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文炮灰他一心学习 第16章 第十六章

下了早课会有一段休息时间，许柏言何路整分夺秒在学习，不肯浪费一会时间，许桥温想找祖父的心被硬生生遏制住了。

先学习吧，现在过去找祖父，耽误的是我学习的时间，反正中午要一起用膳，那就中午再说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许桥温止住了自己准备迈出去的脚步。

嗯，大家一起卷，要比他们学习时间还长！

那俩人回家路上还要耽误时间，但他家就在这里，可以省下赶路的时间学习，他很快就会超过他们的进度的！

许桥温美滋滋地继续看书了。

学子们都是在家吃过早膳才来的私塾，是以早课结束只有一刻钟的休息调整时间。

认真学习的时候，一刻钟总是短暂的。许桥温感觉没学多会儿，外头的老仆刘叔就敲了上课的钟。

刘叔年纪很大了，是从小跟在许及身边的小厮。

许太爷派他到许及身边照顾还是小孩的许及的时候，他也就十来岁。如今许及已经四十有六，刘叔离耳顺之年也不远了。

五十来岁的年纪，在这个平均年龄四十多岁的时代，算是很长寿的老人了，大部分人都活不到这个年岁。

他跟着许及，为他忙活了一辈子，他的儿子也是许家的管家。

本来这么大年纪，许及允了刘管家接他回家颐养天年，他自己不愿意。身体还算硬朗的他，总想为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主子付出点什么。

在得知许及要开办私塾时，主动领了敲钟这个活计。在每个有课的日子，准时敲响每一节课的钟声。

外头的刘叔敲完钟进来对学生们提醒一遍，“孩子们，夫子等会就要来了，赶紧准备准备上课了。”

慈眉善目，头发花白的老人，每次都在敲完钟时进来，笑眯眯地提醒大家上课。这是每个在尚学私塾进学的学子，心中最熟悉的场景。

可是这个老人，却在他古稀之际，为了自家的小主子，没能安享晚年。

刘叔提醒完学生后，自己一个人慢慢悠悠地走回了他歇息的耳房。

即使身子硬朗，也是五十多岁的老人了。他走路并不快，背也有些驼，也并不是高大伟岸的身材。

迎着晚春的朝阳，他渐渐远离课室。

明明不是落日，而是太阳初生的景象，无端有着日迫西山之感。

他与课室的学子们渐行渐远，就像是将年少的自己抛在身后，走向了自己的暮年——那是人一生最终的归宿。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许桥温的脸上。小孩子的肌肤白净透亮，细腻的如同上好的羊脂玉，眉头却是皱紧的，让人不禁想伸出手，为他抚平。

许是阳光有些刺眼罢，他不禁眯了眯眼睛，心中却无端生出一丝怅惘。

刘叔的身影在阳光中渐渐虚幻起来，他猛地意识到，原主身边所有亲近的人，最后的结局好像都不是很好。

男配身边的人，就注定得不到什么好结果吗？

他这个人看似乐天派，却是最为冷情不过的性子。

前世的他身体不好，也没什么朋友，一心想着研究出药物治疗自己。也就在漫长的孤单中学会了自娱自乐，在众人面前每日都是乐呵呵的，很少有这样伤春悲秋的时候。

今生有了家人，在乎的事情多了起来，倒是变得有些人情味儿了。

有了在乎的人以后，心就会不自觉地软下来。

他们悲惨的命运，一部分源自原主，一部分源自这个世道。原书的他们，都没有得到好的结局。

那就让他这个穿书者来改变吧。

即使很难，即使第一次尝试的结果，已经让他家的处境变得艰难。

但是没关系，他永远不会轻言放弃。努力过，总比直接放弃让人甘心一点。

人的一生，总要有为之奋斗的目标，不是吗？

许及踏着阳光走进了课室。

对于许及这个夫子，学生们还是有一定的畏惧之心的。原本还有些闹哄哄的课室霎那间安静下来。

这瞬时的安静，也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许桥温拉了回来。

该上课了。

许及今日教了《千字文》前半部分的释义。

这时候的读书人尊崇“书读百遍，其意自现”。

教小孩子读书，会让他们先诵读，再背诵。等他们能够熟练的将文章背诵出来以后，再由夫子为之一一讲解释义。也就是所谓的“填鸭式”教育。许及自然也不例外。

《千字文》全书只有一千字，却字字不同，等到大部分学生记住以后，许及才开始讲解这些字，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一句句为刚上了半年学的这些学童讲解，那些早已学过的学童可以再听一遍，也可自己温书练字。

这半年来，许桥温从来没有听过《千字文》的释义，此刻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认真听许及讲解，还时不时点头附和。

许及当然没错过孙子的表现，即使这些日子许桥温每日都在认真听讲，他仍是有些惊异。

之前上课的时候，孙子总是动来动去，在他眼皮子底下坐着，还时不时想转头与周其琛说两句话。他给了孙子许多次机会，实在是忍无可忍才将两人分开，让周其琛去了何路旁边，把许柏言调到了孙子这。

这次位置的调动，对孙子倒是颇有成效，至于周其琛嘛……

许及抬头向后看去，胖胖的小男童将书立在桌上，脑袋躲在书后面，时不时将眼睛冒出来往他这里看上一眼。

他转头似是对何路说了什么，何路摆摆手，嫌弃地将自己的书往旁边挪了挪。

在周其琛侧着头对何路说话的那一瞬间，人老却依旧眼尖的许及看到了他嘴角的点心渣子。

很好，上课偷吃是吧。

“周其琛！站起来，我刚刚讲到哪了？”

许桥温正听得认真，被自家祖父陡然带上怒火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小声嘟嘟囔囔，“祖父干什么嘛，不知道小孩子不经吓啊。”

说完，他又拍拍自己的小心脏，确定他还好好的没有被吓出毛病，为自己这辈子健康的身体点了一个赞。

还好这不是他上辈子那个破身体，不然指不定被吓出来什么毛病。

确保好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后，许桥温才注意到许及话中的内容。

他疑惑地跟着众人转头望去，大宝干什么了，惹得祖父这么生气？

额。

看清周其琛正在擦嘴的动作后，许桥温抽了抽嘴角。上课吃东西，估计也就他周大宝干的出来了。

大祁人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①。只要是读书人，个个都把书看得很重要。

似他当时踹许柏言的桌子，将许柏言的书弄到地上的行为，要不是许及是他祖父，他估计自己早都已经被打了。

尚学私塾规矩不少，其中有一条就是不许在课室吃东西，周其琛的行为无疑犯了许及的禁忌。

周其琛刚在吃东西，根本没听许及讲了什么，这会儿回答起问题来支支吾吾，眼神不住地瞟向何路的方向。只可惜何路进度比他快，刚也没有在听，而是自己温书，同样不知道许及讲到了哪。

课室里的学子全都在看他，这让他更加觉得丢人，为自己的不小心后悔不已。

见他半天回答不出来，也不干脆认错，而是指望着别的学子帮他。许及怒火高涨，放下书拿起一旁的竹板走到他面前。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吗？”

周其琛低垂着头耳根发红，极小声道：“回夫子，学生不该不认真听讲，在课室吃东西，还是在您讲课的时候。”

周其琛声音很小，几乎只有他旁边的何路才能听到。

许及皱眉，不满道：“抬起头来大声点，男孩子扭扭捏捏做什么！读书人最应该做的是光明正大，磊磊落落做人。”

周其琛抬起头，视死如归般闭上了眼睛，大声道：“学生错了夫子，不应该不认真听讲在课上吃东西。”

许及点头，“这只是一部分，还有别的。”

周其琛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还有哪错了。许桥温也没想明白，周其琛就是上课吃东西没认真听讲啊。

周其琛回答不出来，许及对着所有学生问道：“你们知道他错在哪了吗？”

一片静悄悄，无人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周其琛旁边的何路站了起来，道：“回夫子，学生认为，是周其琛他回答不上问题却不承认错误，而是示意别的同窗帮他。”

其实何路也不太确定。他刚刚也是突然想起来，之前也有一个类似情况的师兄，也是不认真听课被抓住，指望别的同窗告诉他，最后告诉他答案的那个同窗和那个师兄都被惩罚了。

周其琛也没做别的事，那就只可能是这个了。

许及欣慰地笑了，让何路坐下。

“何路说的对，作为一个读书人，你们可以学问不好，但不能坏了品行。错了，就干脆利落认错，总想着有人救你从而逃过一劫，这是在耍小聪明，是不可取的行为。”

顿了顿，他似是想起来什么，声音中染上了无奈，又道：“当然这句话不是绝对的，你们现在是在念书，还没有步入官场，等那个时候，有些错是没有理由的。我们不能保证别人如何，但是可以确保自己无愧于心。”

许桥温愣住了，在别人没有听讲的时候告诉他答案，这是每个人学生时代都做过的事，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的对错。可就像祖父说的，这样的行为就是耍小聪明，在逃避做错事的惩罚。别人能帮的了你一时，帮不了一世。

只是有一点，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这非黑即白的世界观，是小孩子的世界，不是成年人的。祖父后面那话，恐怕是想到了现实情况吧，就像他家这次的出事一样。

这件事并不是他们的错，可是乔毫观后面有人，也就成了他们的错。

等这事爆出来以后，大家最多叹一句时运不济，然后说，是他们没注意，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还有他以后要去的官场，那个尔虞我诈的地方，纯粹的对与错并不是评判的标准，是属于成年人的灰色世界。

我们不能保证自己不会随波逐流，抑或逐渐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模样，唯一可以告诉自己的，是无愧于心。

无愧于当初读书之际，那个小小的自己许下的心愿，“我要做一个爱护百姓的好官。”

①“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出自宋·汪洙《神童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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