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家的叔公嘴唇颤了颤,想违背本心地点头,想为儿子开脱,最后却还是摇了摇头。
“那对不住了,三外爷。”唐瑾轻声道。以前他就把话说得很清楚,不会对哪个亲戚徇私,真犯了什么事,不要求到他身上来。
尤其是这种作奸犯科的事,你捞他出来他十有**会变得有恃无恐,变本加厉,反是害了他,还不如接受教训,或许能改。
这叔公眼泪一下子下来了,浑身的劲儿都泄掉了,塌着肩膀,难过地侧过头去:“是我不好……是我不对,你走吧!”
他伸出瘦弱的胳膊,无力挥了挥手,也不知道这个嘴里的不好不对是对求情这件事的道歉还是说自己没教好儿子,或者都有。
唐瑾点了点头,上了车。
在车上,他长叹了口气:“教孩子真的好难。”他这堂舅排行老大,是个独子,很得宠。家长太过宠爱孩子的后果,就是把孩子养歪了。
唐大姐和唐五婶坐一车说话,余逸在这边驾车,他不知道第二家的事,闻言笑了:“你这么小,现在就发愁这孩子教育的事了?”
“你不发愁?”唐瑾反问,余逸想起自己的儿女笑起来,两人顺势聊起了教育的事。
中午的时候,就到了奉天县,一想到即将见到父母,唐瑾的心就有些紧张。
车进城门,对了路引,守城的士兵立刻恭敬地放行,有势利的还追着问要不要帮忙开道,殷勤得很。
唐五叔拒绝了。
这边也引来一些人的注意,行人纷纷避让。就算不知道车里人的身份,能用马拉车的人都是身份尊贵的,满县里高头骡子都不见有几个,更不用说马了。
一路走到了县衙门口,唐五叔拿了请帖,熟练地去送帖子。
唐瑾回来一次不容易,自然要请本县的县令应禹海吃饭,以谢他对唐家的照顾之情。
这种人情往来必不可少,日子也得提前约,人家县令忙得很,不是你说请人家就有空,还得算时间。
应禹海刚吃完午饭在喝茶,听说唐瑾回来了要请他吃饭很是意外,问他人在哪里,起身就跟着唐五叔出来了。
两人见面寒暄两句,唐五叔送唐五婶和唐大姐先过去岳父家那边,应禹海把唐瑾几人带到衙门前的一家面馆里,让人上了四个菜叫了几碗面,笑着说:“先随便吃一点,这顿算我的,过几天你再请我,衙门上下可都不能落下了。”
唐瑾也不客气,笑着应下了。他觉得他的运气真的好,遇到的人都是一些极好相处的。
应禹海此人,一点都没有官架子,也没有那些官场上那些拿乔啊做姿态啊的习性。即便这建立在他与应禹海有着平等的身份上,也不容易。
尤其是应禹海现在处事贴妥,为人着想,让人承情。
让他请衙门上下吃饭,那可是为唐家行方便。
要知道,一县里,县官是外来的,主簿县丞大都是门荫的,六班班房的人大都是继承的,可以说全都是本县地方势力。
应禹海在任的时候还好,有什么事能帮上忙,要是一调走,唐家要是与新的县令关系一般,到时候有什么事可是要这些人行方便。那么与这些人拉近感情就极为必要,而请吃饭就是很好的拉近感情的机会。
阎王好当,小鬼难缠,有些时候,有些事,衙门里的小人物要比县令顶用,那些人也很期盼有与唐家拉近关系的机会,好自己有大事求上去。
唐瑾边吃边与应禹海聊天,谈了这几年都干了什么,应禹海问:“我说的那些话,体会深吧?”
当年唐瑾要去当木饶县县长时,应禹海给他传授了一番自己为官的经验,其中不乏一些初来乍到,本地势力抱团冷待他,“兵不受令”的一些牢骚。
唐瑾长叹一口气:“唉,我年龄小,体会的可真是比你深多了!”
处境惨的时候,怎么样能一秒觉得自己不惨还很幸运?
那当然是——有人比你更惨啊!
应禹海听到唐瑾的话后,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同情极了地拍着唐瑾的肩膀。想也知道,唐瑾七岁多就去任县令,主簿县丞和那些差衙更是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定是处处敷衍、阳奉阴违,行事举步维艰。
当年,他也是费了一些工夫,才磨了刺头,收服这些人。
唐瑾等他笑够了,岔开话题:“等去了辽中县,还要再经历一遍,真是羡慕你啊,不用费劲儿。”有俞大人给的人,要有什么刺头,全都收拾了就是。
应禹海听这里有些没意思地挥了挥手:“快别提了,我在你们奉天县都待了多少年了?老没劲了!”
“那明年乡试一过,怕是会把你调到南方去了。”
“真的?”应禹海眼睛一亮,唐瑾肯定与俞大人有关系,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快调走,他不喜欢北方的饮食和气候。
唐瑾耸耸肩:“猜的。”俞大人都能顾虑周氏的心情让他“回自己亲生父亲”那里,又怎么不会照顾应禹海的心情呢?为了照顾唐家,俞大人可是把应禹海在奉天县的任上硬生生地又压了三年。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出来。
“那就借你吉言了!”应禹海觉得唐瑾不会无的放矢,心里有了期待人高兴地道。
两人就像是朋友一样相处,气氛极为的融洽,让唐瑾忍不住地想起七年前他来县衙报名参加童子科初试,那些跪了满地的人,还有考试时应禹海严肃庄重的脸。
那时哪里能想到,不到一年他们就能平起平坐,更是能把他当朋友相处?
唐瑾吃完饭,又聊了两句,商定了时间与地方,与应禹海道别。
车上,唐老爷子感叹:“咱们县尊也变得老练圆滑了,看人做事,请你吃一顿面,是在以朋友的身份和你相处,他能判断出这才是与你拉近感情最快的方法。”
“我也变成熟了。”唐瑾笑应。
几人先去了沈家,唐老爷子让唐五婶和孩子先在娘家住着,让唐五婶一阵感动。在外五年,回了老家能先住娘家,公公家的长辈一个比一个通情达理。
几人带了唐大姐,快到东边城门口时,看到一家店前排着长长的队,在卖什么好吃的,唐大姐的儿子想要吃,前边的唐五叔听到了,下了车说:“等一下,五外爷去给你买。”
唐瑾看着二十米长的队伍:“人太多了。”
“没事。”唐五叔随口应着,直接去前边插队。唐瑾在后边看到他说了什么,大家都给他让开了位置,很快就买好回来了。
唐瑾哑然,都忘了,他是特权阶级。感谢童子科,让他早早地有了身份,不然要是考正科,别说举人进士,现在能不能考上个秀都难说。那俞大人应禹海这些人,他见了还得恭恭敬敬地跪着磕头。
车轮向前,走在村前边那条路上时,唐瑾心下有些紧张。近六年不回家,也不知道他父母怎么样了。
村里可能有什么大喜事,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极为热闹。
到了近处,才发现是村里人出来欢迎他的,唐瑾心下一暖。
到了村口立着的状元及第牌坊前,唐瑾他们都下了车,唐老爷子先抬头看了看牌坊,欣慰地笑了,这代表了唐瑾崛起的希望。
唐五叔各自见到村里熟悉的人,都激动得很,一个个地打招呼。
唐瑾从小就关在家里念书,倒是没认得哪个朋友,如今相貌变化了,有些人都不敢认他了。
到了家门口,唐瑾见他爷爷二爷三爷和他祖母柴氏母亲第二惠等亲人都在门外,激动的一下子就酸了鼻子。
第二惠见到多年不见的儿子,鼻子堵的痛起来,热泪一下子就下来:“乖乖啊,你可回来了!想死娘了啊!”
她哭着扑上前抱住唐瑾,眼泪扑簌簌地掉,哭抽泣个不停。
唐瑾情绪激荡,紧紧抱着母亲,眼泪也下来了。五年多了,他终于回来了,要是运气不好有个万一,娘亲就没有儿子了,恐怕会痛苦自卑地活下去。
另一边唐三婆围着大儿子唐五叔,唐爷爷唐三爷围着唐老爷子,相逢的气氛让周围的人也激动感慨,唐三婶唐四婶都拿着帕子擦着眼泪。
四周的亲邻都安慰着,大家进了家里,相互说话。
唐家变化很大,紧邻老宅又盖了两座宅子,家里有了下人,一个个见了唐瑾都屏气凝神,缩手缩脚。
“感觉昨天家里还穷得舍不得吃鸡蛋,今天就成了贵族了,像做梦一样。”唐瑾感叹。
“对啊,以前见了别人让路,现在别人见我让路。”唐三叔感叹着。
这个夜晚自然沸腾而热闹,桌子上,牛肉,羊肉,鱼肉,鸡肉,各种凉菜扫菜,十几样摆满了桌子。
唐六弟一手拿了一块鸡肉,好奇地问唐瑾:“哥,我娘说你没出生前,家里平时就吃馒头稀饭并一个小菜,有喜事才能加个鸡蛋,连肉都没有?”
“是呀,能吃饱穿暖,咱们唐家在村里的日子也是好的,是以你要好好念书,不然考不上秀才,以后连鸡肉都没得吃。”
唐六弟拿鸡肉的手一下紧缩到身上,惹得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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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特权阶级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