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轱辘碾过石子,朱拂音身体一晃悠。
“哎。”
朱拂音双手紧扣驴车两侧的小栏。
李老翁提醒道:“小娘子可要扶好。”
朱拂音道:“那是自然,我第一次坐驴车,我更担心自己会掉下去。”
随后她双手握的更紧。
路途中未免无聊,朱拂音问道:“老翁,你是怎知道这清寂寺怎么去的?”
李老翁扬鞭一笑,“我啊,年轻的时候也爱这里走走,哪里走走,久而久之,就知道了。”
朱拂音道:“年轻时不多出去走走,又待何时出去看?”
李老翁笑而不语,这位小娘子说的不错,但是他心中却有更重要的看法,“风景九分美,有人相伴才是十分美。”
朱拂音晓得,李老翁这是想到了自己的亡妻了。
她便不在言语,等李老翁从过去的回味中出来。
李老翁道:“那小娘子来寺庙,又是为了何事?”
朱拂音道:“求神拜佛吧。”
李老翁却斩钉截铁的睡道:“你定不是信这些的人。”
朱拂音一愣,随后了然一笑:“瞒不过老翁慧眼,我此去寺庙,不闻佛法,不拜神佛,只是为了品寺庙中的清茶。”
李老翁淡笑:“清茶,你是益州人?”
朱拂音没有否认:“我家乡的茶都是清茶,这样才能喝出来茶的原味,如果家乡远,离寺庙近,便起了心思想去来寺庙一品。”
李老翁道:“家乡,家乡的茶和这寺庙的茶像吗?”
朱拂音摇摇头:“不知。”
李老翁道:“你们的清茶到底是怎么泡的?”
朱拂音思考如何将茶叶制作的原原理说出来,“采新鲜的茶叶,经过晒干炒制等等工序,成干茶叶,加以沸水,可得清茶,茶香四溢,入口回甘。”
“哈哈哈哈,听起来倒是有些清汤寡水。”李老翁嘿嘿一笑,“现在的茶和你说的可大不一样,茶叶又长什么样?”
朱拂音思考着怎么描述茶叶的形状:“有的如针,有的是细叶,有的是大叶,有绿茶,红茶白茶和黄茶等。”
李老翁起了兴趣:“有机会可要让我这个老头子尝尝!还五颜六色的茶,也不知道啥味。”
朱拂音笑着应下,小毛驴一路上,哼哼唧唧,似乎十分不情愿,每次步子一停,屁股一扭,李老翁就知道这驴要犯病了,鞭子一抽,驴子就老实了。
“哼!”
驴子狠狠地抽动鼻子。
清寂寺到了,朱拂音下了驴车,眼前寺庙禅香缭绕,庄重严肃,又透露出一丝金碧辉煌,“咚——咚——”是哪位小僧人再撞钟?
朱拂音抬头看向寺庙的上方,“清寂寺”三字庄重有力,入木三分,匾上还有金光。
抬起步子向寺庙中走去,来往香客络绎不绝,有的人披金戴银,左右拥簇,笑逐颜开,有的人和她一样身穿最常见的麻布衣,面带愁容。
一位僧人看到她的身影,上来问道:“施主来此,所求为何?”
朱拂音道:“想讨寺庙一杯茶水喝。”
小僧一愣,平日见多了来拜佛的香客,第一次遇见来讨茶喝的,小僧道:“在下号净和,香客若要来讨茶喝,还请上坐。”
净和微微鞠躬,手腕处的大佛珠垂落,朱拂音一时出戏,现代的僧怎么不戴这么大的佛珠了?
这净和年纪轻轻,怎么来当和尚了,噢朱拂音又想到了现代的和尚,至少是本科学历,朱拂音抿嘴,古代的僧人也不愁吃穿,看来当僧人是份好差事。
朱拂音跟在净和的身后,净和领她进了一个小木屋,就在大佛堂的附近,朱拂音偶然一瞥殿内佛堂,一地烟灰,无数人虔诚地供奉这位脸带慈悲的菩萨,或是其他,他们都如愿了吗?
朱拂音在心中祝福他们,都能如愿以偿。她只是不信这些,与其相信这些神佛,她更相信自己的一双手。
晴光下,朱拂音的双手伸开,仔细看了一番,穿越来此,已经有段时间了,自己本来白嫩的双手,好几处关节都有了红色的茧子,朱拂音的手指抚摸上去,硬硬的。
这茧子十分熟悉,上辈子在现代自己的双手也只是相同的地方,长了一模一样的茧子。
净和推开木门道:“施主,请。”
侧身,为朱拂音让路。
朱拂音微微欠身谢道:“谢过净和师傅。”
净和摇摇头,“阿弥托佛,施主不必言谢。”
朱拂音将背上的包裹放在桌上,净和道:“施主请稍等,我为你端茶。”
净和出木屋,朱拂音静坐于此,待净和端茶放于桌上,朱拂音迫不及待打开茶盖。
是茶!
是现代所熟悉的茶,清茶,杯底的茶叶在水中打转,起起伏伏,似人生。
朱拂音不爱喝茶,但是此刻却觉得这茶格外温暖,格外清香。
这个朝代的茶叶处理似乎和现代还不太一样,是因为处理的方式还没有成熟罢。
朱拂音不嫌茶水烫,鼻尖轻嗅,便浅尝一口。
苦涩!
朱拂音轻轻皱眉,苦味好重的茶叶!
净和看她表情由激动,变成皱眉,连忙问道:“施主,可是贫僧端来的茶水有何不妥。”
朱拂音摇摇头,“并非不妥当,只是与我家乡之茶,味道相近,一时情绪难抑制。”
净和道:“阿弥托佛,施主若是思念,便去看看吧,我们皆为凡人,思念何须抑制。”
可是她的家乡不是盛产茶叶的益州,而是不知道多么久之后,在这片土地的现代,自己此生还能回去吗?
朱拂音转移思绪。
她道:“已无必要。”
净和听她此言闭眼,只说一声:“阿弥托佛。”
谁都有自己不愿提起的往事。
沉默片刻,朱拂音重拾思绪,她今日来此可不是为了闲聊,她问道:“净和师傅,你可知这些茶叶是从哪里运来的吗?”
净和道:“施主抱歉,贫僧在寺中不负责此事,施主若想询问,我替施主寻来净纯师兄来。”
朱拂音道:“净和师傅,我来此还不曾给过香火钱,你且替我捐了吧。”
朱拂音掏出来一串铜钱,净和鞠躬,“阿弥托佛,贫僧替佛祖谢过施主。”
“谁找我?”净和这次没有过来,来的是一位身材瘦弱,但是嗓音粗糙宛若壮汉的僧人,这应该就是净和口中的净纯师兄了,朱拂音抽嘴角,净纯净纯,这人和佛号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净纯看到朱拂音,眉头一皱,“就是你这位女施主来寻贫僧?”
朱拂音起身回应:“正是。”
净纯不解,“你寻贫僧问这茶哪来的干嘛?”
朱拂音再次解释道:“寻遍整个京城的茶,唯有清寂寺的清茶与我家乡的茶最为相近,而京城多为茶粉,非茶叶,便想问问寺中茶叶是从何处卖来。”
净纯“噢”了一声,问道:“你给佛祖香火钱了吗?”
朱拂音不多言语,又是掏出来一串铜钱,“还请净纯师傅替我给佛祖。”
净纯笑眯眯接过,“施主放心,贫僧定把施主对佛祖虔诚的供奉供上去。”
说罢就将钱收下。
“噢,施主是要问这清茶的茶叶从哪里弄得!”
净纯一敲脑袋想起来了。
朱拂音看着他默默点头。
净纯道:“这些茶叶啊,品质不算好,就是那些益州来的茶叶商人,把这些下品茶叶给我们清寂寺,好一些的茶叶都磨成茶粉售卖了,更好的茶叶制成的茶粉就进宫了。”
他赶紧在屋中寻找纸和笔,“施主莫急,我把几个常卖的益州商客在京中的商铺名给你写下来,你去看看。”
朱拂音却制止了他,说道:“净纯师傅,你是说这些茶叶,好茶叶,运送的时候都成茶粉了吗?”
净纯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还要施主自己去问问。”
说罢,净纯将写好的商铺名递给朱拂音。
朱拂音接过一看,几个大名:“荣祥茶庄”“得喆茶庄”,地址都离京城有些距离,在城郊。朱拂音在心中叹口气,她又要去找这些茶庄了。
净纯低声说道:“施主,我们寺庙其实还有不少茶叶,你看你要是需要......”
朱拂音回以一句:“阿弥托佛,香客只想品味家乡味道,不劳烦净纯师傅了。”
净纯张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朱拂音便要告辞,临走前将茶杯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苦涩!
但是自己来寺庙花掉了这么多铜钱,自己喝完才行吧。
想罢,朱拂音快步离去,让李老翁等这么久,也不知道老翁无不无聊。
李老翁却在驴子上,和一位同时陪伴家中人来寺庙的老翁交谈甚欢。
“施主留步!”
背后是净和的声音传来。
朱拂音停下脚步,“净和师傅。”
净和为她奉上一个木雕,是佛祖,“施主给的香火钱太多了,主持说让我把木雕赠予你,若有所求,添个念想。”
朱拂音一愣,她没想到净和居然真把香火钱给了主持,双手接过这佛雕,一股冗长的香气传来。
“阿弥托佛,施主慢走。”
净和鞠躬送别。
朱拂音亦回礼,走出来清寂寺,这趟清净寺来得可是不太值过,将纸条拿出来,仔细端详。
李老翁问道:“小娘子问的如何?”
朱拂音摇摇头,“还要再去跑几趟。”
李老翁道:“要去哪里?我这毛驴还能在跑会。”
“吁吁~”倔驴很不情愿的哼唧几声。
“啪!”轻轻一鞭子下去,毛驴老实了。
朱拂音没忍住,嗤笑一声,“老翁,你家的毛驴真是倔性子,有趣极了。”
李老翁道:“虽然撅了点,但是还是很卖力的。”
二人又是一路交谈,东扯扯西扯扯,一路回到了朱家村。
谁知往日无人烟的村口,今日却是站满了人。
“这是怎么了?”朱拂音小声问李老翁。
李老翁道:“不知道啊?我去问问。”
人群中有相熟的人,是朱鸢飞,朱拂音在驴车上看到朱鸢飞,朱鸢飞与看到了她,立马跑上来,大声说道,“姐姐!你猜刚刚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