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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研纪要 第2章 周次

作者:东野菊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3-06-09 12:04:43 来源:文学城

第三周

既然来了江南,肯定是要去太湖西一趟的,因为延卿有一个姐姐。

姑姑说大哥用嫂子的命讨来了儿子,又讨来了新嫂子。

不劳而获是为讨。

延卿一直觉得姑姑对自己是特别的,既喜欢自己似乎又不喜欢。直到长大后的一个春节,延卿坐在后排问驾驶座上的姑姑,她说:世界上有很多母亲难产而亡的故事,而你的母亲是我的朋友。那个时刻,曾经被延卿所讨论、思考的亲缘和性缘关系,真切地撞击了他——在一片影子里,隐着女性之间亲密的友谊。即使是博学敦厚的爷爷,他也不曾理解并支持姑姑坚持单身的选择。只有延卿的妈妈,姑姑的嫂子,握住了姑姑的手。而延卿的出生,让那双温暖有力的手不复人间。

延卿一直知道照顾自己的母亲是继母。

继母任劳任怨,她是妓//女也是保姆,而且不取报酬。

延卿讨厌贤妻良母是赞美,他觉得父亲对不起她,自己对不起她,甚至某一刻的全人类。尽管为妓作姆是她“自己的选择”。

今天的人们把那些被允许着选择的人生称为自由。

继母对姐姐也很好。

姐姐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回老家,既然来了江南,延卿是一定要去看她的。

姐姐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一家三口,有一个会照顾小朋友的婆婆,当然也是一个永远亲热不起来的丈夫的母亲。

在姐姐家的几夜,延卿仿佛在做梦。许是去螺岩山那天,出租车司机讲了梁祝的故事。延卿坐在副驾驶,从镜里看到小外甥女为司机捧场,她的眼睛圆溜溜,话很多。

小外甥女比真实状态下的自己还吵。

梁山伯和祝英台好像双死化蝶了?很多年前看过的电视剧,好像是这样。他竟然忘记了梁祝的故事,说起来,这部剧还是延卿的“性别启蒙”之一。再从镜里看姐姐,有那么一阵,延卿想告诉姐姐自己的性取向。

这位司机先生讲了多少遍梁祝了呢?

为什么死?生命零落成土化作蝶,倒不如施展才学留千古。想死,也要活下去,负罪也要活。

市区到螺岩山好远。

太湖上似乎大雾弥漫,压力无色无形,时间从不停止,延卿记得继母,也忘不了被称为阴影的一切,包括惊恐和愧悔。

姐夫的性格不错,只是对小外甥女有些溺爱。

回无锡的路上,延卿忆起姐姐温柔的笑眼。她也成为了母亲。她说:去年面试怎么没到家里来呢?

隔着半个东氿,便是江南的另一个校区。姐姐又说:你如果在这个校区该多好。

可是蠡湖大道和范蠡大道不是一条街。

延卿在梦中好像在对谁说话——

你应该知道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吧,高中的时候,读蒲松龄写的“三千越甲可吞吴”,但我不了解勾践背后的范蠡。我的同学们很喜欢“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权谋小说,那时候我去查这句话,发现是范蠡在退隐时写给同僚的,又看到了范蠡携西施在蠡湖退隐的传说,过了很久,我到了江南。

连做梦都在说废话。

梦醒,便回到了江南,国庆假期结束了。

延卿双击微信界面的小红点,宋好问:你对助教有兴趣吗?

第六周

这是你自己选的。延卿对自己说。

延卿倒是没有自恋地认为自己“比”别人优秀,可当他淹没在班级中,每一个人都很优秀,落差感还是出现了。连所谓“优秀”也很虚,延卿觉得自己一脚踩在了万丈棉花上,不实。

向陆西虔所吐露的不安和虚无并非一时的情绪,那团忧虑愈积愈难消解。各种压抑堆在一起,难以区分是入学压力还是自我作祟。这种日子,不是那种虽觉枯燥但将来会深感欣慰的日子,而是以后苦闷时回想起也会甩甩头无比嫌弃的记忆。

翻着老师给的电子版阅读材料——尽管PPT似乎成了知识生产的主流——延卿觉得编写教材应该失不了业。有次路过学校出版社,延卿想,读汉语言专业应该也挺好。

一周复一周,延卿依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时,《老友记》中瑞秋的声音无比清晰且应景——you’re a shoe, you’re a shoe——what if I don’t wanna be a shoe?

原来,规训并非富人的闲愁,最大的规训是平常。

思绪难以厘清,延卿开始拉着赵北昭去打羽毛球。

第一次去体育馆,有些馆门平时不开放,羽毛球场并不好找。打开绿色指示灯下的门,入口楼梯狭窄,一层层叠上,仿佛《女人步上楼梯时》;每次回转,就像回溯一个极为隐秘的故事,一直到发着光的安全出口。

球场更是敞亮,从一片片窗透进的日光如同神谕。

延卿和赵北昭的球技,可以说没有,尽管是菜鸡互啄,延卿的体力也比赵北昭好一些。

十分钟之后,赵北昭摆摆手走到长板凳边喝水。

“你不累吗?”赵北昭频繁喘气。

“一边打球一边讲话,你不累谁累?”延卿慢慢地喝水。

如果不是赵北昭提醒,延卿很难发现宋好也在。延卿瞬间垮下脸,一声转音的“啊”似是闻到了臭东西。

半个月前,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宋好发消息问延卿要不要做他的助教。自从糊里糊涂地登上学校教务走完申请流程,延卿时而接到宋好的小吩咐。有时手机的提示音响起,延卿都会恐慌一瞬,尽管宋好的每条消息结尾都有个“谢谢”,但那两个字读作恐怖。

“你们做的那个项目,量很大吗?”

“我们就帮忙准备样本,宋老师没找你吗?”赵北昭已经剪了一星期的面料了。

虽然很忙,但没有参与项目还是有些失落,就像上赶着被剥削一样。“没,之前还找我带面料回去剪。”

赵北昭咽下一口水,“啊,好像是我们剪不完了,又找了你。”

“什么啊,那项目工资又没我的份!”延卿将目光射向宋好——他正揪住肩上下滑的短袖往颈侧提了提,将袖子卷进去,露出肩关节处的肌肉,视线盯住对手的动作,调整站姿,摆好双臂准备接球。

赵北昭轻哼一声,“那也叫‘工资’?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便宜过,我妈以前还说你这专业……”赵北昭的声音成了背景音。

带着怨愤的目光开始松动,延卿打量起了不远处的人。

嘶,宋好还挺白。

宽松的五分裤显得双腿更细长,露出的小腿直且肌肉匀称。之前他穿什么衣服来着?以前完全没注意到。

第八周

东想西想,或者动动心,也算消遣。

刚开学那会,延卿拿着新发的院服去辅导员那儿换码数,T恤有点大了,或者是自己太瘦。没等到合适的尺寸,倒是有个很高的男同学进来问还有没有大码,延卿鬼使神差地把手中的衣服递给了他。

后来赵北昭问,你为什么总是看上渣男?

那位男同学同时和多位女同学暧昧,每当对方提出交往,这位渣男既不拒绝也不接受,只是说太快了。

延卿摇摇头:渣得起来的一般又帅又有趣,“渣男”都快成赞美了,能不能造点新词?

男人的标签就像是为他打造的金名牌,不管牌子上刻什么,那也是金的。

延卿有点怀疑,是不是每当自己陷入迷茫,便很容易见色起意,转移注意力罢了。

有时,夜晚是天上深蓝和街上暖黄。

赵北昭拢了拢风衣的门襟,问延卿:“怎么能够确定自己喜欢男人或女人呢?”

“不知道,可能就是感觉吧——”延卿想起,“以前你好像问过我。”

两年前?

好像也是秋天,也是散步。赵北昭是个很真诚的朋友,她很信任地向延卿吐露自己的伤痕。感同身受或许是奢求,但勇敢的人不怯于敞开自己,就算受伤也敞开,永远清澈、永远愚蠢。当延卿听到赵北昭说出那句话,听到她话前的顾虑和话后的等待审判,他停住脚步,城市夜晚的灯映在眼中,眸里发亮。冷风袭来,延卿对着赵北昭:我也是。

很痛的“我也是”。

再沉默,延卿说:都会好起来的。

从这里出发,两人聊了一些性与别。赵北昭在那天了解到,原来延卿作为一个性少数,他也对性别存在疑惑,原来他和自己一样。

既然相信感觉的话——

“怎么,”延卿问赵北昭,“现在发现自己的性向流动了吗?”

赵北昭又裹紧些风衣,“不知道。”

延卿知道,赵北昭曾有过一个从高中就在一起的男朋友。大学的时候,那个男朋友冷暴力甩了赵北昭,好像是那人考的大学比较好,有点看不起她。如延卿语:无语。赵北昭失恋后痛哭了一晚,过了两天人又变得活泼了,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而且还和男同学们挺玩得来。也有人表白过,但是她就是不谈恋爱。

赵北昭的靴子踏在石板路上,一步一声。往事里细密的情绪,再忆起竟只留下了寥寥几笔。

延卿不知道的是,赵北昭在国庆假期去了苏州逛园子,傍晚时分,她在一个小店里遇到了一个淡漠且温柔的女人。那是一间茶室。换做平常,赵北昭是不敢一个人尝试这种看起来很特别的小店的,就算好奇,也会因为里面可能贵得离谱的产品价格而劝退。但那个傍晚,她路过那间茶室,退了几步回去看窗外展板上的字,停了一会便走了进去。

店里店外的装修风格完全不像“茶室”,遍布湛蓝色。店很小,店门对着一面书架,再往里是个小隔间,比较私密且安静;右手边是柜台,左手边是刚刚从外面可以望进来的临街窗户。赵北昭点了一壶最便宜的茶,反正不懂茶,也品不太出差别。

没过多久,赵北昭听到有人讲话。也是一个路过的女人,因为好奇走了进来,她和店主聊天,关于装修,关于书架里的书,关于人生的选择。大多是路人在问,店主在答。赵北昭听得有趣,便从小隔间里探出头,走近她们。那路人指了指赵北昭手中的书,问看的什么,赵北昭笑着说是一本唐诗集,随便看看。她们继续问答,赵北昭时而加入。这时赵北昭才发现,刚才还很陌生的店主原来这么亲和、平静。

赵北昭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然后靠着窗户。原来店主没有去读大学,高中毕业后就开始工作,之前做过摄影,自己也写写诗,主业就是这间茶室;她说,生意惨淡,但现在已经不焦虑了,焦虑也没有用。赵北昭觉得,店主身上那股淡淡的气场大概就是这种于凌厉中的坚韧。赵北昭被迷住了。

天色渐暗,赵北昭因为手机消息回到小隔间。过了一会再出来,路人已经走了,店主也不在。赵北昭打算离开。走出茶室,店主正坐在窗外露营椅上抽烟。赵北昭挥手说下次再见,店主微笑着回答:好啊。走错了方向,赵北昭掉过头再次经过店主,她依然笑着,右手弹落烟灰。

赵北昭没有告诉延卿这件事。

这周,赵北昭和谢同学一起出实验室、在食堂吃饭、去超市、回宿舍,两人聊至兴起,谢同学自称一脚踹开柜门。赵北昭并不惊讶,挺正常的。后来谢同学问赵北昭:你是怎么特别确定自己是异性恋的?

这时候赵北昭迟疑了。没有男人的话也可以,只是喜欢“男人”带给自己的那种感觉,甚至怀疑那是自己喜欢的吗?还是异性恋的环境侵染的?

谢同学还说,有一些人是为了好奇,尝试和同性在一起,但异性怎么就不是好奇呢?

赵北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样。她想起了几周前的茶室店主,不可否认,回学校后有一种冲动:她想坐车去苏州,走进那间茶室。

延卿不知道赵北昭的苏州秘事——

“从前就想过把你介绍给我的发小,但是你明确地说过自己喜欢异性,我也就没再说。你俩的名字还挺配的,她叫陆西虔。确实挺配的,一个不沾男人,一个不沾恋爱,交个朋友也可以,要不认识一下?”在延卿眼里,陆西虔大概是个无性恋。

“看缘分。”

“你们都是我的朋友,到时候亲上加亲!你有没有什么帅哥哥弟弟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赵北昭笑了笑,又笑了笑。

上周,赵北昭和组里同学在工艺室准备样本,大家随意聊着天。

黄同学问:失失,虽然有点八卦,延卿是不是……

赵北昭点头:显而易见嘛。

曹同学说:果然,干净整洁审美好、温柔善良有礼貌的男生都不是直的。

赵北昭心想:你再夸!?

工作收尾,赵北昭不忘让大家帮忙介绍优质男性给延卿认识——

“放心,我已经通知了我的人脉,你的新男友已经在路上了。”赵北昭向延卿保证。

第十一周

十二月快到了,落日余晖时的平静。

快速写下刚刚听到“教诲”后产生的想法,延卿匆匆合上笔记,此时王老师已经走出会议室。延卿拎起包追上去。

“王老师,我们检测课小组写了个实验论文,后面修改完打算发表,同学说通讯作者不能是硕士生,所以想请问您可以帮忙看一下吗?”

很好,问出口就好了。

王老师在等电梯。“先问问课程老师愿不愿意当通讯作者。”

“是这样的,老师说没有做实际贡献,不用加她的名字。”

“一作是你吗?我建议让一作的导师把下关。”

延卿的面色一直未改,平常,直到靠在宿舍椅子上,砰砰的心跳声依旧。一声消息提示音如午夜钟声般响起,呼吸灯如绿色幽灵的身影。延卿克制着深吐一口气,伸手捏住手机翻到正面。

还好,是陆西虔。

陆西虔:开完组会了?

室友们不在,延卿点开语音通话——

“虔虔!我好尴尬!”

“哎哟,吓我一跳。”

“我真的好菜啊!”

“怎么啦?”

“我们毕业有发小论文的要求,一个课程老师说可以好好写课程论文,试试发表。然后我们小组就我的研究方向比较贴近主题,我们商量着去找王老师当通讯作者,被拒绝了。”

“可能比较忙吧,要不问问那位课程老师?”

“刚才和失失她们说这件事,同学说老师们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名字挂在垃圾期刊上,我才反应过来,我真的好菜啊!啊啊啊!好尴尬!我都能想象到王老师把这件事告诉贾老师和宋好,他仨一块嘲笑我……”

“对,你咋不找宋好啊?”

“他?哼!时不时就让我帮他查资料,我去打羽毛球看见他就觉得晦气!我也要写作业啊,那作业费心费力搞出来也是垃圾……”

“最近不开心吗?”

“嗯。其实王老师拒绝我挺正常的,我只是有点不适应,就像是第一次真实地碰上壁,我也没有玻璃心啦,就觉得周围很陌生,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没有意义。”

“辛苦啦,要不和你的失失朋友出去放松一下?”

“放松也是假的,明知道暂时忘掉就是欺骗自己,放松回来问题还在,什么都没有解决。”其实也不是,每次和赵北昭打完羽毛球,心情会好一些,只是心事太重,延卿觉得自己有点钝了。

“会不会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你想一下,相比那些想读研但没考上的,我们的情况是不是还要好一点?我们起码已经在下一步了。”

延卿撇撇嘴,这样说是没有错,可不能总跟不如意的人比吧,很假的优越感。

陆西虔继续,“也不要老是纠结有没有意义,好的结果总是慢慢来的,你太着急大概率得到的都是糟糕东西。”

“道理都懂,可人在不对劲的时候就是想不通。”道理都懂,但未必能真正理解。

“就是说不要着急啊,道理也要慢慢深入骨髓。”

延卿拉长“嗯”的回答。

“你想想,如果你现在克服了困难,不是单纯地熬过去,是不是又得到了锻炼?”

门外不远处传来室友们的声音。

“嗯,我室友要回来了,等下跟你打字。”挂断电话,延卿从包里掏出电脑,戴上耳机假装在忙,不想社交。

延卿回想着陆西虔的安慰,她总是个贴心的朋友。类似的话,赵北昭前段时间也说过——当时,赵北昭一边看手机一边吃饭,延卿随口说自己不擅长数据分析,然后听到她说:如果把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也能做好,那还有什么能难倒你?

当时,延卿顿了一下,想说什么又吞了下去,最后回了个“好”。

此刻,耳机里是Comethru。延卿翻开湖蓝色笔记外壳,里面是每一次组会,大多是学姐学长们的课题进展记录,如她们,博士生,一步一步走得也很艰难,每个细节,都要自己一一落实。

These last few weeks have been exhausting——

前几周去听学术学风讲座,一位老教授的话被延卿写在了内页首页:要时常问自己的课题有什么意义,要造福社会和人民。

或许,各种意义的追问,尤其是人生意义,这种自我怀疑,其实是走到了人生更深处。或许这种不安,挺好的,延卿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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