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国士成双 第6章 6、草民苏无卦

“公子，他们在做什么？”洗心躲在大树后，看着不远处的几个村民。

村民们手中的油灯光亮微弱，因为大雨时不时的熄灭了，拨了拨又燃起来。

“挖东西。”苏无卦淡淡道。

“……”洗心无语，他当然知道他们是在挖东西，问题是他们在挖什么东西嘛。

这大半夜的，还下大雨，这些村民疯了不成？

洗心正在纠结的时候，苏无卦的目光已锁定了离这些儿村民不远处的一个小屋。

苏无卦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洗心，绕过去。”

洗心回过神来，苏无卦已转身远去了，他心下一紧，赶紧跟上去。

公子的意思，难不成是绕到那个小屋里去？那小屋是有什么宝贝不成？

小屋里不是藏了什么大宝贝。

而是四个被捆了的大活人。

洗心听苏无卦的，搬了块石头过来，爬上窗台。

屋内有微弱的油灯光亮，但能大致看清里面的场景。

洗心看了半天，看清楚后险些大叫出声，在张嘴的那刻赶紧捂住嘴。

他跳下石头，对着苏无卦说道：“是容！容大官人和容九儿他们！”

他控制住自己的声量，不至于让那些儿村民能听到。

再看他家公子，仿佛是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

“翻进去，给他们解开绳子，我来想办法。”苏无卦懒洋洋的靠着墙壁，声音低柔的说。

洗心都快急死了，看到他这副德性，恨不得揍自家公子一两拳解恨，他二话不说重新爬上窗台。

“容大公子是我，洗心。”

翻进去后，洗心说话间已动手解开容桢的绳子，却发现容桢没有立刻回答他。

“容大公子……你怎么了？”

一旁容九儿忙说道：“我家爷儿的腿断了！刚才还醒着的，可能是疼得昏过去了！”

洗心很不理解像容大公子这么武艺好脑子又灵活的人，怎么可能被几个村民给绑了？！

“他们是趁人之危还用了下三滥的东西。”容九儿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白了他一眼后，低吼道，“你能不能别发呆了，快来给小爷儿松绑！”

洗心能被他气死，劲儿上来了，冷嘲道：“我就不给你松绑了怎么着了！”

他说着转身去给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松绑。

容九儿也气疯了，可又不敢大声吼叫，只能等其他人来给他松绑了。

过了一会儿，容桢醒来了，因为断了一条腿，嘴唇都是青紫色的，好半天才开口说话：“鸾故在外面？”

似乎没等洗心答话，他虚弱的笑了笑：“我就知道他会来的……”

说着，他又晕了过去。

“容大人！”屋中另外两个就是跟着容桢来福建的大理寺主簿，而容桢正是来东山县时遇到一点意外，为了救其中一个主簿，他从马上摔下来，断了一条腿。

“我们背容大人出去吧，公子在外面接应着。”洗心忙说道。

“走窗户？”

“自然，难不成还能走大门？”

大门外那几个村民还在门口挖东西呢。

其中一个主簿去给容九儿松绑，另一个抱起容桢跟上洗心。

洗心动作快率先翻过窗台。

“公子，公子……”

洗心蹲在窗台上喊他家公子，带着憨甜的笑，有些邀功似的傻气：“都弄好了，先送容大人出来。”

苏无卦笑了笑，点头，一身黑衣站在那里周身气度带着一种无可比拟的冷傲。

他对洗心伸出一手，支撑着洗心从窗台上跳下。

洗心跳下后，里面的人将昏睡的容桢送了出来。

没过多久，四个人都从屋中逃出来了。

“先到那边的树林里去躲一躲。”苏无卦吩咐道，这里并不是好说话的地方。

洗心忙道：“动作快点吧。”

两个主簿抱起容桢就往树林的方向跑，容九儿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依旧没给洗心好脸色。

“哼。”洗心也不甘示弱的将圆脸偏向其他方向。

直至进了树林，洗心和容九儿依然没看对方一眼。

“现在可以说了，那些人怎么回事，还有几位大人怎么被捆起来了，容大人又为何会断了腿？”在树林里，洗心叉着腰问道。

苏无卦已蹲下身给容桢检查断腿：“这伤有七八天了，再晚点容桢这条腿都要废了，出去后要立刻医治。”

两个大理寺主簿不认得苏无卦，但看容桢的贴身仆从容九儿对他的恭敬程度，知道这人应该是容少卿的好友了。

“容大人是为了救我……”一个主簿哽咽的说道，“那日我们入林中，逢暴雨，遇上了泥石……容大人拉了我一把，从马上摔下来了……”

苏无卦给容桢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他不是郎中，只是久病成医，会一些基本的医术，包扎完他喊洗心：“取一粒药喂给容大人。”

“公子……”洗心一愣正想说那药是给公子保命的药，楚山奇门每年也只给公子送来十二颗，这一年还没过完，若给容大公子吃了，自家公子怎么办？

“动作快点。”苏无卦低声催促道。

洗心不情不愿、委屈巴巴的打开药瓶取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喂进容桢嘴里。

洗心眼眶都红了，虽然容大人此人很好很好，可是这药不是什么别的药，是给公子续命的药啊，若是什么九转大还丹那种民间流传的大补的珍贵药他也会舍得，只是此药不同于彼药。

吃了药之后，没过一刻钟，容桢便醒来了，脸色也比之前好看了许多。

看到苏无卦，容桢难免激动，他握住他的手：“鸾故，之前腿伤疼死我了……咦，现在怎么没了感觉？……不会吧……不会是彻底断了吧？”

容桢吓得脸色一白。

苏无卦轻轻的笑：“没事，给你吃的药，止疼有奇功。”

容桢这才缓过神来，好半天才再开口说话：“对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当然是公子算……！”洗心正开口，却被苏无卦一个眼神给打住了。

“公子推测出来的……”洗心小声道。

“那些村民是在做什么？”苏无卦很快转移话题。

想到这些村民所为，容桢的眉目变得深沉起来：“事情是这样的……”

一切的起因是因为这个村落里出土了一个商周时期的青铜酒盘。

约半米之高，精雕细琢，精致又大气。

此物商周时期就产于东山县？这个说法显然说不过去，只能说可能是在后世某个朝代里，这个酒盘被人发现了，然后被某个人从中原带到了漳州东山县，然后时隔多年，现在又从东山县出土了。

这个酒盘是半年前被村民们发现的，藏了好久结果还是被泄密了。

福建南方水舵的商船巨贾黄家，祖籍江浙，元末南迁至福建，发家于永乐年间，从刺桐港发家直至盘踞整个福建。

黄家船造之发达，令人咋舌，不可想象。

从隆庆开关解除海禁以来，更是日益强盛，盛而不衰，黄家之私贸远走东西二洋。

这个村子里有个游手好闲的人，村民称他为徐老幺。

徐老幺三十好几，未娶妻，败着家里最后一点底游手好闲，他常出入东山县，唯一的优点是有点口才，因此认得不少人，他得知村里挖出一个“宝贝”后，转头就将此事告知了黄家的管家黄豺。

徐老幺将那商周时期的酒器描述的天花乱坠，说精雕细琢十分罕见，估计能卖到上万两白银。

黄豺被徐老幺说的动了心思，赏了徐老幺十两银子，且承诺若得到此物给徐老幺一千两做奖赏。

但徐老幺的事被徐老幺耿直的侄儿知道了，告诉了村长。

为了保住此物，村长想了个办法，花钱找工匠造了个假的青铜器搪塞黄豺，再秘密找人去报官。

可是从漳州来了一个官，来了竟然也想独占，村长知道后，当即对大官说道：“我们已将此物给黄家的管家了，你们去找那个黄豺吧！”

当官的走后，村民们合伙把这个酒盘抬到现在的这个位置埋了，是想找机会送走。

“也就是说，这个村长拿一个假的酒盘，稳住了黄家的管家黄豺，和漳州来的官？”听完这个故事，苏无卦笑道，“也是个厉害人了。”

容九儿点头，继续道：“这个村里来过几个自称是大官的人后，那些村民们再也不相信了，他们一门心思想亲自将此物送到天子面前去，觉得这样才算是妥当，当然这也是我们被困此处多日后的猜测，还没有找到证据。”

“所以，他们是不相信你们是官，还把你们捆了？”洗心想说听到这里他有点想笑。

只是容九儿那条狗一直盯着他，他懒得和此狗互咬。

“他们人多又对我们用了迷.烟，公子又伤了腿，我们才被捆了的！”容九儿怒道，说完白了一眼洗心。

“这案子挺复杂的。”苏无卦低声道，“村民们保护他们出土的古物，想要上达于天听，这是合情合理的选择，但一个假货杀二官，死三民，这些又该算给谁？”

“什么？”容桢惊呼道，“你是说商船案就是因……”

苏无卦笑了笑：“我只是猜测。”

他虽如此说，右手却一直放在腰间悬挂的卦盘玉佩上。

听到这里两个主簿突然慌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就像是案子突然浮出水面，一个大的阴谋要揭晓，那种黎明前夕的黑暗压抑的感受，让大家都很不安。

众人都望向苏无卦，觉得他应该会有办法。

“那就看三位大人是想先解决此出土古物的问题，还是想先解决案子。”苏无卦答道，“但如今看来，两者都很难。”

容桢看向他，低声道：“既然鸾故都这么说了，是已胸有成竹了。”

苏无卦一只眉一挑，容大公子是被他逼得等不及了。

“那就请问容大人在福建有没有强大的心腹或者后盾了，如果没有我也不必再多费口舌了。”苏无卦低声道，“此事无外乎拢住村民，暗查商船，再查黄家。”

主簿们：“拢住村民？”

苏无卦眯眸一笑：“自然，这几个村民的本事大家都见识过了，想要好言相劝恐怕是不行。”

“那我们……？”

苏无卦一手撑着下巴，低声道：“去找信得过的人将他们绑了，至于商船一案我去查，人多不方便，我一个人去。”

“什么？！”容桢和洗心齐声道。

苏无卦继续道：“容大人和戚将军认识，不如去江浙调动戚家军，我把洗心给你，让他跟着容九儿照顾你，这样会快点，两位主簿大人，容大人来安排，我单独行事比较方便，否则也不好查。”

一番商议之后，容桢才同意了。

“调动戚家军一去一来最快也要七天，我和你约定一周。”容桢沉声道，“你注意安全。”

苏无卦站起来，整理一番衣衫，接过洗心递来的药瓶，只取了一粒包上。

“时不我待，在下先告辞。”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两个主簿连忙问道。

苏无卦低声答道：“容蔌。”

容蔌？容蔌？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

两个月前他们不是挤走了一个叫容蔌的大理寺狱丞才得以跟着大理寺少卿容桢大人到福建来的吗？

两个主簿，老脸一红。

等他们反映过来的时候，苏无卦已走远了。

树林的另一面，深处，几个带着黑色斗笠的黑衣人的藏身此处。

这几人黑色的披风之下，皆是胸前绣着飞鱼的黑金贴里。

只一人，金纹面遮住他的容颜，露出一张削薄的唇，面具之下的眼眸，寒凉又妖邪。

一个锦衣卫望向他：“大人，要不要解决此人？”

戴着面具的人，声音低寒：“让他去查，暗中保护。”

“……？？”

什么？有没搞错？大人让他们堂堂锦衣卫保护一介草民？

无卦（一头问好）：……草民？

薛启（小手手玩着很贵很贵的金纹面）：草是一种植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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