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8日,20:19PM,南江市公安局食堂。
江鹤将今天两人的调查结果简要地向姜芸汇报后,姜芸略有所思地问:“你是想问我们院里的小谢?”
“是,他也是秦队的朋友,秦队应该早就知道谢医生和王家有仇怨,但是却从没有告诉过我们。”江鹤直白地说。
“不光他知道,我看卷宗的时候,也认出了124的受害人一家。说实话,我们都没疑心过小谢,因为当时他原本能把害他母亲出意外的人送进去服刑,可是他自己主动放弃了这个机会。”
“嗯,谢医生自愿谅解这件事我们也听说过。”
姜芸微微抿起嘴,问:“两个孩子,说实话,你们能理解他的做法吗?”
两人一起摇头,她们俩之前也聊过,完全理解不了。
“小谢的妈妈曾然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结婚的时候,我还是她的伴娘。结婚以后,她就搬出大院住了,直到工作被调回南江第一医院,他们夫妻俩才带着小谢搬了回来。”
“曾然非常善良,性格也是我们几个朋友里最温柔的,小谢大概是随了她的脾气,从小就不争不抢的。”
没想到姜芸和谢璟凡的母亲曾然有这么深的联系,江鹤突然有些后悔,这样贸然地问她这些问题一定会让她伤心的吧。
“曾然出事后,我也单独联系过小谢几次,不过他工作很忙,葬礼之后我们就没见过了。秦澈倒是常去找他,不过那小子也不会安慰人,估计没帮上什么忙。”
姜芸说的这些都不能作为谢璟凡与此时毫无关系的证据,与其这么委婉的绕下去,不如干脆一些吧。
她心一横,问道:“姜局……我想问的是,谢医生是曾阿姨亲生的吗?”
阮铃没想到江鹤真的在怀疑谢璟凡,还问的这么直接,小声惊呼道:“阿鹤……”
姜芸并没有因为自己挚友的儿子被怀疑而生气,反而微笑道:“没事,做警察有疑心是对的。”
她继续说道:“你怀疑的这件事,我和秦澈也讨论过。”
“我记得很清楚,曾然带小谢回大院住的时候是418案后两年多,那时候小谢刚满11岁。
他们搬回来没几天还和院里人一起庆祝了小谢的生日。
你怀疑他,一定是怀疑他是418案里那个孩子梁礼。但梁礼母亲被害的时候,他就已经11岁了,小谢论年纪要比他小两岁,个头也是院里同龄孩子里最小的,他们年龄对不上。”
“年龄是可以修改的。”江鹤略有些不甘心地说。
她猜测可能是收养的时候改了年龄,而且据说梁礼非常聪明,所以学习什么的跳两级也不是问题。
“你说得倒也没错,但你忘了一个重要的事实。”
“是什么,姜局?”江鹤疑惑地问。
“我见过梁礼。”姜芸淡淡地说。“418案的时候,我见过那个孩子,他和小谢相貌、性格、声音差别很大,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江鹤这次彻底沉默了,对啊,姜芸是418案的经办人,还是举报孙平的核心人物,她一定是见过梁礼的。
既然她说梁礼和谢璟凡不像,那他们肯定就不是同一个人了……
看来方向又找错了。
江鹤有些泄气地说:“好吧……”
既然这样,她还是重新理一下案件的逻辑吧。
姜芸看出了江鹤的沮丧,安慰道:“查案就是不断碰壁的过程,不破不立嘛,说不定曙光就在前方。”
江鹤哭笑了一下,根本没有被安慰到。
“那我先走了,你们忙完后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不要把身体累坏了。”姜芸起身体贴地说。
“谢谢姜局的关心,您也早点休息。”
姜芸走后,阮铃看着一脸愁容的江鹤,劝道:“没事的阿鹤,谢医生不是梁礼是一件好事啊,你总不会真的希望我们的朋友是凶手吧……”
“我也不希望是他,可是我总觉得他和这件事拖不了干系。”江鹤继续说道:“阮铃,如果谢璟凡和这件事没关系的话,为什么秦澈在他家那么不愉快?”
“其实我也有点奇怪,秦澈不是一个因为被停职就放弃案件的人,更不会因此而垂头丧气。你还记不记得,我被魏乐乐网暴停职的时候,他根本不管我继续跟进案子……”
“是。”江鹤回忆了一下,确实如阮铃所说,秦澈并没有那么死板。
阮铃收拾着餐具,说:“今天咱们先回去吧,明天一早再问问技术队的进展。”
“好,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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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9日,7:55AM,南江市公安局刑警队。
江鹤和阮铃一早就来了队里,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技术队的两位姐盼来了。
“你们两个来的也太早了吧。”孙书言啃着从食堂打包来的玉米说。
“吃早餐了吗?”茅莹跟在她身后问。
“吃了吃了,别客气了,我们是来跟进一下找梁礼的进度。”江鹤道。
茅莹连忙抱紧手里的豆浆,道:“不是,谁跟你客气了……你这人。”
孙书言擦了擦手,将桌子上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递给江鹤,说:“别闹了,说正经的哈。梁礼这个人确实还没找到,不过找的过程中收集了一些418案的资料,你们可以看看。”
“好嘞!”两人赶紧接下,在孙书言身边找了个空桌子便翻阅了起来。
她们一边看,孙书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抱怨着。
“真是怪了,418案留下的资料也太少了,还有梁礼住的那个福利院,搬迁了以后竟然什么资料也没留下,真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吃的。”
“孙队,咱们肯定是指望不上了那个福利院了,那时候院里都没有电脑,所有的档案资料都是纸张,搬迁的时候遗失了也很正常。”茅莹道。
孙书言反驳道:“正常个鬼!那怎么梁礼入院前一年的资料有,后一年的就没有了?”
江鹤闻声抬头:“独独缺梁礼那一年的资料?”
“那可不……你说这是不是见了鬼了。”孙书言道:“我都不知道这个梁礼是什么背景,找他的档案和资料简直比登天还难。”
“梁礼就是个可怜的孩子,他哪有什么背景啊。”
“说不定收养他的人是什么富豪高官的,要不然他怎么有钱雇凶杀人?”
茅莹吸了一口豆浆严谨道:“那也得是在梁礼是凶手的前提下,就算我们现在找到了他,你也不能直接说他是凶手吧。”
“对,你说的对。”孙书言立马点头,“但我还是不相信世界上有那么巧的事,你俩信吗?”
“我们……”阮铃有些无措地抬头,想了想说:“我也有点不信。”
孙书言得意地说:“就是吧,这个屋里最单纯的人都不信,江鹤就更不用说了。”
“哎,你们什么意思,怎么我就不用说了?”
“你看什么都是疑点,就连云朵今天往西飘都要怀疑一下。”
江鹤抬头看了看窗外,虽然知道孙书言是开玩笑,但还是忍不住说:“今天刮得是东风,不奇怪吗?”
几人被江鹤的冷幽默冻住了,咧了咧嘴,实在没笑出声。
两人认真翻阅了一会,技术队整理的信息大多是她俩从法院卷宗中已知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当时媒体的采访简报。
十五年前的新闻标题还很客观:《嗜赌丈夫害死分居多年妻子》、《揭露赌博与高利贷背后的利益链》、《神童少年冷静指认杀母凶手》等等。
在《神童少年冷静指认杀母凶手》的剪报中,江鹤看到了一张黑白的照片。
照片里,一个瘦削的男孩背对着镜头,指认着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滕光明。
江鹤问道:“这张照片只有背面,有梁礼的正面照片吗?”
“你们翻到最后,当时的媒体应该是出于保护儿童的想法,所以报纸新闻上都没有出现梁礼的正面。”
她正要沮丧,孙书言继续说道:“我们问电视台要了当时的采访材料,虽然保存的大多打了码,但从庭审照片的角落里找到了梁礼。”
“像素不是很高,凑合看看。”
阮铃赶紧把资料翻到倒数三页,没想到技术队费劲功夫找到的居然还是三张彩色照片。
照片上的梁礼当年已经年满11周岁,但由于家境贫穷,营养不足的他看起来矮小瘦弱。
第一张照片上,男孩神情激动,似乎正在咆哮着,身边检察院的工作人员紧紧拉着他,像是生怕他跳到凶手面前去。
“这应该是梁礼刚听完庭审结果时候的照片,姜局说梁礼的情绪就崩溃过这么一次。”阮铃说道。
“嗯。没错。”江鹤答应着,这张照片里的梁礼神情太过扭曲,她们看不太清他的五官。
第二张照片是梁礼的侧面,照片中的梁礼正在侧着头听法官的发言。
从照片里可以看到,梁礼的鼻梁很高,鼻梁左侧还有一个凸起的小痣。
两人翻到了最后一张照片,这是技术队找到的他唯一一张正面照。
照片里男孩被两个检察院的工作人员架着,神情悲伤而绝望,相机正好捕捉到他抬起头目视前方的瞬间。
江鹤看到照片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走火入魔了,她揉了揉眼睛,反复确认自己有没有眼花。
“阿鹤,这……”阮铃也看出来了,她用胳膊肘碰了江鹤,小声叫她。
江鹤的世界观因为这几天的来回反复而逐渐坍塌,她几乎是快要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了。
“这……这是梁礼?”两人一同问道。
孙书言纳闷地说:“怎么?听你这语气,你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