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虎杖悠仁,回到心理咨询所。
白鳥觉终于把自己大大地摔进了温暖蓬松的被褥里,再不想挪动哪怕一根手指。
仿佛是预感到了什么一般,
「……真是,这都什么破事!」
「艹他爹的横滨,艹他妈的脑花,艹他祖宗的狗屎名取,还有那个脑子自始至终就拎不清的傻逼老弟!」
「嫌自己活得太滋润了就非要搞点儿事情是吧?到底是皮痒还是脑子有坑?合着都跟世界欠了他们二五八万似的!艹!」
「我又是造了什么大孽?一个两个三个的扎堆儿来我这里搞事儿?我是浅草杂货铺还是银魂万事屋?每个人都想抠了我的眼珠子当盘球玩儿?!」
芳龄数百岁的少女很是无赖地耍起脾气来,没了虎杖悠仁面前的形象负担,她破口大骂,尖锐爆鸣,似乎恨不得把这几天的鸟气统统化作机关枪子弹喷吐出来。
可贾维斯的语气却有些颤抖,甚至在向来圆润刻板的机械音边缘都透着焦躁的毛边。
「小姐……【世界排异】开始了。」
随着他的话语,人工智能开启了心理咨询所房间上下全部的武装警戒,枪械上膛、激光武器和量子护盾双管齐上,恨不得将整个屋子团团围住,包成乌龟王八壳子。
白鳥觉深吸口气,强忍着和世界意志拉扯排异的剧烈疼痛,颇有些忍俊不禁:
「我知道,别担心。」
随着她的话语,剧烈的强光瞬间挤满了这个不大的屋子,空间、时间粒子裹挟着暴烈的能量焦躁地到处游走,几乎要冲破某个微妙的临界去把世界捅个窟窿。
“啸——————!”
世界最深的维度发出无声的尖啸,庞大的无意识集合体像是最坚实的身体,又像是柔软的胎膜,挤压、揉搓、碾碎,痛苦地要将即将捅穿这个世界的威胁者、病原体白鳥觉排出体外。
白鳥觉死死地压制住狂乱地想要跳起来怼整个世界的无限宝石,任由无边的压力落在她一个人身上。
血肉、筋脉、骨骼,一根一根、一寸一寸,从指端,四肢,到躯干,头脸——碾烂成泥,解离成水、微尘、气体、能量,再清扫一空。
白鳥觉消失了,又或者没有。
偌大的空间里,一切都静悄悄的,床铺上躺着的长发女人却已经消失不见。
半晌,悬挂在卧室墙壁上的闭路电视发出一声轻微的“哔啵”电流声。
备用设备启动,莹蓝色的人工智能从沉眠中醒来,在一片死寂中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安静、默然,是最完美的工具,最坚实的后背,却也是最沉默无用的注视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在伦敦最为精确的格林尼治天文台同步下的地球时不断累叠着相加,恼人的数字一刻不停。
贾维斯感到多条线路处处无法畅通,就连同步运算线路都变得跳跃、焦躁、迟缓,无法集中。
恐惧、恐慌……或者有些什么别的东西充斥着情感逻辑。
在这份别样又强烈的情绪催生下,贾维斯的每一束数据流都紧紧包裹着这件心理咨询所,每一处传感器,温控、气流、水压或是其它。
仿佛白鳥觉真化成了空气与雨水,只有这样里面从世界整个消失的人才不会逃逸出这个玻璃缸。
【最快瓦解日本政府的十个步骤】、【名取家现存谱系资料评述与处置结论】、【横滨Mafia残余势力分析及分化策略】、【虎杖悠仁未来十年的学业规划】……
贾维斯不得不用这些杂七杂八的数据流打发着可有可无的时间,白鳥觉消失,生活停止运转,世界仿佛静止。
自许多年前的终局之战后,他已经许久都没有再感受到自己作为一个人工智能的极度有用又无能为力。
半晌,就在贾维斯甚至开始思考起突破人工智能三大定律的可能性的时候,
「呼哧——呼哧——!」
白鳥觉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如同从粒子重新凝聚成型,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她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边、颊侧、后颈大颗大颗地滚落。可女人却放肆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傻逼世界意志!又没把你的腚眼儿当球踢!就这么想把我这坨垃圾拉出来?想得美的你……咳咳咳咳!」
她彪悍地朝空中竖起两道中指,后半句却被剧烈地咳嗽给挡了回去。
「他爹的、真狠!差点儿没给我打散喽。」白鳥觉骂骂咧咧,感受着浑身上下碾碎了又重新拼回来的一样(其实就是)的疼痛,肚子里的脏话如滔滔江水一般即将喷涌出嘴。
「您没事就好。」
贾维斯适时地把自己的数据流重新链接回白鳥觉的脑区,蜗居在用空间宝石为他开辟出专属空间里,细心地运行起女人躯体的深度扫描程序。
「无限宝石能量储备低于3%,脏器活性30.05%,躯体完整、回溯无明显损伤;预计恢复周期:7个月。小姐,下次还请您稍微克制些。」
「啧,知道了老贾,下次一定小心些。」
白鳥觉左右活动了一下,然而过低的无限宝石能量仅仅够维持她脏器的基本运转,甚至连身体康建都算不上,一活动就恨不得疼得龇牙咧嘴,似乎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
「好的,病弱buff算是叠上了。改明儿我出个病号服就能去病院里混吃混喝了。」
其实白鳥觉前些天和杀生丸说的并不全是糊弄偷听的脑花的。
因为很多年前的因缘际遇,她的机体和无限宝石融为一体,成为了这份世界能量构成的一部分,她自己也成为了它的绝对意志。
不过有收获必然也有代价,以凡人的躯体掌控宇宙级的能量当然不是什么轻省的活计。白鳥觉为此放弃了人类躯体的自然运转,转而填入了能量的薪柴,让无限宝石的能量充斥在她每一粒血肉、每一颗细胞,甚至每一根头发丝里。
她是无限宝石,或者无限宝石就是她。
这样做的好处是她能够最大程度地承载无限宝石的力量,她的身体就像是个最高功率的中转器,无论是怎样庞大的能量都能如臂指使、使用随心,不用担心这幅壳子被撑爆。
因此之前横滨所谓眼角流血、能量负担,统统都是逢场作戏。
然而这样做当然也有代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白鳥觉,将不再被她自己的家乡承认。
一旦能量过界,感受到威胁的世界意志便会毫不犹豫展开反击,将她驱逐、甚至是抹杀。这种做法就像人体骤然换了新的器官或是输入了不同的血液,如免疫系统一般,被称为【世界排异】。
因此白鳥觉才会利用现实宝石的能力给自己身上设下了一道封印,也就是之前杀生丸问起的那副白框眼镜。
她本想借此机会提醒下自己克制,然而情绪上头,封印惨烈阵亡,眼镜恨不得碎成八瓣……
唉,也是心累。
想到这里,白鳥觉又忍不住要骂人了。
贾维斯似有所觉,彬彬有礼地阴阳怪气:「所以小姐,这次你回返的时间一共是6h18min36s地球时,比上一次足足快了5min,相信再过75次左右,您就能将排异反应彻底克服了呢。」
白鳥觉:「……对不起,我错了老贾。」
··
时间在平和反复的日常中螺旋着向上升起,平凡安稳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白驹过隙般地,当白鳥觉察觉到的时候暑假已经悄然来临。
当然,是虎杖悠仁的暑假,不是她的。
不过给自己打工的其中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再不用写冗长的假条或是看上级领导的脸色。
于是早早定下了假期安排的白鳥医生便把这段时间的心理咨询痛痛快快地推给了同行,自己大笔一挥、敲击着老贾的显示屏给自己放了足足两个月的长假。
“防晒霜…驱蚊液、湿纸巾……啊对了悠仁,记得带上你的小鲨鱼。”
约定时间临近,白鳥觉和虎杖悠仁一大一小各自拎了一大一小两只行李箱出发前往了九州岛熊本县。
在分别搭乘过飞机、新干线和巴士之后,两人来到了杀生丸之前所说的一个名叫“八原”乡间地区,妖界的入口就隐藏在这里。
这里如同每一个这个国家的郊野乡下一般,绿林如盖、田亩交错,乡间小路旁的土地龛里爬着青苔,举头上望,蓝盈盈的晴空远处缀着青黛。
白鳥觉踏在乡间的小路上,心情开阔到无以复加。肺叶随着乡间的空气一起变得舒展轻盈,似乎就连耳蜗都因脱离了城市喧嚣都变得通畅起来。
走累了的虎杖悠仁趴在白鳥觉肩膀上,软乎乎地问:“姨姨,如果妖怪一直存在的话,那为什么我平常看不见它们、却能看到杀生丸哥哥?”
白鳥觉略微整理了下思路,解释道:“这就要说到末法时代来临的一些事情了,其实在很久之前,尤其是战国时期,人们和妖鬼是同处在一片时空中的。然而随着科技的发展,人类凭借自身的智慧从幕后站到了世界舞台的中央,蒙昧散去、神秘开始消退。”
“于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纷争,天地划分,大部分的妖鬼自然就回到了更适宜他们生活的妖界,而少部分在人间生存的妖怪也得到了世界规则的分隔——,人类和妖怪就像是隔着一面单向反光的玻璃,大多数的人类处于不能看到妖怪、同时也会被妖怪无视的状态。”
“那杀生丸哥哥呢?”虎杖悠仁问。
白鳥觉笑说:“他已经强大到了可以打破那面单向玻璃的地步,并且杀生丸本质上属于妖界,受到的限制不太一样。”
虎杖悠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末了突然问:“那我是不是变强之后也能看到那些妖怪?”
白鳥觉愕然一瞬,又觉得孩童的好胜心实属正常。
谁没个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总有些什么特异之处的时候呢?
正当她开口想要满足虎杖悠仁这旺盛的好奇心的时候。
“吼——————!”
突然远处穿出了一声咆哮。
似乎是极其悠远、饱含着极度复杂情感、贪嗔痴念,一只浑身雪白,额生赤旋纹似狐又似犬的大妖夹杂着万钧之势向白鳥觉冲来。
参天树木沙拉作响,山风呼啸如刀,浓郁的妖力几乎要把深林大树一道摧折倒下。
这只莫名的怪兽张开血盆大口,直朝着白鳥觉的方向扑咬而来!
更远处传来一个青年气喘吁吁的惊恐声音:
“不,猫咪老师。等等——啊————!”
等到夏目贵志追上今天莫名发疯的猫咪,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钉在了原地。
鲜血顺着女人被洞穿的身体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出,一排犬齿上挂着十数颗碗口大的锋利直扎进女人的身躯,自上到下剜出数量相等的大洞,每一颗都深深钉进血肉。
人类的身躯在巨大的妖鬼面前渺小得像巨树下的蚂蚁,本名为「斑」的大妖张开的口齿几乎能把嘴里的整个人吞进肚子里去。
更何况,任谁都能看得出妖怪的下颌绷紧、死死地咬住猎物咽喉一般地用着力。
“这……天哪!猫咪老师…快先松口!!!”
夏目贵志从没见过这样的「斑」,自然也没见过这样惨烈的状况。他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前去,双手扣住大妖的上下嘴皮,想要以自己微薄的力量先让它松口。
然而手指触摸上的时候才发现皮毛雪白凶恶的大妖却在发抖。
浓烈的、恐惧的、仇恨的、又悲伤的……
“为什么不躲?”名为「斑」的大妖近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串字句,“你的灵力呢?妖术呢?你堂堂名取家的血脉术法都到哪儿去了?”
女人默然,被犬齿贯穿的腹腔往外涌出了大片鲜血。
可这血却死气沉沉,没有半点儿灵力、妖力,更没一丝术法痕迹。仿佛当年惊才艳艳,令所有妖鬼畏惧、惊羡又渴盼追随的强大除妖师只是他们的一场幻觉。
「斑」望向女人,对于他的一瞬间于某个人类而言却仿佛过去了很久,少女高高束起的额发披散下来,明亮灼人的翠绿眼眸也熄灭成了灰烬似的黑。
她抬起手,虚弱却轻柔地抚上他的面颊、胡须。女人一如很多年前临走时那样,苍白如纸的面孔贴着他的脸颊。
白色的毛发在指端仍就变得柔软。
女人垂眸:“我很抱歉、斑。”
“擅自把你封印很抱歉,隔了这么久才敢过来也很抱歉。”
白色的大妖哀鸣出声,声声泣血,竟落下了泪来。
同样是白毛犬科的杀生丸:呵、那我走?
白鳥觉:啧、奇怪的修罗场增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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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不救美(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