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故意的?”白岁喃喃道,“故意什么,故意用地沟油,他知道那是地沟油?”
系统:“嗯。”
白岁惊诧极了:“为什么啊,就为了报复老板吗?…不对,他是什么时候学会这种陷害人的手段的?这是借刀杀人啊。”
系统比白岁掌握更多季行止的资料,他综合所有判断,沉吟道:“宿主,从季行止后期呈现的性格来看,的确很像他的作风。”
他不得不提醒白岁注意季行止的反派身份:“他能做出这种事情,我一点都不意外。宿主,建议你不要把他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白岁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来到这里不足两天,却一再刷新对季行止的印象。
没过多久,男孩的舅舅过来领人,男孩临走前回头看向季行止:“你不走吗?你的家里谁来接你?”
季行止侧头看向外面的黑夜,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白岁在季行止身边盘腿坐下:“小虎,季行止现在是什么情况?”
系统说:“警察还有话要问他,而且他现在是未成年,需要监护人来领。”
白岁低声说:“他的养父母不在家,有别的亲戚可以来吗?”
系统摇头道:“季行止的父母是外来人,十六年前来这这里做药材生意,这才定居下来,在当地没有亲戚。”
白岁眉心拧起:“那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呢?”
“也没有,他们在季行止小时候就经常去外地,后来更是常年不回家,”系统解释道,“在当地,季行止熟悉的大人只有身边的邻居。”
邻居应该不能来领人,白岁眉头皱得更紧。
男孩走后,屋里就剩季行止一人,警察又过来两次,问了季行止许多细节。
“你为什么用那罐油腌制竹鼠,它看起来很浑浊,味道也不好闻,”警察尖锐的目光刺在季行止身上,“说实话。”
季行止垂在两旁的手攥紧衣角,抿唇道:“平常用的油就是这样的,老板说这是炸过的油,扔掉太浪费了。”
“炸过的油和地沟油不是一回事,”警察敲桌子打断他,语气压迫道,“你在餐馆帮工也有一年多,连这都分不清?”
季行止盯着脚上的起毛边的鞋带,半晌才说:“警察叔叔,我每天就赚十五块,除了做饭要干所有杂活,我没精力去想这是什么油,老板的事情我…不能过问的。”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还带了点压抑的难堪。
季行止低着头,双手撑着眉骨,看上去非常沮丧:“我们都不知道老板在后院还有个屠宰场,我知道的太少了,对不起,很抱歉无意中伤害了吃竹鼠的叔叔,那个竹鼠是我从山上带下来的,本来打算卖点钱交学费……警察叔叔,我爸妈都不在当地,我会被抓起来吗?”
冷白的灯光下,只能看见季行止头顶的发旋,和一截瘦削的下巴。
警察已经调查了季行止的家庭情况,加上他是未成年,很多事情没有证据也无可奈何。
“食物中毒那边没有报案,你别担心,这件事他们选择私了,”警察说,“起来收拾一下,你可以走了。”
季行止愣了一下,没有动作。
另一个警察道:“不是要等他家里来接吗?”
“食物中毒没立案,他没有涉案,家里实在没人接就让他回去吧。”
“未成年按规定最好都让来家长接。”
“可他没人接啊,”两个警察站起来往外走,其中一个无奈地笑了笑,“还有一个办法是通知学校,但对他名声又不好,就让他一个人走吧,看他这样子也是一个人生活惯了,没人管……”
季行止提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自行车的链子掉了,他回餐馆取了点油,打算回去修一修链子。
餐馆一片狼藉,他越过散乱的桌凳,从收银台上取走三十五块钱,是今天卖竹鼠和工资的钱。
到手的一千块没了,还在警察局里走了一遭,季行止的心情不太好,去超市买米时还差点算错了钱。
车筐里有八斤米,三斤鸡肉,两斤猪肉,季行止一咬牙把三十五块钱全部买了吃的。
“没钱好难啊,”季行止坐在漆黑的台阶上,最晚关门的超市也拉下的卷闸门,他抬头看了会儿夜空,安静地站起来往回走,“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刘婶家里还亮着灯,见他回家忙不迭询问:“今天怎么这么晚?”
季行止疲惫地笑了笑:“没什么,餐馆的老板被人举报了,捕杀买卖野生动物,我跟着去警察局做笔录,折腾了一天。”
“哎呦,怎么出了这种事,”刘婶紧张打量季行止,“没把你怎么着吧?”
季行止摇了摇头:“我没事,哦对了,车链子我上了点油,又紧了紧,以后骑车下坡的时候要注意点。”
刘婶点点头,季行止转身要走,又被刘婶叫住。
“那什么,”刘婶搓搓手,迟疑道,“我让我侄女帮你问了问邮局,没东省来的信。”
季行止顿了两秒,平静道:“嗯,我知道了。”
“没什么别客气,”刘婶观察着他的表情,觉得不该多说,但又忍不住唠叨,“可这都大半年了,实在不行你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去年还是一个月寄一回,后来就是三个月,你上学吃喝穿用,哪个不要钱啊。”
系统给白岁解释道:“是这样的,他的养父母已经大半年没有往回寄钱。”
白岁心道不用说也能看出来。
零几年的时候,一个高中生能有多少花销,那个时候不卷教育,物价又低,但凡有个人能帮季行止一把,他也不至于这样。
安静半晌,季行止扯了扯嘴角,认真道:“谢谢刘婶,我现在挺好的,不用担心。”
刘婶见他这样,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又回去给他拿了一袋红薯,让季行止拿回去吃。
季行止没推辞,说了声谢谢就走了。
回家后,季行止把红薯扔锅里蒸着,又烧了一锅水,把脏衣服换下来洗了个澡,头发还没擦干,就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看起书来。
静寂漆黑的院落,进出只有少年一个人,除了偶尔传来的狗叫声,这块地方显得那么孤独。
他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假,一个人打工,一个人想办法解决自己的吃喝用度。
一个人住着,什么都是一个人。
季行止触碰到练习册,温厚和煦能量徐徐传到白岁身上。
白岁飘在季行止对面,跳着二郎腿坐在灶台上。
系统询问道:“宿主想好要怎么面对他了吗?”
白岁静静看着季行止现在的模样,他并不赞同季行止今天的所作所为。
可他并没有因此生出别的想法。
“我们是救赎任务,对吧,”白岁耸耸肩,语气轻松道,“如果他是毫无瑕疵的大好人,根本用不上我拯救。”
系统睁大眼睛:“所以宿主的意思是?”
白岁扬起一个无奈的笑容:“我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时长一满记得通知我,我另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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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老板的事情吓到了季行止,他没有再出去打工,十一长假都留在家里学习。
本次长假和秋收挂钩,学校特意延长三天,放满整整十天。
最后一天假期,系统和白岁商量化形的事宜。
“除了吃饭睡觉,季行止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系统实时统计白岁的能量状态,“大概还有不到一小时,能量就可以蓄满。”
白岁这几天也没有闲着,他仔仔细细把原世界线的剧情全部看完,并从侧面的只言片语里推断出许多有关季行止的情节。
“宿主,你的能量足够化形成为小型动物,这是你第一次以生物的方式出现在本世界,同时可以和季行止进行对话,你想好要变成什么了吗?”
白岁在季行止的床上打了个滚,脑袋垂在床头,倒着看向埋案苦读的季行止。
“小虎,你有别的参考吗?”白岁问。
系统翻阅其他同事的攻略记录,斟酌提供了几个答案:“大致分为三类,一类会直接选择和攻略对象对话,告诉对方的结局和未来走向,选择和对方合作。一类会编造一个故事、一个身份赢得对方的信任,然后夹带私货改变剧情线。最后一类就是变成对方生活中非常重要的存在,比如宠物,先拉满对方的好感再进行任务。”
白岁问:“懂了,一类是坦白局,一类是招摇撞骗,一类是攻心谈感情。”
系统惊叹:“不愧是宿主,总结概括的能力真强。所以你要选择哪一个呢?”
白岁是个非常普通的准大学生,也生活在不太发达的小城市,属于小镇做题家考上去的,见识很少,能力也就那样,他并不认为自己能跳出这三类重新想别的攻略。
“我嘛,当然就是都要。”
下一刻,系统“滴”一声,自动开口:“恭喜宿主,初级能量已蓄满,可以选择再次化形。”
白岁坐起身,选好要化形的对象。
下一刻,院外忽然传来轻柔的猫叫声。
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猫,跳上季行止的窗口。
季行止从题海里抬起头,麻木地看过去。
窗户外面是一个圆头圆脑,毛色光滑的黑猫。
猫嘛,乡下常见,就是很少有这么漂亮的。
季行止麻木地收回视线,刚要低头,就见黑猫张开嘴,吐出人言:“你就是季行止吧?”
“认识一下,我是你二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