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的天才 第20章 批改

专心致志拿着手机打字的叶晓枫已经不在意这场聚会什么时候结束，在并不特地去期待的时候，时间便过得飞快。

聚会结束了，或者说，白云溪退场了。

就像来的时候一样，她带叶晓枫从电梯直接下到车库，寻找车子的位置。

叶晓枫坐上副驾，白云溪照旧帮她系好安全带。

只是这次，白云溪凑近叶晓枫扯过安全带，却没有立马离开。

她嗅了嗅味道，低声笑起来。

地下车库灯光昏暗，叶晓枫没有看清她的表情。

“沾上烤肉的味道了，你的头发。”白云溪说。

“是吗？”叶晓枫偏着头闻闻，不觉得有烤肉的气味。她没有亲自烤肉，最多在上菜的后厨窗口停留了片刻，这么一会的功夫怎么会沾上味道呢。

“你闻错了吧？”叶晓枫梗着脖子，僵硬地想离白云溪更远一些。她总觉得白云溪靠近的时候怪怪的，很不自在。

白云溪摇摇头。

“很不错的调味，还有油脂的味道。”白云溪像是为了确定自己的直觉似的，靠得更近。她的头发已经蹭到了叶晓枫的脸颊：“但是仔细闻的话，更多的是甜甜的味道，你吃了不少甜品吧？”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叶晓枫奇怪地挠挠头。整天和狗呆在一起的女人，嗅觉上也变得和狗一样灵敏了吗？

“一般这样的聚会最多有酒和冷盘，很少像今天这样，专门请了厨师做热食。”白云溪自顾自感慨起来，“味道真是不错啊，我闻着都觉得饿了。”

怪不得嗅觉这么敏锐，叶晓枫深有体会，饿的时候食物的味道就是会格外明显。

“那你怎么不吃？”

“咔哒”一声脆响，白云溪终于把拉过来的安全带插进接口。

她直起身握住方向盘：“不行啊，我肠胃不太好，吃得太腻会恶心。”

“哦。”

叶晓枫想了想，又说：“厨师技术可好嘞，小羊肋做得一点都不腻。还有小蛋糕和冰激凌，这个不腻的。”

白云溪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叶晓枫看着她，又哦了一声。

真可怜，怪不得整天吃干巴面包和菜叶子。叶晓枫觉得白云溪的沙拉名为沙拉，实际上在小区绿化带就能吃一盘。

她和那个什么绵羊的昵称应该换一下，小白云才是正儿八经的食草动物。

叶晓枫感叹了一会就低下了头，继续在手机上打字。

她已经有了预感，这篇文章和之前发布的都不一样，档次和自己第一次在杂志上发表的文章一样，是蕴含着深沉的感情的。

在车上看手机的结果就是，叶晓枫晕车了。

本来胃里装得就满满的，虽然吃完饭就一个人自娱自乐消化了一些，但白云溪带她离开的时候她看着桌子上嫩嫩的五花，没忍住边走边吃了一路。

返程又赶上晚高峰，走走停停地晃悠，叶晓枫捂着嘴巴感到恶心。

“你不吃是对的，我说怎么没几个人吃东西。”她泪花都要憋出来了，“厨子往菜里下毒了，白云溪，别回家了去医院，我要死了。”

“你死不了的。”白云溪一边开车一边手忙脚乱地给她找晕车药和呕吐袋。

但叶晓枫还是没忍住吐车上了。

这让她有点心虚。不过看白云溪的表情，似乎没惹她生气。

“有什么可生气的。”白云溪叫了人把车开去清理，“至少你没把呕吐物再吃回去。”

什么样的人会把呕吐物吃回去啊，白云溪生气的标准还挺低的。

下车缓了一阵子，叶晓枫渐渐活了回来。

蛋饺一直趴在身边陪着她，真是好狗，叶晓枫摸了摸她的脑袋。蛋饺嘤嘤叫着，用嘴筒子拱叶晓枫的手，尾巴摇成了花。

“好狗好狗。”叶晓枫抱着蛋饺夸奖了几句，把脑袋埋在狗毛里吸了一口。

小狗味。

恢复精神的叶晓枫做的第一件事，当然还是兢兢业业地码字。

码字不只需要一天两天，叶晓枫非常用心，就连白云溪叫她去游乐园玩都没答应。

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第三篇稿子写完了，照旧要交给白云溪审核。这一次花的时间比之前两次长得多，白云溪拿着稿子，思索了很久。

果然天才的想法对普通人来说，阅读门槛有些高了吧。

白云溪把稿子打印出来，拿起红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是在做批注吗？叶晓枫好奇地伸长脖子去看。她也觉得自己写得很深奥就是啦，但没想到居然还需要专门打印出来批注。

诶嘿。

等了好久，白云溪递给她一份被红笔写满的稿子。

“有几个修改意见。”白云溪说，“你先看看。”

叶晓枫拿过稿子来一看，皱起了眉毛。

主体内容还是她写的，但内核似乎完全变了个样。

她想写的，是孤寂的创作者在那个氛围下，用冷峻的目光审视着一切的理智。通过在名利场中央沉沦的友人的对比，还有大厅里热闹的谈话声，那个词叫什么来着，乐景衬哀情？好像是这么个东西，总之就是很伟大很深刻很难理解的修辞手段，表达出主角清高孤傲的形象。

简直是傲立寒风一枝梅的形象啊。

可是白云溪改的是什么呢，她把主角改成了暗恋的视角。把那什么的伟大，叶晓枫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了，总之就是伟大的思绪改成了爱而不得的酸涩。

暗恋者的视角，看心上人被包围在人群中心。你知道你也可以上去搭话，但和包围她的那些人并无不同。

你们可以谈生意谈规划，甚至也可以谈生活谈兴趣。但你心知肚明，这只是礼貌社交的一部分，就算你们在这里谈了最欣赏的电影背后的灵魂，你依然是包围上去的不起眼的一员。

在这份心情的衬托下，即使身在灯光明亮的大厅，即使周围人声鼎沸，也照样觉得孤单，觉得寂寞。

格调一下就降低了啊。

而且虽然是小说，却是以叶晓枫的亲生经历为素材。她没意识到现实和虚拟之间沟壑明显的区别，也没把小说当成虚构出来的作品。

以现实为模板的创作，让叶晓枫很轻易地把修改后的内容也代入了现实。

她不像一开始那么讨厌白云溪，甚至偶尔觉得对方会让自己高兴，可她们两个的立场必然是对立的，她本质上应该讨厌白云溪这种靠炒作玩弄文学扰乱市场的出版商。

但日复一日的相处让她无法用那么辛辣的笔触批判白云溪。

所以这篇文章，更多的是一种同情。叶晓枫觉得自己的层次更高，她俯视着白云溪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她们已经不在同一水平对话了。

而改过之后呢，简直像她暗恋白云溪，一个人被扔在角落没人搭话，成了无人理会的小可怜儿似的。

叶晓枫不满意，很不满意。

白云溪说：“只是个修改意见，你把原稿发上去也是没问题的。不喜欢的话，不用理会我改了什么。”

品味低下的出版方，至少还有唯一的优点，那就是不过多干涉作者的创作。

叶晓枫的心情很复杂，虽然白云溪说了不改也可以，但看到这份修改稿的她别扭非常。

创作者多少都有些感情洁癖吧，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乱改。白云溪明明可以和她商量着修改方案，却直接用红笔在上面批注，跟老师给小学生批作文似的。

而且白云溪水平实在不怎么高嘛，不仅把她高深的内涵改得一塌糊涂，还写了错字。

比如“孜然一身”，白云溪直接写成了“孑然一身”，孜字直接少了一半啊。还是说她想写“子然一身”，但把那一横写成了歪的？

总之，连成语都会用错的更改意见，又有什么值得参考的必要。

她摇了摇头，把多余的想法从脑袋里甩出去。不管怎么样，改是不可能改的。

叶晓枫要把自己的稿子原模原样地上传，并且要找一个好点的时间段。

上一次没什么人看，一定是因为期中考试吧。她上网搜了，那段时间正好撞上学校的期中考试。如果是为了考试没时间看小说的话，那就不奇怪了。

这一次，既是周末也没有考试，更是吃完饭躺在床上刷手机的**点钟，而且还是她耗费心血写出来的神来之作，一定没问题的。

叶晓枫把文章发了出去，接下来就是不断地刷新。

刷新一次居然需要两三秒的时间，这网络环境也太差了，严重阻碍了作者与读者之间的亲切交流。

真是可恶，等她名气积攒起来，她要代表所有作者控告这个软件垃圾的刷新制度。

刷新了好几次，都没什么结果。

叶晓枫突然反应过来，她这篇文章字数那么多，读者阅读也需要时间的。

再耐心等等好了，你看，这次刷新不就刷新出了好几个点赞吗？

有了点赞鼓励的叶晓枫高兴了很多，她耐心地等着，手指按照肌肉记忆继续刷新。

哦哦哦有评论了！叶晓枫兴奋地点进评论区，发现那人只评论了个emoji。

可能是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了吧，叶晓枫虽然知道事实如此，还是忍不住感到遗憾起来。

只有一个emoji的话，还是觉得太孤单了。叶晓枫决定不要一直盯着页面看了，搞得她多么需要认同似的。有个词怎么说得来着，曲高和寡，就是如此了。

她退出界面去刷视频，心想等会回来再看，肯定还有别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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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