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是江南双琴之一,玉羌的女儿。”
世人皆知,江南有双琴,指的是江南两大以琴闻名的世家,玉家和杨家。玉家前代家主玉羌与妻子芥小小师出同门,后来结为夫妻,生女名仪。
至于玉仪为什么会在青山门,青籧说,当年玉羌携妻女外出游历时在异乡被杀害,玉仪被路过的前代青山掌门也就是他的父亲青挲救下,带回青山门救治。玉家人常年游历在外,青挲尝试传书江南,却毫无音讯。玉仪就留了下来,青挲认她为义女,给她更名青玉。
“玉儿遭逢变故,最初常常一个人抱着带上山的那张琴,就那么坐着看风雪,一看就是一天。我与你师伯,还有长嫂,都挺担心她。每日除了练功,也都去陪陪她。日子长了,她也就慢慢好了些。十多年前,我下山游学,碰到有人在打听玉儿的消息,我上前一问,说是杨家人。回到青山门,我问了师妹,大致描述了那人的模样,她一听就哭了,说杨玉两家世代交好,如今杨家不忘交情辗转寻她,她要回江南,那是她的故乡。我们虽然不舍,但也不能阻挡她归去。当时,正好父亲友人也要去江南,就拜托他同行照顾一二。他们走后没几天,你师伯就不见了,长嫂也不见了。父亲病重,才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我。过了几年你被送来了,天生寒气,性命难保。我知道你是她女儿,因为你们长得那么像……我收到信的时候以为我能见到她但是!她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我……我只见到了你……你说她有多狠心,多年养育相伴,她都能决然归去,她能把自己五岁的亲生女儿一个人丢在青山镇不管不顾!”
青籧说到后头,愤怒得整个身体都在抖。披风的帽子落下,露出花白头发。
玉梓瑶心叹,算来,师叔才四十出头吧。
可她没办法认同母亲是个狠心无情的人:“师叔,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
她的记忆里,母亲很温柔,就是个典型的江南女子,根本没有办法将她和青山的漫天风雪联系起来。若不是青山门人所说,她甚至不知道母亲曾经经历过这些事情,曾经在青山生活了这么多年……看来多年风雪,也未能冰封母亲的心。她骨子里还是那个淑婉的玉家阿仪。
青籧突然大笑出声:“是,她出生于江南,就算遭逢变故,也没有改变她的本性。她的确温柔,可她的温柔……对谁都一样。”
玉梓瑶静静看着青籧,闭上眼,然后睁开,没有说话。
青籧缓缓呼出一口气,看着玉梓瑶,眼中神色悲戚:“玉儿,师叔错了。师叔知道自己是见不着你母亲了,只想看看你,你和她,真的太像了。你若愿意,我接你回青山……”
“青山的事再说。”玉梓瑶打断,“师叔……我有一事不明。”
“你说。”
“我爹……是不是师伯?”
“最好不是!”青籧的眼瞳突然放大,猛然上来抓住玉梓瑶的双肩,额上青筋暴起,眼里方才湿润的水汽消失不见,像是被血丝化成火焰蒸干。
玉梓瑶吃痛,和青籧对视之间突然被扇子隔绝视线。玄霄张开扇子对青籧双手各一拍,把青籧打远,顺势收扇站到玉梓瑶身前。
青籧一个不留神被打得倒退几步,踉跄站稳之后,勾着背低头,微侧向门,手朝后指着身后的玉梓瑶,一字一句带着怒火:“你,天生寒气。你母亲玉儿不习我青山功法,你师伯却是我青山门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你说你父亲是谁?说起来若不是他失踪,这青山掌门,怎么轮得到我!”
说完自己又自嘲起来:“我若不是被青山掌门之位所累,怎么会这么多年,都不去找玉儿?”青籧仰天咬牙,“还真羡慕大哥啊,少时名动天下,最后为了红颜放弃名利,追随前往江南……呵,还真是逍遥。”
他忽然转头一看玉梓瑶,玄霄刷地张开扇子。
他不屑一笑,对玉梓瑶说:“你回江南,若见着他,把他臭骂一顿然后赶回来。而你,”用下巴点点玄霄,“我方才一探她功力全无,寒气只是花架子。她交给你,若是有闪失,我青山门上下都不会放过你。”
青籧转身向外走出几步,戴上帽子遮住头冠,停下脚,回头看玉梓瑶:“师叔走了……梓瑶。”说完投身风雪中,飘忽几里外。
玄霄看了看玉梓瑶,难得斟酌了一下才开口:“我在青山门潜伏多年,第一次见青籧有情绪。”
所以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
玉梓瑶叹气,握着长剑的手微微放松,不再紧绷,一边把它化为玉佩重新系在腰间,一边说:“他是把我当母亲了。对着最亲近的人才能没有顾忌地表露感情吧。而且……看来他这么多年,一直都自己藏着,我突然出现,可能就打乱了他原本的心境吧。”
玄霄收拾房间,先把门关上挡住风雪,再把火盆收拾了:“他说的师伯是?”
“前代掌门青挲的长子,他兄长,青偲。论辈分是我师伯,据说是个天才。”
“他与你相比如何?”
玉梓瑶正色:“说我天才的人,都会加上一句,能望当年青偲项背。”
“那的确天资优异……这样的人都钟情你母亲,看来她是个非凡的女子。”
“母亲是天底下最美最温婉的女子,见过她的人都很喜欢她,只是我不知道师伯会追随我母亲回江南,师叔还嫉妒他……说起来不知道师叔这些年娶妻了没……唔,今晚的故事有点多,你记得师叔最初讲的那一段旧事吗?”
玄霄回想了一会:“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短短两刻钟讲了那么多事情,最初……是玉羌和芥小小,也就是你外祖和外祖母那一段?”
“是的。”
玄霄扬眉:“你又看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