水流潺潺,诸伏景光背靠在护栏上,想起多年前在山野里曾问过五十岚柚木的一个问题:
“你未来想要什么?”
那时候的五十岚柚木蹦蹦跳跳的,没有一点稳重的样子。
倏尔,一阵风刮过,扬起了五十岚柚木浅棕色的长发,诸伏景光又想起了那个问题。
五十岚柚木说:“我想要自由与爱。”
“为什么不是爱与自由呢?”
大概十年前,五十岚柚木的解释是:“我觉得对我而言自由更重要。”
而现在,她转过身,整个人向后倚靠在护堤边上,也并没有多稳重,只是脸上的笑意释然:“你知道的,在我心里,自由的优先级永远大于爱。”
时光在此刻重叠,场景、动作与回答都不一样,唯独她眼中的喜悦和向往是藏不住的,那明朗又热烈的眼神就像是这初升的太阳所洒下的光芒。
阳光逐渐热情,街边的店铺也随之开始营业。
两人各自捧着一个双球冰淇淋,漫步在油画般的街道上。
诸伏景光问:“你说对于零和风见君来说,什么更重要呢?”
“爱吧。”五十岚柚木思考片刻回答道,“他们有爱才会更加自由,不然只会陷入无休止的怀疑与内耗。”
话音刚落,两个人就看到了路对面的两个身影经过,相较于昨天的暧昧,今天的两人明显克制了自己,就连之间的距离也拉远了些。
诸伏景光摊开手,表达了无能为力:“看来他们还得怀疑与内耗一段时间。”
五十岚柚木侧过身,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阳光照射在她的身上,环抱在她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分外美好。
“这里是佛罗伦萨,文艺复兴的起源地,它将变革与发展的希望带给了欧洲与世界。”
“只要佛罗伦萨还在,希望的光芒就会洒在他们身上。”
诸伏景光闻言莞尔一笑,问道:“它也为你带来希望了吗?”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