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的死信传到晋阳一干旧人也是着实惊痛,随后又想着朝廷不稳都忧心忡忡,一心盼着高洋早来商量大计。
高洋快马加鞭到了晋阳,娄昭、斛律金、库狄干等先问高澄遇事的情形,高洋如实讲了,众人都痛心惋惜。随即又问邺城朝政,高洋说了自己走前的安排,又说明自己此来晋阳的目的。一番话将朝中军政庶务料理的明明白白,又将眼下形势分析了一番,问他们的意见,娄昭、斛律金、库狄干等人是长辈自幼看他们兄弟长大的,娄睿、段韶是平辈一处生长的,见高洋竟与往日像变了个人一般,一点畏缩晦昧都不见,举止有度,出言理节,神色自若,又是惊异又是叹服。
高洋顺利接手晋阳军政,在晋阳宫召集群臣任免人员、布置政事,推行新法,革除弊政,同时摇控留守邺城了崔季舒,崔暹兄弟让他们整顿吏治,短短三月天下承平,百业兴望,文武百官都臣服。高洋见内外安定,才正式为高澄发丧,丧礼一切依照高欢故。元善见亲自服丧送棺,当场晋封高洋为丞相、都督中外军事、袭封齐王。
娄昭落见大事皆定,拉着高洋的手真心道:“儿啊,你果真是高欢的儿子,你父兄泉下有知也可安心了。”
高洋摇头,“不,我大哥还有心事未了呢?母亲可知?”
“阿惠是放心不下儿子们吗?”
高洋说:“非也,延宗襁褓之中我当亲养,遗腹幼子我也取名绍信,我当亲子。”
“好,好!”娄昭君欣慰不已,“好儿子,我平日竟不知你如此之好,你爹爹在日曾夸你能干大事,我还不信,现在看你不比你大哥差!你大哥的心愿也只有你能完成了。”
高洋笑了,下拜道:“如此先谢母亲了!”
“你还没说,你大哥的心愿是什么呢?”
高洋缓缓道:“大哥的心事就是魏帝禅位,改元大齐,我父子位登九五!”
娄昭君愕然,看着眼前的高洋,“你能守住父兄基业已是天助,如何敢登天子位?你父如龙,你兄如虎,犹以天位不可妄据,终身北面。你是什么人?欲行尧舜禅国的事儿?”
高洋接言,“正是因为我不如父兄,才要早登尊位。”
“这事儿你跟舅父兄弟商量过了吗?”
“段韶以为然。”
娄昭君说:“这是小孩家不懂事,娄昭和斛律金是老人,他们也同意吗?我请他们说话。“
高洋也不恼,应说:“那我请他们来就是。”
高洋将娄昭君的话告诉金紫光禄大夫徐之才,徐之才说:“这个不难,臣精通天象卦象,只要天意在殿下,太妃也不好说什么的。”
次日就有北平太守宋景业借天象之名在朝中说:“太岁星在午,帝室不祥,会有新君取而代之。”娄昭君半信半疑,高洋趁热打铁让徐之才负责铸金人占卜天意,不到三日之间金人已成。娄昭君当日亲见朱尔容四铸金人不成,今见高洋铸成金人也不再坚持,反吩咐外甥段韶去晋阳请诸人时好生为高洋说话。
高德政趁晋阳勋贵没到,在邺城联络公卿大臣为高洋造势,众人不敢响应,也不敢异议。高德政又到河北察访,司马子如得知求见高洋坚决反对此事,此时斛律金也到了,两人都当着娄昭君的面说不可,娄昭君见他们都是同高欢起事的老人有功劳有资历,也不得不为高洋开脱道:”我儿一向懦弱憨直,怎么可能自己生心.这都是底下人撺掇的,头一个就是这个高德政唯恐天下不乱教的!“
斛律金说:“那就让高德政来。”
高洋说:“他在忙百官劝进的事还没回来,既然人心不一,大家说明白也好!”高洋言出必行,拥兵从东至大魏旧都平城,令百官公卿到平城议事。
拓跋焘是高洋亲信督都此时当然知道高洋谋篡位之意,一直闷闷不乐,如今高洋又让去平城,重游旧都故里却是亡国换朝之际,怎让他不悲伤?几次手持利刃想对高洋除之而后快,又想起高澄之死,他深知高洋死了也有高浚,也有段韶,这天下大势是不可能回到皇帝手中的,最最重要还有关中宇文泰。拓跋焘又想了元修之死,还是高欢好啊,他不由感怀,高欢灭了尔朱家替自己报了河阴的大仇,如今高洋虽有不臣之心看情形也不一定能成事。拓跋焘想着就问刘义隆:“你这次去平城吗?”
刘义隆想起前世拓跋焘写信请自己去平城的狂言,不曾想今生还真要去平城了,只不过自己此去这平城再不是魏朝的平城了,想到这儿欣然道:“去啊,我身为官身怎能不遵上命呢!”
拓跋焘听到他要同自己一起去平城,就如同前世真的过了长江得了建康似的高兴,又想到刘珉虽然官位不高但是与王松年、徐之才,宋景业这班汉臣关系还可以,因为元琦珪的原因与斛律光更是亲朋,如果愿意活动活动反对高洋称帝的事儿也不难吧!心里拿定主意就和刘义隆道:“你知高洋心中所想在平城欲行之事吗?”
刘义隆说:“你是他身边的人,我在秘书省,我不知道。”
拓跋焘靠近坐下,“你不知道我告诉你,高洋他想改朝换代!”
“哦。”刘义隆毫无波动。
拓跋焘急道:“咱一定要拦着啊!”
“为什么啊?”
拓跋焘只得冠冕的说,“你知道我是个忠君爱国,心向大魏的人,篡逆之事自然是眼见不得的。”
刘义隆只是好笑,平淡道:“我知道了。”
拓跋焘以为他跟自己同心了,就教说:“斛律金作为老臣首先不同意,徐之才那群汉臣却跳得欢,你平日与他们私交还行,你可得去劝劝,劝不动探探口风也行。”
刘义隆还是说知道了,拓跋焘看他这副样子,心知也使不上大力,只是聊胜于无,朝上多个人反对也好。
月未百官诸贵会于平城,宋景业上奏:“《易稽览图》上说∶'鼎,五月,圣人君,天与延年齿,东北水中,庶人王,高得之。'东北水是指渤海,高得之,明确说明是高氏得天下。”
太尉高岳、尚书令高隆之、领军娄睿、侍中张亮、黄门赵彦深,异口同声的反对,高岳出列奏事,高洋抬手制止,“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不必再说。”又指着杨愔,“杨愔你意下如何?”
杨愔拜说,“ 太常卿邢邵已安排禅让仪式,秘书监魏收撰写九锡、禅让、劝进文书,宗室诸王在北宫,请齐王登大位。”
宋景业接言奏说∶"乾为君,代表天子,《易经》上说∶''时乘六龙以御天。'鼎,是五月的卦象,应当在仲夏良辰登基。"
拓跋焘忍不住说:“《阴阳书》上说∶'五月不可入官,犯之卒于其位。'
刘义隆出列说∶"这说明大吉,齐王成为天子难道不是终于其位?"
“你!”拓跋焘捏了捏拳头,狠狠瞪了刘义隆一眼,用嘴型说,“你怎么回事?”刘义隆置若罔闻。
高洋又让术士李密当朝占卜,得到了大横卦,报喜说∶“这是汉文帝曾得到的卦象。”
斛律金说,“术士惑主,当杀!”
高洋说,“不讲天意,便讲讲功业,我承父兄基业,论功在社稷难道不如元善见?”
斛律金不敢反驳高欢的功业。
长史杜弼奏说,“关中宇文泰是心腹之患,殿下此时接受禅让,恐怕西魏会借口,以天子之名发兵。”
刘义隆奏说,“宇文泰与殿下争天下,也是想做殿下所做的事,即使他不服也要落在殿下后面学殿下的样子。”
徐之才赞同道,“千人逐兔,一人得之,如今殿下定大业,诸人咸息,何必落于人后呢!”
拓跋焘不好怼刘义隆,只向徐之才怒道,“那关中大军东伐而来如何应对,你去抵挡吗?”
段韶出列道,“宇文东伐是自求死,臣愿送之。”
事已至此,知无回转,众人无言。
五月十日高洋在邺城南郊登基为帝,国号齐,赦天下,改元天保,追尊高欢为神武皇帝,庙号高祖,高澄为文襄皇帝,庙号世宗。十三日,尊娄昭君为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