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进行时 第13章 尸体

回到宿舍后，王楚萌久久不能平静。四人间的宿舍，其他两人还没回来，也没有开灯，以往挤挤巴巴的屋子第一次感觉空荡荡的。

王楚萌就来来回回地踱步。

“这算什么事？简直不可思议？！”她摊开双手，秀气的小脸写满了震撼。

辛月走到窗边，若是平时，从她们宿舍望过去，正好能看到大门，但如今那个地方却是另一个操场。

“现在基本可以肯定是，这里有一种类似于鬼打墙的古怪磁场。”

“鬼打墙？”王楚萌先是一顿，然后受不了似的呐喊一声，“那我们该怎么办？这鬼地方没人管管么？！”

“没有信号，也找不到出口，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制造这一切的人，显然已经打算好了一切。”

“可…可是我们这么多人不见了，外面的人会发现的吧？”

辛月摇摇头：“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们有能力把我们困在这里，自然也有办法不让这里的事情被人察觉，更何况临川一中本来就是封闭式寄宿学校。只要没人留意，基本上就不会发现这里的异样。”

“我们得想办法把消息递出去。”

整件事情的幕后黑手很可能是学校高层，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但显然，这里的每一个学生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辛月慢慢坐下，直到这时，她才感觉到一种莫大的疲倦，这几天紧绷的精神耗尽了她的所有的力气，她忘了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清晨时被一股冷风冻醒。

她下意识看向手表，确认了时间后，拉开床帘爬下床。王楚萌也正从床上下来，两人视线对了个正着，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另外两张床铺——床帘敞开，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从昨晚到现在都维持着原样——

一整个晚上，再也没有人回来。

如果说，在游戏里目睹陌生人的死亡，还能让辛月有些微的希冀，那亲眼见证朝夕相处的室友消失无踪，就是将她仅有的侥幸都扼杀殆尽。

早自习的铃声打响，教室里陆陆续续坐了一半人，每一个人的脸色都是惨白的，显然昨晚上没有休息好。

他们中的很多人在昨天晚上大闹特闹，有翻墙的，有砸办公室的，有大喊大叫的。他们将整个学校闹得天翻地覆，可直到最后，都没有任何人出面阻止。

他们就像囚禁的金丝雀，饲养者只在喂食的时候才会出现，而其他时候，无论闹得如何凶，都不会有人搭理。而只要时间一长，金丝雀就会逐渐接受自己的处境，无可奈何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刘荣华再度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依旧是同样的装扮，同样的发型，只是脸上的表情不再生动，变得死板僵硬起来。

以往她也总是板着一张脸，但很快就会在那张庸碌的脸上冒出急切的神情，然后痛心疾首地冲着班里那些没拿书的同学大声嚷嚷。

可现在，他连视线都未曾在他们身上停留，那种死板的神情，夹杂着深深的空洞和漠然，任谁看了，都会察觉到几丝诡异。

从当日和如今的情形来看——毫无疑问，刘荣华至少是知情者。

一种焦灼的情绪在人群中传开，达到某个高度后，不会再有人在意他是老师，还是学生或者是其他。

有人跳上了讲台，大声质问，有人扔出课本，以发泄恐惧和焦急，紧绷的情绪顷刻土崩瓦解，原本同仇敌忾的士气也分崩离析，各种各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前赴后继地涌出来。

“砰—”

“砰—砰砰—”剧烈的冲击声砍断了所有喧嚣与杂乱，所有人都愣住了，被击中的男生应声而倒。

一抹鲜红从他的身体里淌出，然后缓缓漫延，顺着讲桌旁的台阶垂下去，浸润了灰色的地板。

突如其来的冲击如当头一棒，瞬间扼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嘈杂的教室在这一刻鸦雀无声，惊恐的视线聚焦在同一具躯壳上。

男生甚至还没来得及呜咽几声，便笔直地转过脖子，没了声息。

王楚萌紧紧地攥着辛月的衣角，她在肉眼可见地发抖，另一只手捂住嘴巴，强迫自己不发出声音，但即使这样，辛月还是听到了她剧烈的心跳。

“叮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电子音。

“各位同学早上好呀，在教室里要保持安静哦，随意走动和大声喧哗都是不允许的，请各位同学回到自己的座位好好上课呢。”

涉及生命的威慑总是最有效的，刚才还声势浩大的人群立马鸦雀无声，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恐惧，学生稚嫩的反抗很快就被无情的子弹制止住了。

他们陆陆续续坐回了位置，一个个紧抿嘴唇，冷汗如浆。

原本以为事情到此，已经足够骇人听闻，可接下来发生的是，便让辛月彻底清醒的意识到，这一切远远超乎他们的预期，现实的处境比他们想象的，要如覆薄冰得多。

“叮铃铃—”简约的下课铃如约而至。

刘荣华是拖堂专业户，就算是平常，基本都会拖上三四分钟，所以当她像是没听到下课铃一样继续讲下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感觉到异样。

下一节课的铃声很快响起，虽然有些反常，但刘荣华也不是没做过这种霸占休息时间的缺德事，所以依旧没有人意识到危机。

直到刘荣华马不停蹄地连上了三节课，且依旧没有下课的打算时，才终于有人转过弯来。

他们不敢再大声质问，只是小范围的用纸条传递着信息，辛月展开眼前的白纸条：

警报！她好像没打算下课！

刘荣华的声音像旧扩音器一样尖锐而隆重，所讲的知识点则像炒豆子一样翻了又翻。

所有的一切都透着不同寻常的诡异，有了前车之鉴，没有人敢妄然发声。

中午的阳光从窗外闯了进来，悠扬的铃声在整个校园内回荡，以往这个时候，辛月一般在赶往食堂的路上。

又一张纸条传了过来，绿底横线，背面写满了潦草的算术公式，正面是：

救命！我想上WC！

辛月不用看也能想象到王楚萌那张委屈的小脸。

事情已经蹊跷到他们对每一件小事都需要再三斟酌的地步，所以她提笔回了三个字：先憋着。

也许是实在憋不住了，一个女生怯生生地举起了手：“老…老师…”

全班所有的视线都看了过去，刘荣华却恍若未闻。

女生的声音都在发颤：“我…我想上厕所…”最后一个字因为害怕而破了音，短暂地盖过了讲课的声音。

刘荣华转动着那双细长的眼睛看过来，只是片刻，下巴往门外扬了扬。

女孩愣了愣，然后露出惊喜的神色：“谢谢老师。”

她憋了好几节课，刚站起来的时候，双腿因为长久的坐着而发麻，膀胱也撑得很不舒服，不过好在事情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严肃。

她拉开紧闭的教室门。

就在所有人都松一口气的时候。

“砰—”

仅仅一瞬间，女孩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笔直地滑倒在了地面。

刘荣华讲课的声音并没有停止，好像刚刚只是一个小插曲。

一股骚味在教室里弥漫开来。

男生低头看向自己湿了大半的裤管，他不断地颤抖着，嘴唇泛白，脸上布满了冷汗。

这场闹剧持续到了下午五点。

辛月平时就有控制饮水的习惯，所以一整天不上厕所也不算难。

王楚萌给她递了张纸条，一下课就狂奔厕所，万幸他们班教室就在厕所旁边，等她上完出来，外边已经排队排到了走廊上，好多人等不及，索性回宿舍解决。

辛月独自一人在食堂吃了晚饭，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在小卖部买了瓶酸奶，嘬着吸管慢慢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天黑之后的临川一中就像歇了火的战场，惨无人道得对手悉数遁走，放任他们做无畏的反抗。

教学楼灯火通明，每一间教室都空空荡荡，学生们分散在学校各处，努力寻找破绽以求逃生。

可惜事态没有丝毫转变，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像是这一天的重演。

辛月不喜欢坐以待毙，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天衣无缝的犯罪。

既然所有可见的出口都被封锁，那唯一逃脱的机会就只能藏在那些隐秘的地方。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学校的怡湖。

如果水下有连同外界的通道，那他们就有获救的可能。不过怡湖被四面的教学楼包裹着，离校门也远，姑且不说有没有水下通道。就算有，要一股子憋气游出去，像她这样的半吊子选手，压根没有成功的可能。

正当她思索着，有人一惊一乍地从她身边走过。

“听说了吗？怡湖那边有人跳湖了！”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尸体还飘在湖上呢！”

辛月皱了皱眉，跟着人流赶到怡湖边，这里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微澜的水面上飘浮着不明物体，有人建议先把人打捞上来，但毕竟是尸体，又没有什么救援工具，大家都只是学生，所以迟迟没有人行动。

辛月差点淹没在人群中，只能草草地看上两眼前方的情况，然后立马被身后的人撞开。

隐隐约约听到噗呲一声，人群换了方向，貌似有人跳了水，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没过多久尸体被扔上了岸。

湿漉漉的男生一只腿微曲着，左手搭在膝盖上，微微低头喘着气，分明的下颚线染上了朦胧的色彩，白到过分的肤色，看不清眼神。

少年身上有种独特的清冷气质，使他即使身处人群中心，也让人不敢轻易亵渎。

他舒展着仰头，整张侧颜露出来，光洁的额上散着几根紧贴的碎发，精致的五官在月光的衬托下尤显得遗世而独立。

辛月认出了他。

男生的视线在已经泡发的尸体上随意瞥了眼，然后越过汹涌而又惊恐的人群，精准地对上女孩那双惊愕的杏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