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回来了,姑家姨家等各种亲戚都闻风而来,客人不断,唐瑾先见到了另外两个姐夫。
唐瑾有五个亲姐姐,在唐家排行一三五七九,分别比唐瑾大十岁八岁六岁四岁二岁。当年他离开时,只唐大姐成亲了,其他四个姐姐还没有定亲。
如今那四个姐姐三个成婚一个定亲了。五姐嫁到北边的县城,七姐嫁到西边的县城,三姐嫁到县城东边的镇子上算是离得最近,五姐七姐在家里待了两天都走了,第二天早上了也不见他三姐来。
离的近路程短会到的早,唐三姐在家里慢腾腾的吃完早饭慢腾腾的洗锅洗碗,她婆母张氏急声催促:“碗留着我洗,你也不急着多洗这一次,快快收拾了过去,免得你娘觉得我家慢待你弟,生疏了关系。”
“没事,一会儿就好。”唐三姐慢慢洗着碗,一点都不急。
“怎么不急,那可是当官的,你得扒紧点你弟,有什么事好让他帮忙。”张氏急得伸手夺了唐三姐手中的抹布。
她公公也神色不悦,有些拉下了脸:“不要仗着是姐姐就逾越了身份,他是官,你是民,天差地别,得敬着。”
“好。”唐三姐点了点头,沉默地端起盆子出了大门去倒水了。
倒完水轻声走到门口,便听到她婆母很不满的道:“要不是她是县官的亲姐,我可不想忍她,给她好脸色,下不出蛋的鸡就算是金子做的也没用,嘁~”
最后那个“嘁”字里,极尽神韵,把鄙视不满体现得淋漓尽致。
唐三姐平静的后退几步,放重脚步进去,如果不能离开张家,就维持表面关系吧,撕破脸对她这个媳妇只有麻烦,懒得应付那些。
张氏听到动静出了屋子门笑着拿走唐三姐手里的盆子,亲切地催道:“快去快去,就你孝顺。”
唐三姐去收拾东西,心想不是她“孝顺”,只是她想耳边清静,不想听到各种牢骚抱怨她的话,才“孝顺”起来。
收拾好,唐三姐拿着礼物坐上板车,与丈夫张博一起去往唐家。
这时候,第二惠笑着对唐瑾说出自己的计划:“你五姐都定了,出嫁到时候让你婆看着,我这次一定要跟你去任上!”
“这得跟我老爷商量。”唐瑾没正面拒绝。
“没得商量!”第二惠干脆地手一挥,“家里又没事,就这样!”
而后唐三姐来了,下午的时候张博先离开走了。
唐三姐思量一晚上,第二天吃过饭,找了个唐瑾独处的机会去寻他:“我想和离,不想在张家过了。”
唐瑾吃了一惊,擦手的动作顿住,回想了一下昨天他三姐和三姐夫相处时的样子,没感觉有什么异常。
他很疑惑他三姐在古代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没给她姐灌输什么新女性思想。
他上一世父母那辈人也算是处在新社会了吧?过不到一起的夫妻都拼命凑合着,很少有离婚的。这个时代夫妻和离的更是少,很少很少。
社会风气倒不是严苛到不许和离,只是和离的,可以说两家都结了仇,因为能凑合都凑合了,家暴偷情私生子这些都能忍,忍不了的真就问题大了。
“张家欺负你了?”张家就他姐夫兄弟两个秀才,族里连个举人也没有,就算不敢明面地欺负,怕是有什么无意识的欺负行为。
唐三姐轻轻摇头,面上没什么情绪,语气坚定平静:“你就说,你有没有可能同意。有可能我就说原因,你不愿意我就不说了。”
望着面前这个气质沉静的姐姐,脑子里想着小时候她为保护他骑在同村男孩身上猛揍的画面,她说话时飞扬的神情和开怀的笑,唐瑾突然一阵心酸。
时光和经历竟能如此迅速地改变一个人。
他有些哽咽,确认般询问:“你考虑清楚了吗?考虑了多久?”
“从去年成亲不久就考虑了,已经考虑有一年半了。”
竟然是有一年半了吗?一年半的时间,绝不是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
唐瑾更心酸了,眼睛有些湿,点了点头:“好。爹娘知道这事吗?”
唐三姐震惊了!她不置信地望着唐瑾,嘴唇张了张,想问唐瑾知道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却清楚唐瑾能答应必然做好了承受各种流言与嘲笑的准备,这个污点会伴随他一辈子,她的弟弟为了她,竟然做到了如此地步!
唐三姐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泪珠滚滚而落,吧嗒吧嗒地砸在了桌面上,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唐瑾有些急了,连忙拿了帕子递过去,碍于性别只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安慰她:“你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说,我们唐家什么都不怕。”
这安慰起了反作用,唐三姐听后哭出了声来。
很快,家里有人在屋外听到了,第二惠和唐瑾在同一个院子里,很快就进来了。
唐瑾把唐老爷子和唐转都找了过来,让其他闻声过来的人都离开,关了门,准备五个人在堂屋里详谈。
唐三姐一说要和离,第二惠神色少有的凶厉,张口就骂,语气迅疾无比:“去你娘的!说什么鬼话!你别犯傻!疯了不成!这种事你想都别想!”
唐转握着拳,神色担忧:“他做了什么错事吗?”
第二惠反应过来,迅速询问:“对,他怎么了?是不是想养个小的?还是想让别人生?”
唐三姐成亲一年半,还没有怀孕,第二惠最先想到的就是张家因为这个欺负了女儿。
她问话时的神色冷凝语气隐着凶狠,维护之情显而易见,已经表现出了只要唐三姐一点头她就破口大骂张家的准备。
“养个小的或者让别人生,也不一定能闹到和离的地步。”唐三姐平静地陈述。
“那怎么了?他打你了?还是怎么欺负你了?”第二惠着急地问,拉起唐三姐的胳膊,就想撸了她的袖子看。
想着这里一个是她爹一个是她爷又情况特殊,正要挡了他们的视线撸袖子,唐三姐已经伸手按住上了第二惠的手。
“没有打我,张家怎么会有人敢打我?我可是县官的姐姐,送他们十个胆子也没人敢打我!”唐三姐的神色还是很平静,话语里的气势却要比刚才强很多,明显地骄傲。
“那他是在外边有人了?还是逛窑子了?不至于啊!”第二惠追着问,想到唐三姐刚才说让别人生都不一定闹到和离的地步,真有这种事更不可能闹到和离的地步了。
“他不逛窑子。”唐三姐否定这个猜测,迟疑了一下,没撒谎,诚实道,“他在外边也没有人。”
“那到底怎么了啊?!”第二惠着急的大声问,气得直拍唐三姐的胳膊。
唐三姐沉默着,一时突破不了心里的界限,把自己被践踏的自尊被羞辱的狼狈当着几人的面说出口。
堂屋里安静极了,没有一丝风,初秋中午热烈的阳光从堂屋里唯一的那扇由多块杂色玻璃组成的窗中透过来,大小不一的小窗格在地面和桌子上投下了深色的阴影。
玻璃光斑照在唐三姐身前的衣服上,跳跃着。
唐转迟疑的望了唐老爷子一眼,想着要不要回避一下,让妻子单独问女儿。有些话,女儿对娘亲说得,对爹爹说不得。
这个时候,唐三姐终于下定决心,把实情说出来。原来两人成亲不久就分房睡,唐三姐以为他不行,后来才知道他有心上人,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痴情种’,醉酒后把其他人认错后“行的很”。平时一点都不理她,跟没她这个人一样。
她说,宁愿到庙里当姑子也要和离。
唐瑾仔细观察说这句话的唐三姐,见她神色平静,陈述起这种让人生气的事却没有半点愤怒不满,比闲聊别人的这种八卦还没有味道,就知道这婚事没有持续的必要了。
他听后很生气,不想娶你就别成亲啊,成亲了这个样子,够恶心人的了!这是骗婚吧?这是骗婚啊!
男的对着妻子能克制住生理冲动,那是什么亿万里挑一的奇葩啊?这心理有问题吧?!
第二惠此时已经哭了出来:“怎么会这样?张家真是混账极了,竟然骗我们!”
唐瑾支持和离,大家一再确定了唐三姐的心意不会后悔,唐转叫五个弟弟过来,商量和离的事,主要是要用什么态度对待张家,是撕破脸还是表面和平一点。
唐三叔唐四叔唐六叔都觉得要平和一点,毕竟他们是女方,撕破了脸后,对方要是故意坏唐三姐名声,传出不好的流言,对唐三姐不好。毕竟她以后肯定还要再嫁人。
“你怎么想?”唐老爷子问。
唐瑾一时还真拿不定主意。每个社会都有每个社会的规则,在现代肯定撕破脸,在古代……他不能拿自己现代的思想和认识来判断古代人的反应。而且唐家一向低调。
“五叔你觉得呢?”唐瑾询问唐六叔。衙门里五年多,五叔肯定积累了各种案例,经验丰富,更能应对一点。
唐老爷子看到唐瑾这个样子很欣慰。遇事不决时,要多听别人意见,尤其是要听有经验的人的想法。
“哼,和平?想占我们家便宜要我们家吃暗亏,没门!”唐五叔态度坚决。
唐瑾明确地感觉到了五叔在刑房干了五年后身上的变化,性子没变,处事却干脆果决起来。
“那先礼后兵?”唐瑾征求意见。一去就撕破脸,会处于舆论下风,撕破脸也得先占住理。
“那是自然。”
家里人商量好,唐瑾和父亲叔父们去了县里,请县衙里的人下值后吃饭。
唐五叔熟悉衙门里的事,很快就与县衙里基层混熟了,拉近了关系,再说请他们帮忙,都应下了。
唐三姐顺便也回了张家,她要收拾一下她的嫁妆,免得明天来不及把一些东西忘记了。
张父看到唐三姐太快黑了才从娘家回来,沉着脸:“这么晚回来,外人会说唐家人没礼数。”
张母笑得没心机:“饭给你留着呢,吃完就把碗一洗。”
“我吃过了,不吃了。”唐三姐轻声道。怕出意外,她没有改变态度。
张母把脸拉下来,不说话了。
唐三姐出了这间屋子,走过窗台,没有进院子里,只站在窗户外边。
果然,里边的张母跟女儿抱怨,语气里不满明显得很:“成亲一年多了也不见有,简直就是娶了个不下蛋的鸡,再贵有什么用?还费钱!女人看什么书!”
成天“不下蛋的鸡”“白费粮食”“女人看书没用”,唐三姐耳朵都起茧子了。她到了张家才知道,她在唐家的日子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美好,别人家的女儿媳妇,可以比她见过的更加低贱。
她这婆母自己认为自己低贱,也要别的女人认同她们低贱,要好好的侍候男人不可顶嘴,不该有自己的喜好。
她的火气压不住,伸手从外推开窗户,微笑着问:“说谁呢?”
张母有些尴尬,勉强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是婆婆,也没什么要怕的,又露个笑出来:“我是婆婆,还说不得你了?你再是县令的姐姐,也是我儿媳妇,是儿媳妇就得听话!你这样别人会说唐大人姐姐没礼数!”
“女人就一定得生孩子吗?”
“不生儿子要来有什么用?”张母一语双关。
“既然没用,那我就不侍候了,和离吧!”唐三姐笑眯眯的。
张母豁然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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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老娘不侍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