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虹医院内人不多,算是比较偏僻的郊区,大公园四处可见出来活动的住院患者,精气神比坐在长椅上发呆的陈冬至看上去好了几个档。
她正在等检查结果。
和梁分上班的医院隔了一个区,陈冬至特意选的。
本来约好周二去梁分那边,陈冬至推了,既然要断就要断干净,像她和迈季安一样。
今早她就很满意,和迈季安之间没有交流,只有工作,同事打趣被她冷脸推回去之后也老实了,再这样熬一段时间她就解放了。
检查内容是妇科以及癌症相关,做完已经到了中午,陈冬至在手机上筛选附近餐厅,看一看怎么解决午餐。
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哎呀妈,我在国外很好,我出去旅游没去姐姐那儿。”
“知道了知道了,我没有乱跑。”
……
望眼过去,许忆琳素面朝天,一身黑白运动服,电话夹在肩膀和耳朵上,眼睛紧盯检查报告往她这边走,没有发现她。
许忆琳不是在国外吗?怎么会在这里?
陈冬至起身,伸手止住许忆琳脚步。
许忆琳一愣,慌忙对着电话说声“好了妈我先忙了您好好休息。”
挂断。
尬笑问候:“陈冬至?你怎么…来这里了?”
陈冬至绕着许忆琳走了一圈,迟迟不回答她的问题。
认识许忆琳十年,即使是高中上课许忆琳都要抹了粉底才出门,现在居然顶着素颜戴个大黑眼镜框就跑来医院。
难道她生病了?
“你…发生什么事了?”陈冬至警惕问。
生怕冯迎春的事情重演。
“小检查。”许忆琳耸耸肩,将报告塞回包里。
陈冬至伸手要抢,许忆琳侧身躲避,拍掉她的手,“体检这么私人的数据能给你看?”
说得好像也是,她也不喜欢把自己的体检报告给别人看。
“你真的没问题?”陈冬至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拜托,你能在医院出现,我就不能啊?你去医院体检那么多年,有问题吗?”许忆琳翻了个白眼,“饿死了,一起吃个饭,求你帮我个忙。”
听到求人还用趾高气昂的语气,陈冬至这才松口气。
许忆琳拉着陈冬至走进一家面馆,点了一份拌面,但倒了半瓶醋。
陈冬至印象里许忆琳可很少吃酸的东西,别人大小姐都为了保持身材皮肤严格要求,她天天重油重盐重辣,就是没见过她喝醋。
“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这个了?”陈冬至指着宛如醋缸的面问。
“口味变了不行吗?就跟我不喜欢梁分了一样。”许忆琳不以为然。
面馆环境不错,走的也是高端路线,两张桌子之间相隔甚远,但生意好,还是众多客人来来往往。
陈冬至看着许忆琳低头吃下一大口面,搭配许忆琳那句“不喜欢梁分”,总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你刚刚要我帮你保密什么?”陈冬至拿起筷子搅拌寡淡如水的汤面。
她没胃口,只想喝汤。
“我回国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说,也不要说今天见到我了。”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许忆琳你别玩那一套啊,有什么事情你就直…”
“没有,我说认真的,”许忆琳打断陈冬至,放下筷子,语重心长说,“我现在很健康,你不用担心那些有的没的。而且过得很开心,我想开了,有些事你别问,等过了这段时间自然会知道。”
“不是坏事?”
“天大的好事陈冬至,别把人总想得那么悲惨好不好?你以为是都跟你似的闷葫芦啥也不说。”
许忆琳翻了个白眼,往嘴里塞一口面,才嚼几口,一阵恶心从胃里传上来,便捂着嘴巴匆匆跑去洗手间,一顿反胃将吃下去的又全数吐出来。
望着镜子里不施粉黛的自己,许忆琳抓了一手清水洗脸,起身,掏出检查单子。
果然。
克制不住的嘴角让原本失去生气的脸多了几分活力。
陈冬至望着许忆琳碗里黑乎乎的面摇头,看吧,醋太多,把自己酸吐了。
陈冬至吃完一大半许忆琳才回来,她随口问一句还活着不。
许忆琳坐下来,一句话噎住她喉咙。
“你为什么不跟迈季安在一起了?”
陈冬至愣住,为什么呢?
因为迈季安满足不了她心底的期待,因为迈季安不懂她吧。
对于恋爱她是抱着美丽幻想的,但只是幻想,忙于生活的这些年里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如果多出来的那个人不能完全懂她,还需要大费周章去磨合,不磨合就会出现同学聚会那次的情况,还是算了吧,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折腾这些了。
见陈冬至不回答,许忆琳又补一句:“我觉得迈季安挺好的,要什么有什么,还很细心,反正你们互相喜欢,干嘛这样僵着,多难受。”
“嗯,现在你不喜欢梁分了,迈季安这么好,你追他去。”陈冬至打趣回。
“迈季安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我高中就老撮合你们两个确实是因为梁分,可现在不一样,我单纯觉得迈季安不错。”
“那你下次别撮合了,怪累的。”
陈冬至推了推碗,示意她已经吃好了。
不知道是许忆琳给迈季安支的招还是迈季安疯了才会那样。
任何一点都表明他们已经对彼此陌生了,没必要为了以前的美好硬生生配在一起。
“你住哪?”陈冬至拿起车钥匙问。
“我临时找个了地方,今天就先不邀请你,过段时间再让你看看。”
许忆琳拿起包,拍了拍陈冬至肩膀,“我也是才发现迈季安是个很细心的人,爱屋及乌我倒是感受到了。”
下午时间吃面的人慢慢少去,面馆吵闹声慢慢归于安静,望着许忆琳离开的背影,陈冬至想不明白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许忆琳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国,为什么保密,以及爱屋及乌是什么意思。
懒得再纠结,陈冬至拿起包出门,往许忆琳反方向走,回到医院取报告。
一切正常,也算是意料之中。
将报告收好返回公司,继续忙碌。
之后的几天时间,迈季安办公地址全在顶层办公室,从未出现在M-clothing,陈冬至也毫无顾虑忙着跟各种渠道公司打着迂回,估算成本计算流量。
周三下午,吴辉收到了京北项目京北捷讯社交平台对接人的信息,说他们项目负责人确定周五来沪城,让他有时间出去面谈。
吴辉将消息发给陈冬至,陈冬至打开行程表,正巧,这周没有加班。
周五晚八点。
M集团顶层,罕见的灯光全亮,照得四面黑墙像是镀上一层银光,让本就压抑的办公室越发瘆人。
迈季安坐在黑色沙发中央,面色凝重,盘算着陈冬至前往凛轩的时间和路程。
凛轩是沪城标准的商业餐厅,单面黑玻璃,里面可以窥探外界,而外界只看得见黑,正如凛轩的运营模式。
一道菜翻倍的价格,一瓶酒拆开按杯计算,酒杯配套一个服务员,关在房间内,或是合作达不成不欢而散,或者是尽兴了扶着上楼,一份合同配一张房卡,配售后。
可以选择拒绝,全看合作双方谁是话事人,现在是M-clothing有事求助京北捷讯,自然落了下风。
约定时间是八点半,迈季安昨天晚上就安排了霍游倾,只是这小子到现在也没有个反馈信息,他到底去没去?是不是忘记了?
迈季安拿起手机,按下拨号键,响铃半分钟,对面响起一阵嘈杂喧嚣还有酒杯碰撞的声音,疑惑的瞳孔骤然冷厉。
挂断,起身大步冲向门口,左手拽了拽领带,提前准备抓人模式。
这么重要的时刻,霍游倾居然爽约,活腻了。
渣乐酒吧,霍游倾对手机喂喂两声便传来挂断动静,索性不去理睬。
陈冬至是谁?在酒场游荡那么多年还能全身而退,一个凛轩,几杯酒,不把对面喝蒙到忘记签字就不错了,迈季安担心这个干嘛,还让他过去当酒保。
笑话,他好歹一个霍家小少爷,跟陈冬至喝喝酒还行,给陈冬至当酒保,他面子不要了?再喜欢也得有个度,要是连独挡一面的能力都没有,那他追陈冬至有什么意思。
将迈季安前日叮嘱抛之脑后,霍游倾举起酒杯跳到舞池中央。
灯红酒绿,舞池里刻意人挤人,若不是被世俗约束,在酒精的催促下他们甚至愿意再挤一些,挤到欢愉畅快的程度最好。
一杯酒挪到唇边,霍游倾眼神边在身材**的女人身上游走边在脑内计算着今晚的玩法,一定很尽兴。
刚要走上前搭讪,领口便被男人青筋暴起的手揪住。
男人扯过酒杯摔在地上,将人群吓得后退让出一个大圈。
以为是找茬,还要动手打霍游倾,那些狐朋狗友纷纷从卡座上甩着膀子起身,挤到人群前排,怔住。
男人的身段看着不像是会来酒吧的模样,整齐的西装衬衣上领口扯开,领带凌乱,盯着霍游倾的眼神锋利到要将他劈开一般,看得他们自觉停下脚步。
灯光还不知天高地厚地转动,直到接近白色的霓虹光打在男人脸上,原本指指点点的声音消散开。
迈季安为什么会在酒吧对霍游倾动手?
平日连见上一面都难,更别说退婚后身价疯狂上涨的迈季安,而对面更是他亲自带大的小弟弟,两大少爷正面交锋,今晚这个舞池价值不菲啊。
“季…季安哥…”霍游倾咽了咽口水。
委屈又害怕。
没想到迈季安会这么生气,再说,担心的话自己去不就行,干嘛拉着他当枪使。
没允许霍游倾再开口,迈季安转身,拽着他冲过人群走出酒吧,一把将满脸恐惧的霍游倾扔进迈巴赫副驾驶,踩下油门,往凛轩飞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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