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洛热恋 第10章 第十章·训练营观察室四目相对假装不识

十年前。

战事区还在世界范围内大规模招募新兵，这些新兵不同于常规军队，并非要上场杀敌，而是被统一关在一处无人区，当作“训练对象”，用以提升量子武器的战敏能力。

战事一至六区带队常规武器的训练，像脉冲手臂一类。不成熟批次的武器经常在训练中发生紊乱，士兵手脚折损如同家常便饭。

第七区则负责仿生机器的人类意识训练。到了这一区，就得先放弃半条命了。

尽管如此，每年的9月，照常有数以万计的人涌进来。

苦半年就能获得一笔极其丰厚的体恤金，衡量下来，确实值得赌一赌。

虽然来到这里的人大多是亡命之徒，在面对“英年早逝”这个可见结局时，心里也千祈祷万跪求自己别被分配到第七区。

有幸运之人就有可怜之人。

比如白杨。

此时此刻，他站在克雷洛门前，重甲门足足十几米高，漆黑之中一眼望不到顶。

大门打开，比齿轮的沉闷先一步传进耳朵的是嘶喊声。

白杨抬头一看，五六个人被关在网格铁笼里，对手是机械鬣狗。

“怎么，怕了？”开口之人脸上挂满胡茬，眉毛压得很低，看不太清他藏在浓毛中的神色，只见胸口处挂着亮眼金色徽章，应该是这里的首领。

“进来吧。”

耳边一阵滋啦声，是耳环传出来的声音，白杨心一沉，碰了碰耳骨，等了半晌，刚才的电流声又消失了，一阵静默。

会是璞玉吗？

“跟上。”

“好的。”

白杨视线重新回到铁笼里，鬣狗身上插满刀剑，对面是两手空空的士兵。

“我们用的是是冷兵器？”白杨问。

“什么冷兵器。”首领顺着白杨的视线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冷哑的嗓音黏着霜寒。

这里已经提前进入冬天。

“训练有三个环节，你听好了。”

“一，在旷野。十人一个小队，每人配备一把其他区实验成功后运载过来的武器，利用武器将仿生人击倒在地，即算训练通过。”

“二，在铁屋。一人成队，两把武器，跟第一个训练一样，击败仿生人算成功。”

“三。”首领背着手，停下来，往铁笼方向那边昂了昂下巴。

就这么几分钟过去，已经有人死了，四分五裂，暗红的血凝固在牢笼之中。

“救命！首领！我认输！我认输！我后悔了！让我出去！让我出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最后一个活着的人扒着铁杆，眼球凸出，密布血丝，对死亡极度恐惧让他丧失了感知力，鬣狗明明已经啃咬掉他半个后脑勺，仅存的意识还在支配着残存躯体朝这边绝望呼喊。

“三，在铁笼。五人成队，武器选刀和剑之一，击败鬣狗。鬣狗是片区最新研发出来的东西，三年过去，暂时没有人能过得了这一关。”

首领置呼救若罔闻，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我之所以带你走这条路，是想告诉你。”首领忽然停下来，看着白杨，说：“在入营之前，你有最后一次后悔的机会。”

“为什么后悔？”

首领一顿，接着问：“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钱？”

一阵凌冽的风呼啸过，铁笼里最后一个士兵的惨叫声堙灭在之中，四周变得安静。

“取代你的位置。”

＊

此时，西西里亚国际翻译学院，院长办公室。

在白杨远赴西亚的第二天晚上，璞玉召开行政会议，据理力争重启学院战地翻译学科实验，以西亚为起点，施行本世纪第一个战地翻译任务。

老教授们叫板不同意，战地翻译是个危险活，稍有不慎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璞玉是有本事，可底下的老师和学生呢？

几轮协商下来，老教授们统一口径，想重启，可以，但必须得写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案让他们信服。

所以到此时此刻，璞玉已经一头扎在办公室五天，日夜颠倒，桌面堆成书山，地面零散地错落着半翻开的书籍，脚都没地方站，一片狼藉。

晨曦，微凉，海鸥飞过窗外，璞玉一伸懒腰，睁开眼，看见海鸥在窗上留下鸟屎。

......

“秘书，进来一下。”

好在璞玉院长心情不错，缓步走过去拉上窗帘，眼不见为净。

方案已经收尾，璞玉有自信这份方案能够堵住他们的嘴。

不过此行只有璞玉一人，眼下最重要的是将这西亚战事片区的地势环境给摸明白，再挑一个良辰吉日出发。

“把地图给我吧。”璞玉伸手。

“院长。”秘书将地图藏在身后，语气担忧，“您真的要一个人去吗？这西亚战事片区又偏又远，气候特别恶劣，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小秘书抬头虚虚地看了璞玉一眼，话憋在喉咙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一阵犹豫后还是说出来了：“...再说了，为什么非得要重启这战地翻译呢，危险又累人，公派任务也赚不了什么钱......而且院长你又不缺钱。”

璞玉闻言眉头紧皱，凝思聚神，似乎在认真思考秘书的问题。

片刻后，重新拉开窗帘，指着窗外小白点，说：“麻烦你叫人过来把这坨鸟屎清理一下。”

“院长！”秘书一跺脚，羞愤道，“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璞玉转身面向辽阔的海面，惊涛骇浪处往往不见鱼群。

“你知道战地翻译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吗？”

“...为交战双方提供语言翻译？”秘书答。

“不，战地翻译最初目的是通过传达交战双方的休战条件，在一来一回间促成停火议和。”

这种危险的事，璞玉本不用上赶着去做，他没有什么所谓的大义之心。

但现在不一样，白杨在海浪里，他就想去做那条鱼。

“总得有人去冒这些险吧，我一身本事，为什么不去？”

不知道小秘书被戳中了哪处心窝，利索将地图递给璞玉，吭哧转身：“院长我这就叫人来给你擦鸟屎。”

“啪！”门关上的声音，璞玉左眼盯梢，右眼放岗，确认人终于走掉后，整个人“咯噔”摊在地摊上。

“呼——”一声，他摸着耳朵骨。

白杨去西亚已经有一周，这耳环别在耳骨上都要生锈了，璞玉还是没能等来他的联系。

是耳环被发现了？不可能，这么细小的一个耳环绝对检测不出来。

是训练太忙了？那不至于连个说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是有别的男人了？！

璞玉想到这里，收不住力一锤地毯，死死忍着“嗷呜”声，生怕把秘书再给惊过来。

痛的在地毯上打滚。

不过。

白杨也没说过对自己有意思啊......那他对我没意思干嘛让我亲？亲了不就是对我有意思？难道想亲了翻脸不认人？

璞玉越想心越惊，耳环里的死寂反倒变得更加刺耳，璞玉不甘心，胡乱蹂躏耳朵骨，气急败坏自言自语：“说话说话说话！”

＊

克雷洛，旷野。

四处散落机械的残骸，时不时闪过电流，矮枯草由于重力施压焦黑一片，很快又被霜雪覆盖过去了，痕迹消失不见。

十个人气喘吁吁，将武器背在身后，准备走人。

白杨将拳套取下，捂了捂耳朵，试探性地轻声开口：“璞玉？”

又是一阵电流，几秒后没声音了。

“白杨，走了。”队长开口说。

白杨一拳击碎仿生芯核，完成了一阶训练的最后一击，在之后，似乎在其他人眼里自然而然地够格取代这个队长。

“白杨，你是从哪出来的？”队长问：“我看你这打法不像是街边小巷里学来的，来之前受过专门训练？”

白杨看了他一眼。

“没有，从贫民窟出来的。”

队长神色稍微放松下来，勾着白杨肩膀，笑道：“别紧张，我就问问。哎话说，你知道西西里亚国际翻译学院吗？特别有名的那个，他们学校有教授要来我们这儿！”

白杨一愣，停下脚步，问：“你说什么？”

队长不知所以，重复了一遍：“我说有个教授要来我们这里呀，你就别激动了，人家来也是只见我们首领，我们这些蝼蚁能看他一眼就不错咯。”

西西里亚，国际学院翻译学院，教授。

会是璞玉吗？

璞玉之前在香山水榭说过考虑把战地翻译给重新捡起来，他真的这样做了？克雷洛荒无人烟，冰天雪地，训练营里到处都是血腥，他受得了吗？

他知道我在第七区吗？

......如果不是他呢？

白杨坐在营前台阶上，捏紧耳骨，心一上一下，看着落日坠落无边际的荒原，黑水灌进整片天空。

夜晚到了。

果不其然，训练营里跟往常一样进行常规训练，无事发生。

白杨叹了一口气，戴上机械臂，准备开始训练，突然周围声音窸窸窣窣，人群开始躁动起来，逐渐往栅栏边上聚集，指着观察室的位置。

“我靠他就是那个教授啊，果然是高知分子啊，身上气质就不一般。”

“不过他男的怎么留长头发？”

“你懂个屁，你要是能当上教授啊，你头发弄个炸天雷也没人说你。”

“他为啥到这儿啊？不是只跟我们首领见面吗？”

“唔......体恤民情？”

“......”

克雷洛重甲门开始，到训练营看守塔，两边各伸一道桥梁，将观察室架在半空中。

他站得好高。

白杨反应过来后快步挤进人群，胸膛被挤兑得有点喘不上来气。

“让一下，麻烦让一下。”

训练营里的士兵穿着一样的衣服，带一样的帽子，剪一样的头发，雪夜里更难分得清。白杨死死盯着他，怎么都不见目光落下来，周围的人在喊，白杨喉间痒痒。

“璞...”一个音节渗出来之后就剥夺了羞耻感，白杨昂首，大喊：“璞玉！”

“璞玉——！”

观察室里璞玉正和首领交谈，周围玻璃隔着音，白杨不知道喊这么大声他有没有听见，几分钟后，终于等到目光往这边扫过来。

“璞玉！”

然后又移开了。

四周仍然吵得喧嚣，白杨愣在原地，大口大口喘气，半张着嘴，还想喊，不知怎么被寒风冻住了嘴巴，厚实又巨大的风墙把他的声音全堵了回去。

半晌后，白杨开始往后退，退到灯光以外，隐匿在黑暗中。

奇怪。

璞玉没有带耳环。

好像也认不出来他了。

[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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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训练营观察室四目相对假装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