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学到一点皮毛,如何能给你把脉?”
林杏的视线转向李老怪,笑着道:“既然她只会皮毛,那不如我给李医师看看病。”
“你会医术?”
“不会,我会算命。”
小莓一直晃林杏的手,希望她少说两句,林杏并不打算这样结束。
“这画中的男子是李冬意,女子是你的徒弟、李冬意的妹妹。”
“这确实不假,然后呢?”
明明语气都很平和,可其他几人却感觉到空气中的火花、噼里啪啦。
“十年前,医馆后院发现一具女尸,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这个女孩。这件事最后却不了了之,您也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医馆。我想问凶手是谁呢?”
李老怪突然笑起来,“林姑娘不是会算命吗?不如猜猜。”
“那真是献丑了。”
林杏将画直接拍在桌上,让它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其余三人看到后表情变得复杂。
“我猜你的徒弟根本就没有死,那具尸体不过随便找来顶包的,让她以李冬意妹妹的身份死去。”
李老怪不接话,林杏继续道:“赵县丞和李冬意逼迫您瞒下此事,威逼利诱让你不得不从。李医师德高望重不好直接除掉,赵县丞就派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为了不拖累他人,十年都不再给普通百姓治病。”
“可医者仁心,为了缓解心中的愧疚,您选择时不时去西街义诊,我还听说您义诊时绝不多说话。”
释怀的表情出现在李老怪的脸上,这么多年的秘密被公之于众,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小杏,那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呢?”
“很简单,多年前李冬意一家留宿红瓷驿,夜晚有盗贼潜入,将所有人都杀掉,抢走钱财离开。兄妹二人侥幸留下性命,来到曲阳报官。”
“当年应该也是赵县丞处理此事,他窥见此事所能带来的利益,自作主张将红瓷驿废弃,可并不声张,除了一些老人,其他人都被瞒在鼓里。”
“小杏,我更糊涂了,这个李家兄妹有什么关系?”
林杏将画举起,“这画中可正是李夏溪李老板,她也是李冬意的妹妹。”
“这件事被李冬意察觉,他当时不过十五却心狠手辣,竟主动和赵县丞提议让自己的妹妹当这个老板,不然就揭发此事。”
“县丞却也被他唬住,答应下来,但这件事见不得光,就一手策划了李夏溪的死亡。李老板当时年纪更小,没有能力反抗也不知道客栈到底在做什么。现在她实在不愿错下去,决定放走我们,告知我们此事,希望我们能救她于火海。”
或许是真的心疼自己的徒弟,只是听到她的名字,就不自觉红了眼眶,“分毫不差,林姑娘果然聪慧过人,小溪没有信错人。”
沈凌早就猜到其中一二,俞杭抱剑站在一旁淡定得很,小莓迟迟回不过神,这是她第一次正式面对人心的残酷。
“李医师,我知道您并不如表面那般,如果您真的冷酷无情,就不会见过我们递来的药包后偷偷跟着小莓,保护她的安全。”
林杏对着他深深弯下腰行礼,“我希望明日您能在城中诉说赵县丞的罪行,您在曲阳行医多年,虽说如今大家害怕您,但心中都是敬佩您的。”
“到时您激起民愤,我们也好更容易定县丞的罪。”
李医师轻轻敲下林杏的头,“你啊你,果然在这里等着我呢。”
抬起头,林杏不好意思笑了笑,“我这也是下下策,李医师可不要见怪。”
“小杏…”
小莓现在的眼眶还是通红,林杏猜出她的意思,“小莓明日你在城中陪着李医师,红瓷驿那边有我们就够了。”
“就听小杏的,你们明日以什么名义去红瓷驿呢?”
“送葬,明日寅时出发,天不亮就能到红瓷驿,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送葬?这个理由倒是少见。”
画被轻飘飘放回桌上,林杏嘴角的弧度消失,她还没来得及告知所有实情。小莓在钱庄摸爬滚打很多年,自然懂得察言观色,她看到林杏的模样,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风吹进医馆,画的边角翘起,俞杭伸手按住,“不是理由,赵期姑娘走了。”
“我还不曾见过她,不过为何没有消息传出?”小莓和李老怪对着李府方向遥遥一拜。
“我命人封锁消息,以免打草惊蛇,明日还要借用李冬意的名号邀请赵县丞去红瓷驿。”
“这样也好,赵姑娘是如何走的?”
俞杭和沈凌视线闪躲,林杏也是万分犹豫,“这个、那个…”
“赵姑娘是被李冬意所杀,事发突然,具体情况不清楚。”
几人的神情使得小莓起疑,但她相信林杏,林杏绝对不会对她不利,就是隐瞒必定是为了保护她。
“你们下午还要去哪吗?”
这次林杏回答挺利落,“去拜见吴县令,来这里几日都不曾拜访,属实失礼。”
一旁沉默的李老怪突然开口道:“无官无职,又怎算失礼?”
“还是李医师明白,我这真是糊涂了。”林杏看向沈凌,扬起下巴,“我是替这位公子失礼。”
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沈凌,他讪笑道:“这可真是太过失礼,我这就去拜访吴县令,各位告辞。”
他脚底抹油溜出,其他人在屋中偷笑,“告辞了,小莓、李医师。”
俞杭没有出声告别,只是抱拳后跟着林杏离开,他俩也不去追沈凌,慢慢跟在他后面,始终保持几步远。
“二位能否加快点脚步?”
声音传来,沈凌却没有回头。林杏不出声,也示意俞杭不要说话,笑看着沈凌的背影。
以为两人没听见,沈凌加大声音道:“二位能否加快脚步?”
还是无人回应,不过这次沈凌确认他们已经听到,因为林杏的笑声传到了他的耳中,他都能想象到身后两人的表情。
眼瞅着到了岔路口,沈凌猛地停下脚步,转身。他看到林杏的手指玩弄着衣摆、俞杭一如既往抱着剑向自己走来,脸上带着同样的笑意。
“在下邀请二位和我并肩而行,不知意下如何?”
林杏揶揄道:“不如何,沈公子快选择方向啊,别傻站着。”
“我等着你们一起。”
“沈公子可真是善良,你一定不是不知道该往哪走吧。”
两人和沈凌对面而立,也不再向前走。
“此地人多,咱们在此太过碍事,还是快些离开吧。”
林杏挑眉,不置可否,却不放过他,做出手势请他先行。沈凌不动,三人僵持。却也不过片刻,因为俞杭率先迈出步伐。
“你是不是也不知该如何走?”
“这不是很正常吗?我又不曾来过县令的住址。”
沈凌被她提醒,对啊,我也没来过,刚才为何没想到,定是被林杏误导了。
几人越走越偏僻,连路边的树都越发稀疏,林杏被冻得打了个喷嚏。
“很冷吗?这里比南汝偏北,是不是走时带的衣服薄了?”
“我没穿自己的衣服,这一身还是赵姑娘准备的。”林杏小心将衣服上的灰尘拍下,“也不是很冷,不过这吴县令住的挺偏僻啊。”
“他不喜热闹,住在这里能让他更好地处理公务,听说是他主动要求的。”
沈凌摇头叹气,“身为百姓的父母官怎能住的如此偏僻?若是夜半有人需要帮助,他何时才能赶到?”
“这也是吴县令不比赵县丞得民心的其中一个原因。”林杏岔开话题,“俞杭,这吴县令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听别人说他是皇上亲派到此。”
“他是皇上亲信,我与他有缘见过几面。虽说有点冷淡,可他绝对是个好县令。”
林杏碰了下沈凌,接着道:“人无完人,喜欢待在冷清处也未尝不可,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职位,对得起百姓就行。”
就算是个傻子沈凌也能听出这话是对他说的,不就是告诉他吴县令绝对是个好官,自己的话有失偏颇。
“是我妄言。”
为了活跃气氛,林杏主动将话题引向轻松的风格,说笑间就到了吴县令的府上。已有人在门外等候,见到三人就将他们带入府中。
在外看吴府并不大,没想到府内却很空旷,林杏不禁感慨:“这吴县令必定是清廉之人、两袖清风。”
沈凌附和道:“确实,明明是个县令,府内竟如此简陋,连县衙都比不上。”
俞杭也来插话:“这连沈府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沈凌不理他,只是哼一声。
林杏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么多天,她竟然从没问过自己去了京城住在哪里。很显然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因为她们已经站在吴县令的书房外。
接引几人的小厮上前叩门,“吴县令,三位贵客已经带到。”
“好,你先下去吧。”
门应声而开,身着官府的中年男子走下台阶来到他们面前。说他中年有点不对,其实林杏觉得他又老又年轻。
“见过林大人、俞监察使、沈副使。”声音很年轻,他比俞杭大不几岁,看着显老应是太过劳累。
“吴县令太过客气。”俞杭将吴县令扶起身。
“各位是我曲阳的恩人,若是没有你们,估计我还在被奸人所蒙蔽。”
林杏还一礼,“若是没有吴县令相助,恐怕我们也是寸步难行,该是我们谢过县令。”
吴县令连忙摆手,“几位里面请,大家坐下慢慢商量明日的相关事宜。”
坐下后林杏单刀直入,“我想请吴县令帮个忙。”
“请讲。”
“我想让赵期赵姑娘扶灵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