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谨言的养父有三个亲儿子,都在六七岁时送到了私塾去开蒙,但最后坚持下来的只有小儿子,如今正在镇上的学堂念书,过不了两年也要来遂州城参加书院的入学考试了。
是以他们对科举了解得比普通百姓要多,知道江谨言必须把自己的户口迁走才能在保宁府参加县试。
想要他们签字,那就拿钱来换,没有个几百上千两银子,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养父养母二人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看向江淮和江谨言的眼神像在看两个冤大头。
他们暗自想,哪怕是江家的公子又如何,不过是两个孩子罢了能有多复杂的心思。
江谨言眼神一冷,他就知道以自己养父母贪得无厌的性子,绝不会那么容易罢休,他出不起一分钱,也不会出这钱,更不会让□□他出。
江淮也早就知道他们会这样说,笑得一脸单纯地问:“不画押是吗?果真?”
养父咬牙道:“对,必须给抚养费。”
他也是豁出去了,因为他好赌,那五百两早就赌光了,现在家里还欠了不少债,急需银子来填上。
江淮对着江小舟使了个眼色,江小舟会意,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想当初,江家公子江淮,人称保宁府小霸王,城南城北所有的街溜子小泼皮都要叫她一声淮哥,旁的人干架是干不过她手下的人的,砸钱是砸不过江家的,她长这么大,除了她老子江老爷,就没怕过谁。
今日只要她一发话,江小舟就能叫这夫妇二人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哭着喊着自己求着签字画押。
但这时,江谨言突然开口道:“三弟用不了几年也要考童生试了吧?”
养父养母二人一顿,警惕道:“是又如何?”
江谨言淡道:“你们就不担心没人和他结保么?”
科举的第一关童生试,需要当地县学的廪生做保,还需要五个考生结保,以防冒名顶替和“冒籍”考试。
是以江家只需给遂州县学和其他书院打个招呼,到时候养父的儿子连廪生和结保的考生都找不到,考场都进不去,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夫妇二人闻言大惊,想不到江谨言平日里沉默寡言看着没什么心机很好欺负的样子,居然也小小年纪如此恶毒。
江淮吹了声口哨,开怀大笑:“哥哥说得对,只需江家一句话,你家孩子就只能站在外面瞧着别人进考场喽!”
她摆了摆手,“把他们两个撵出去,不用他们画押了。”
“是!公子!”
下人们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养父母架住往外拖,两个人意识到发生了何事后,登时发出鬼哭狼嚎的叫声来,“不!江公子!有事好商量!我们画押!我们愿意画押!”
三儿子就是他们全家的希望,他们供养了他七八年了,夫子常夸他聪颖,但若是连科举考场都进不去,可如何得了?
他们方才就是鬼迷心窍了,才敢要挟江家。
他们的下/半身已经被拽出门了,手还紧紧抠住门框不放,凄惨叫着:“江公子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见识啊!”
“谨言!谨言你帮我们说说话啊!”
“你三弟不能断了科举路啊!我们一家老小都指着他啊——!”
但他们的哭嚎和求情丝毫没有让江淮心软半分,反而叫她越发恼怒,蹭地一下站起身来。
“你们可闭嘴吧!”
养父母立马闭上了嘴,呐呐地看着她。
“江公子……”
江淮早就忍了他们许久,当下便毫不客气地指着他们鼻子道:“你们的亲生儿子不能断了科举之路是吗?”
夫妇二人害怕地缩了缩身子,“是,是……”
“那我哥呢?他靠自己考进书院,你们却联合外人顶了他的名字,还想把他入赘去当上门女婿,怎么,是怕我哥高中了回头来报复你们是吧?”
“五百两银子都叫你赌输了,根本没有花在我哥身上,你们还有脸开口要银子?”
“当初江家将我哥寄养在你家,你们就该好好照料他,既然银子花了,人又没照料好,那该是我们江家追究你们!”
“还钱!按每年给我哥花了十两银子算,十五年就是,就是……”
她假装算术不好,看向江谨言,江谨言正听得认真,下意识回道:“一百五十两。”
“对!一百五十两,该还我们……”
她又看向江谨言。
江谨言:“三百五十两。”
江淮一拍桌子,“好哇!你们还欠我家三百五十两,赶紧还钱!不还钱你儿子就别想参加科举了!”
养父母二人顿时吓呆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要银子不成,反而还倒欠钱了,立马不管不顾地叫起来。
“江公子!江公子你不能这样算啊!”
“我们哪里拿的出那么多钱啊!”
“我们养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江公子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全家!”
“呸,不要脸!来人,给小爷我把他们丢出去!”
江淮说着也开始撸袖子,痞子样尽显。
江小舟露出邪笑来,“得嘞!您二位是自己走还是我们抬你们出去?”
“我不走!我不走!我画押!我还没画押!江公子!我们愿意画押,求你饶了我们吧求你了呜呜呜——”
门框都差点被夫妇二人掰断了,江淮这才大发慈悲道:“先放了他们。”
江家下人一松手,养母就扑通一声跪下,连滚带爬地爬到江淮面前求饶。
江淮坐回椅子道:“现在怎么愿意签了?还要抚养费不?”
夫妇二人痛哭流涕:“不要了不要了!”
江淮却没放过他们,道:“但是——”
二人的心又瞬间悬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江淮。
“你们只能二选一,是要那三百五十两银子呢,还是要你们儿子能参加科举呢?选前者的话,我现在立马带人去你家,把你家银子和值钱的东西全拿走,以后你们家赚一文钱,我就拿走一文钱。”
养父养母二人愣在当场,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又想要开口求情,但江淮已经先打断了他们。
“只能二选一。”
两个人沉默半晌,养父突然抬头大喊:“要银子!我要银子!”
养母闻言开始狠狠捶他,“你说什么!?你这背时鬼,你要我儿怎么活?!”
“我自己都活不下去了!还不了钱那些人会打断我的腿!”
“你是不是又去赌了?你说你是不是去赌了?!你怎么答应我的?你要银子是吧?老娘现在就要你的命!”
“臭娘们你干嘛?!你敢打老子?你再打?再打老子也不客气了!”
原本还一条心的夫妇二人瞬间成了拳脚相加的仇人,养父怕讨债的人打他,养母护儿心切,双方越说越激动,竟然当场撕打起来了。
周围人也没拦着的意思,抱着胳膊看起了热闹。
江谨言养父家的三儿子并非是无辜受累的,他自小便嫉妒江谨言自学都比他在学堂里学得好,因此对江谨言各种使绊子,故意让父母给江谨言找很多活儿干以耽误学习时间,甚至告黑状让江谨言挨打挨骂。
是以江淮才借此惩罚于他。
看着养父母二人丑态百出的样子,江谨言心里却没有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他反而觉得自己内心由衷地升起一种悲凉的感觉。
哪怕是养父母家的儿子,也有母亲为其忧心,而他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父亲更是连是谁都不知道。
小时候他还会想会不会有朝一日,他的亲生父母会找到他接他回家,但江老爷和江淮的到来让他这种念头也破灭了。
江老爷告诉他,他的父亲很可能是江洋大盗或是山匪难民,他的父亲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他的母亲因忧思过度早就十几年前就去世了,他的外祖父母从不肯认他,就连江家……
他略略看向江淮,垂下眸子,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被角。
就连江家也不过是看他善于念书,有几分天资,想要利用他罢了。
若说唯一让他感到一点暖心的就是江淮了吧。
虽然江淮与他只相识了几日,但作为江家唯一的嫡子,江淮完全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却亲自跑到县衙去救他,还待他如亲兄长,如今又在养父母面前为他撑腰。
但江淮对他的这种好,也让他有点隐隐的害怕,害怕只是镜中月水中花,害怕江淮只是图一时新鲜,害怕将来自己又如十几年前一样被人弃之如履。
江淮自然察觉不到江谨言敏感的心思,她正看热闹看得乐呵。
等江谨言的养父被抓得一脸血印,而养母发髻散乱脸上顶着几个巴掌印终于停下手后,江淮这才问:“怎么样?争出个输赢了没有?”
养父坚定道:“我们选银子!我是当家的这个家我说了算!”
养母呼哧呼哧地喘气,用仇恨地眼神看着他。
江淮拍了拍手笑道:“成交,银子你们不用还了,但是若是让我发现你们儿子参加县试,你们全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成了,小舟,带他们去县衙画押。”
“好嘞公子!小的这就去办!”
养父母二人恨恨地瞪了两眼江谨言,这才不甘地走了。
“呼,搞定一件大事啊。”
既迁了户口又给江谨言出了气,江淮满意地伸了伸懒腰站起身来,“我都有点饿了,哥,你吃早饭没?”
江谨言回过神来看向她,眼神有些懵懂,“没。”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江淮说着吩咐下人去上早膳,自己则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江谨言的额头,“挺好,没发热,你安心在这儿修养几天,等你能下地走动了,我们再回保宁府。”
“好。”
江谨言简单应着。
江淮一屁股在床边坐下,上半身趴在江谨言腿上,凑过去从下往上查看江谨言的脸色,“你咋了,今天这么冷漠?”
江谨言被她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赶紧仰起头坐直身子,像是下一秒就要从床上掀开被子跳下来一样。
“我没事。”
他努力扯了扯嘴角,表现出自己很冷静从容的样子,但却骗不过江淮。
江淮爬了起来坐好,笑眯眯道:“哥,你是不是害怕回江家啊?”
江谨言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有一点。”
下一瞬,江淮啪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又吓了一跳,赶紧正襟危坐着,不知道还以为他不是坐在床上而是坐在学堂里。
“别怕!这不有我呢!”
江淮把自己的平胸拍得砰砰响,豪言万丈道:
“我护着你!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你是我大哥,谁要是不给你面子,那就是不给我面子,我保宁府小霸王第一个不答应!我要带着我的三百个小弟把他家都掀翻,狗都给宰了!”
江谨言听出她的玩笑话,在感动之余,也忍不住被她逗笑,嘴角轻扬,眸子也变得温润柔和起来。
“谢谢。”
江淮眨了眨眼睛嘿嘿直笑,“你笑了是吧?你笑得真好看,以后要多笑才对,哎呀你不笑的时候也好看,我们不愧是兄弟,都是俊俏人。”
江谨言不禁莞尔,耳根有些发红,眼中带着笑意和无奈看着她,“你还有其他兄弟吗?”
江淮眼珠子转了转,果断道:“有啊,还是亲的呢。”
江谨言一顿。
“但是是庶弟,只比我小十几天,兄长就只有你一个。”
“我爹一脉单传,所以我也没有堂哥什么的,在保宁城呢,其他家的公子哥无论比我大还是小,都要叫我一声淮哥,所以啊……”
她故意拉长语调,“所以我还没叫过谁哥哥呢。”
“正因为如此,我叫得不熟练,以后要多加练习,多叫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哈哈哈,咳咳咳……”
在她发出一串如母鸡啼叫的声音后,成功把自己呛到了,只能一边掐着脖子一边扑到桌前找水喝。
江谨言见她呛得脸蛋红红的,有些关切道:“可呛得严重?”
江淮摆摆手,“没事。”
她干了一杯茶水后把杯子一放,这才道:“不过我可喜欢你刚才在门外叫我淮弟了,显得我非常特别,等回了江家啊,你叫我那庶弟,可不能带他的名讳,只能叫他三弟。”
江谨言露出一个轻浅的笑来,“好。”
……
接下来的几日里,江谨言就过着吃饭睡觉喝药养伤的日子。
而江淮闲得发慌,带着江小舟把遂州城到处逛了个遍,遇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买了好几份,一份给江谨言,剩下的带回去给江母和江老爷,就连家里的姨娘和庶弟庶妹们都有份。
但遂州实在太小了,逛了几天就没什么意思了,她只能淘了一些野史和话本子来看。
她也给江谨言买了很多书方便他在床上打发时间。
对于《千字文》之类的启蒙读物,江谨言早就烂熟于心,而四书五经他也在书铺当伙计的两年里倒背如流。
江淮细细一回想原著,如今江谨言的水平应当在基础知识基本打牢了,但由于缺乏夫子指点,写文章还停留在很浅显的层次,应付书院入学考试足够,但用于乡试甚至是县试都还差一定距离。
是以她挑了一些适合秀才看的书,在离开书铺前,又在伙计的热情推销下顺走一本算术书。
江家下人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搬上马车后,马车缓缓行过遂州城正大街,路过赵家书铺时,他们发现不少学子正围在书铺门口争抢着什么。
下人下车去一打听后才知道,原来是赵家书铺的书在搞大甩卖,因为这铺子马上就要出售出去了。
为何出售,因为赵家急缺钱。
为何缺钱,还要从几日前说起。
自从江淮帮助江谨言洗清冤屈,而赵家三口挨了板子被关进大牢后,赵家老两口就到处凑钱“买罪”。
何谓“买罪”?即本朝规定,除了死罪和诛九族及抄家流放的重罪,其他的罪责都可以用钱来抵,当然这可不便宜,五百两银子减一年的牢狱之灾,足以让一个小官之家破产。
赵家每个人都被判了三年,要全部赎出来就需要四千五百两银子,而赵家只不过是遂州城里的一普通富商,把铺子宅子都卖了才凑得齐。
江小舟幸灾乐祸着:“哈,真是活该,把人救出来又如何,到时候钱没了房子没了铺子没了,科举资格也没了,活着还不如死了。”
江淮道:“他们这是怕我背地里下黑手,把他们在牢里弄死呢,你说说,我是那种人吗?”
想到当初赵家贿赂打板子的衙役,故意将打在屁股上的板子打在江谨言的腰椎上的事,她就气得牙痒痒。
原著里若不是江谨言有男主光环,怕是真的被打瘫痪甚至死在牢里了。
“公子如此英明神武,怎么会是那种小人呢?”江小舟道,“他们那是自作自受,活该!”
医馆里,江谨言正拿着一本《傅子集注》认真翻阅着。
这是一本前朝的傅姓大学士在致仕后组织学生编纂的“科举辅导书”,虽收录的只是前朝的县试乡试试题和他们的批语,但由于是前朝之书,在北直隶南直隶等天子脚下的地方不敢大肆流传,只能在一些小地方或是世家自己的藏书楼里找到,已算半孤本。
恰巧江淮知道江谨言需要这本书(主要是原著中提到了这本书很重要),便派人到处去找,找到后立马送到遂州来,让江谨言比原著里早上几个月拿到了手。
当江淮初把这本书递给他的时候,江谨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本只流传于学子口中的“科举神书”,居然就在自己手上。
他的心情难以形容的激荡,甚至激动得眼睛泛酸,除了抱着书连声说谢谢,便说不出其他话来了。
得到书后,他爱不释手,废寝忘食地看着,有时候因书中的观点与自己相合而兴奋得彻夜难眠,但也因此常常被江淮和大夫“训斥”,让他晚上不许看书,白日里也要节制,要多休息才行。
但看了几篇后他也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现在的水平太低了,理解文章尚且吃力,更别提做出这样的文章了,而这仅仅是县试和乡试的试题罢了,若是到了春闱甚至殿试……
古有十几岁二十出头就中状元的奇才,他不敢想象这些人是有多厉害。
但江淮却很乐观,安慰他道:“那是因为他们都是世家子弟,他们的爹和祖父都是大官,还能请来厉害的夫子教导,起点都不同,自然不能比。”
“在我心里,哥哥你比他们厉害多了,等回了江家,我给你请好多好多夫子,买好多好多书,你肯定比他们考得还好。”
“不是有句话叫什么,什么山下的花开了,山上的花还没开啥啥啥的嘛。”
江谨言合上书,抿唇一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对对对,就是这个,啊文化人儿就是不一样哈,你懂我意思就好了。”
“所以啊,我知道你现在很急,但是你先别急,一口不能吃成一个胖子是吧?咱们慢慢来,先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淮弟说得对,为兄受教了。”
江谨言收回思绪,捏了捏额头,方才不是在看书吗,怎么又突然想到和江淮的对话去了。
他看了一眼天色,不禁想江淮怎么还没回来。
下一瞬,院子里就传来了江淮的叫声,“哥!我回来了!”
而后门被一把推开,江淮如往常一样像一阵风一样卷进来,后面跟着提着大包小包的江小舟。
最初江淮给江谨言买这买那,他还会不好意思地拒绝下,但现在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有几分期待了。
“今日去哪儿玩了?”他小心地把书放好,掀开被子缓缓地挪动脚步走过去。
“没去哪儿,主要是去买云记酥饼了,你昨日不是说好吃么?看,我买了这么多,还买了一些其他没见过的吃的。”
江淮说着把酥饼分给江谨言,又开始一一试吃其他的,“我跟你说,赵家倒台了。”
江谨言手一顿,“倒台?”
江淮忙着吃东西,一旁的江小舟便兴奋地把今日的见闻说了一遍。
江谨言听罢轻叹一声并不评价什么。
转瞬之间,一个小富之家就倒台了,而造成这一结果的人只是一个十三岁、爱吃零嘴、背不出一句完整的诗、认不全几个字、喜欢随时随地叫他哥哥、天天乐呵呵的孩子。
突然,江淮看着他不说话。
江谨言心一跳,还以为自己所想被察觉了,他抬眸看着江淮,江淮也认真地盯着他。
江淮突然又笑开了,“哥哥,我觉得你圆润了一点了,你这脸颊都没那么凹陷了,也白了不少,瞧着越发俊俏了。”
身为男主,江谨言的颜值自然是顶尖的,他的生母曾是名动保宁府甚至整个蜀地的美人,未定亲前乃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甚至驻守西南的平西王都想娶她为侧妃。
虽说这与江谨言的外祖一家同是蜀地大商户有一定关系,但也足见他生母的容色如何倾城。
原著作者如此描述他的生母,只是为了引出江谨言长得有多好,他如今虽然才十五岁,还长期营养不良,但发育并未落下,瘦削却不矮小,肤黑却五官精致,手上虽布满老茧和冻疮,却仍能看出手形的完美。
比起江谨言,江淮看着自己有点肉嘟嘟的脸和矮他半头的个子,心生郁闷。
还好,她至少有很多钱。
江淮经常夸他,但就算夸得再多,江谨言还是会不好意思,耳根泛红,眼神躲闪。
“淮弟你最俊俏。”
他不会夸人,只能捡着江淮的话说。
江淮自信地一抬下巴,“那是当然。”
两个人对视一眼皆笑起来,江淮催促道:“快吃快吃,吃了早点歇息,明日我们就要回保宁府了。”
江谨言颔首道:“好。”
他吃东西很斯文,跟那些被悉心教导出来的孩子没两样,江淮两口就干掉了自己那份儿,而后趴在桌上看着他吃。
“哥。”
“嗯?”
“临走之前,你想不想再回那些小山村看一眼。”
江谨言没说话,细细地咀嚼着。
那个他生活了十五年的小山村,承载着他年少时全部的痛苦的地方,他本不想再踏入一步,但不知为何,他想他还是该回去一趟,除了感谢一番曾经帮助过他的人,也算是和过去的自己告个别。
最后他决定道:“回吧。”
“好嘞,回去叫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都看看,你现在是我江家的人了,是我江淮的哥哥,叫他们见了你大吃一惊,怎么三天不见就大变活人了不是。”
江谨言温和道:“那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没错,刮目相看哈哈哈。”
次日一早,江淮就带着江谨言和一群江家下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回村了。
江谨言养父养母所在的天水村坐落在依山傍水的峡谷中,村子挺大的,有几百户人家,养父的祖先往上追溯几代曾是江家的庶子,分出来后一代比一代混得差,最后过不下去了只能回村种地。
马车还没到村口,就引起了捡樵人的注意。
冬日里柴火不好捡,但很好卖,为了卖出个好价,樵夫往往会入深山。
老樵夫站在路口眯着眼睛看着摇摇晃晃而来的马车,惊道:“怪诶,我们村又没作坊又没啥矿,咋有这么有钱的人来了诶?”
那马车却缓缓地在他面前停下来了,而后一只手打开车窗,探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吴大伯。”
吴樵夫登时愣在当场,眼珠子都转不动了,天娘诶,他看见了谁?这不是江老三吗?
“三郎啊,咋是你啊?你打哪儿回来啊?你爹娘说你跟有钱人跑了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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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商业互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