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蒋越敲响了李骁办公室的门。
其实昨晚接到李骁电话时,蒋越心里已经有数了。
李骁家里产业不少,不会特别对一家男色足疗店上什么心,更何况是对他一个早已离职的临时工。
至于李骁说的什么任职期间奖金和赔付,早在他离职时已经交接清楚了。
如果李骁说补发奖金,他一定拒绝。
可是李骁说了赔付和客人投诉,明知道是子虚乌有,他也不得不来走这趟。
不论什么处境,尊严还是要的。
“进。”
听见李骁的声音,蒋越推开了门。
里面是一张巨大的办公桌,摆放着一座遒劲的根雕,看不出是什么,只能看出两条鱼。
麟须清晰,老鱼吹浪,应该是取一个求财的意思。
李骁正坐在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百无聊赖地转圈。
侧面是会客的黑色真皮沙发。
贺臻坐在那,翘着二郎腿,懒散地喝茶。
虽然早有准备,可是亲眼看到贺臻也在,蒋越还是心里沉了沉。
他知道自己本来也不该抱有什么期待。
论亲疏远近,贺臻是李骁的朋友,疏不间亲,亲疏有别。
商人重利,自己不过是个兴大研究生,一年兴大有多少毕业生,而贺臻的分量,蒋越在贺臻名片上就已经明确了。
李骁为了贺臻把自己约来不奇怪,不为了贺臻这样做才奇怪。
蒋越看着李骁,这个之前算是有知遇之恩的老板,勉强了一下,还是笑不出来,只是打了个招呼,“李总。”
李骁半点没提所谓奖金、投诉和罚款,连遮掩都懒得遮掩,更没有看蒋越一眼,只是笑嘻嘻地起身。
“老贺,我先走了昂。”
贺臻这才抬眼,给了李骁一个眼神,简单应了一声。
李骁根本不愿也不敢在和蒋越扯上半点联系。
自己送的人勾了朋友的女人,这算什么?
鸡蛋黄坐在屁股上,不是屎也是屎,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再和蒋越有半点牵扯,贺臻又阴又狠,万一觉得是自己故意安排的蒋越,或者存心落井下石怎么办。
把蒋越喊来这,纯粹就是给贺臻出气的。
谈得拢,自然好。
谈不好,蒋越出了这个门,贺臻找人把蒋越打残了,他都不奇怪。
李骁直接推门离开,顺便把门关了个严实。
蒋越僵立在办公室中间。
贺臻静坐着给自己倒茶,没有一点搭理蒋越的意思。
蒋越站在那,没有说话,俨然一副敌不动我不动的样子。
贺臻没感受到蒋越的骨气,只觉得蒋越自讨苦吃。
乐意站就站,站几个小时由他。
手机屏亮了。
贺臻打开一看,是赵宜人的一段5秒语音。
贺臻没有转文字,直接外放。
这倒不是由于他对赵宜人的感情有多信任。
他的妹宝做什么都不奇怪,这条语音是撒娇不奇怪,是分手也不奇怪。
他的坦然仅仅出于对蒋越的轻蔑。
即使真的是分手,又能怎么样,耽误不了他收拾蒋越。
只是一种居高临下、彻头彻尾的蔑视。
赵宜人的声音像是刚睡醒的,软软的,语气却很不耐烦。
——“贺臻,你属狗的啊,我没法穿衣服了。”
赵宜人的话听起来语意不连贯,贺臻却很好地懂了她的指责。
贺臻按着语音键,柔声认错。
“妹宝今天出门嘛,出门穿防晒衣,就把胸口和胳膊都挡住了。”
——“今天冉冉要来家里找我玩,我不能在家也穿防晒衣吧。”
李冉。
贺臻反应了一下,倒也没察觉出什么端倪。
“穿前天咱们买的那件HelloKitty的睡衣好不好?那件有袖子,把锁骨挡住了。”
赵宜人的声音还是唧唧歪歪的,“那脖子怎么办?”
“妹宝照一照,脖子上有大动脉,我就轻轻地亲了一下,用嘴唇碰了一下,没有留印子。”
贺臻又等了一会,也没见赵宜人再发消息。
他知道,这就是妹宝满意了,不会再主动找他。
贺臻没忍住,又发了一句语音。
“早饭在桌子上。”
赵宜人的心情显然很好。
昨晚被贺臻照顾得很快乐,脖子上没有痕迹可以随便穿衣,新换的睡衣也好看,早餐看起来也色香味俱全。
赵宜人的声音甜得像浸着蜜水。
——“早餐好吃,谢谢哥哥。”
贺臻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才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很有心情地抬眼去看蒋越的表情。
蒋越年轻,少经世事,脸上的表情都表露出来了,木呆呆的,带着明显的难受。
这让贺臻的心情更好了。
贺臻没有像以前一样虚假客套,和蒋越寒喧,或者给他让座、倒茶。
反而是一改往常风格地直接问:“蒋越,你怎么想的?”
蒋越知道贺臻问的是什么,但是他不想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蒋越只是反问:“什么意思?”
贺臻单刀直入,“别给妹宝当家教了,离她远一点,别再联系。”
蒋越没有回答。
贺臻的语气带着十足十的嘲讽。
“蒋越,你在这种地方干了这么久,对社会应该有了一些了解。最起码你应该知道李骁的背景,那也能对我有点了解。何必要把事情搞得这么不愉快?我不想对你下狠手,这个世道,山不转水转,今天咱们和和气气,日后说不定什么事情咱们还会聚首。”
蒋越还是不说话。
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语言功能被从他的身体里剥离开。
贺臻看着蒋越不接茬,也不奇怪,他是早明白蒋越也是一块硬骨头。
“我和妹宝的感情,你已经清楚了。我们的关系,比你想得紧密得多。你在这里头掺和什么?能掺和出什么结果?你一路苦读到现在,不是为了来做小三的吧?”
贺臻噙了点笑意,“宜人啊,她养不了小三。”
他对付妹宝的后招马上就到,怎么会让她还敢养什么小三小四。
不过,按当初高江南的算法,蒋越连小三的名头都轮不上。
小五。
蒋越盯着贺臻。
“为什么?”
“为了你的前程。”
前程。
前程。
蒋越心里还没有鼓足的勇气,就泄了下去。
是啊,他算什么?
他对赵宜人固然有情愫,可是似有似无、若隐若现,本身也不算情根深种、非卿不娶。
赵宜人对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
为了这一点点萌芽的单恋,总不能把自己的终身前途毁了,甘做小三、破坏感情、鲜廉寡耻。
别说前途,他连自己的道德关都过不去。
贺臻因为昨晚上火,兴许也因为昨夜按捺的火气,嗓子哑掉了,此时只是一直喝茶喝水。
蒋越的声音也突然变哑了。
“需要我怎么做?”
贺臻想,蒋越还是好打发,付铭泽更难缠。
如果是付铭泽,只会大声叫嚷不被爱的才是小三,或者叫嚣他才是正牌男朋友。
哪里有蒋越这么好打发。
贺臻笑笑,“你和宜人主动辞职吧,理由你自己找,之后李骁会给你发奖金,别推辞。”
蒋越点点头。
他不是假清高,贺臻明显毁了他的一份高薪工作,他没有理由不接受补偿。
蒋越突然很想俗套地叮嘱贺臻点什么,比如好好对赵宜人,或者赵宜人是个很好的很可爱的女孩。
但是,他没什么理由说这些话。
最后,蒋越只是拘谨地开口:“贺总,我先走了。”
贺臻答应得很爽快,“好,把李骁喊进来。”
但是没有一点再粉饰几句或者起身相送的意思。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那些虚假的礼貌,虚伪的教化,都是在掩饰世界厮杀掠夺的本质。
到了今天的地位,面对现在的蒋越,他没有必要客气。
之前对蒋越的客气,也不是冲着蒋越,而是为了宜人舒服,为了周全她记忆里的那个贺臻。
蒋越走出门,看见李骁正倚着墙玩手机。
“李总,贺总让您进去。”
李骁对着蒋越一个眼神也欠奉,大摇大摆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蒋越想,结束了。
一切都到此为止。
只是,他至少应该再去看看宜人,算是告别,算是有始有终。
李骁进门,哼了一声,“行啊,摆平了?”
贺臻没抬眼看李骁,又给李冉发了微信,告诉她赵宜人今天不舒服,可能不想见人。
也给李冉转了钱。
实际上,随着他和赵宜人越来越亲密,发生越来越多的肢体接触,他就越来越不愿意别人踏足家里。
在床上,在沙发上,在书房里。
他甚至不想清洁宜人和房间,希望里面永远氤氲着那种感觉。
浑浊的气息,欢爱的余韵。
就像昨晚上,她躺在沙发上,睡裙被整个掀了上去,闭着眼睛,睫毛濡湿。
他懒得理会沙发,也不想给她整理睡觉。
不过,他也不想继续作乱。
他更想坐在旁边吸烟,静静凝视她,这个从他少年时代起就梦寐以求的礼物。
魂牵梦萦,垂涎不已。
也是这些年来,世界对他的嘉奖。
什么高江南蒋越来来去去,他也会踢走付铭泽。
他会和赵宜人订婚,结婚,生子,这是必然发展,也是一步步精心设计的,不会被任何外力左右。
李骁见贺臻不理他,嘲讽说:“老贺,你差不多得了,至于一脸春色荡漾吗?我告诉你,红杏要出墙,墙别去在意墙外,问题是红杏的问题。”
我臻这才放下手机,对着李骁亲切一笑,“别逼我在高兴的时候扇你。”
李冉接到贺臻的信息,赶紧给赵宜人发信息,推说腿疼,不想出门。
赵宜人当然高高兴兴答应了,她也觉得胳膊上的印子见不了人。
随即,李冉又把截图转给了付铭泽。
眼下,两家的钱,拿得她心虚。
只等付铭泽那边的信息一到,她赚到这最后五十万,就可以拿着近期莫名其妙赚的一百多万回老家。
冤大头,来一个赚一个,来两个赚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