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分周二休息,早上送陈冬至到M集团下,逗留一段时间并没有发现迈季安,索性回公寓躺了一整天。
算着陈冬至快结束了直播善后工作,他饿着肚子出门。
一打开,许忆琳站在门前盯着他,漂亮的脸蛋上压不住的兴奋。
梁分当是没看见,关上门,侧身往电梯处走。
许忆琳跟在身后,饶有兴致说:“迈季安回来了,你知道了对吗?”
“关我屁事。”梁分狠狠扔一句。
一脸阴沉走进电梯。
许忆琳丝毫不介意,倒像是梁分请她吃了块蛋糕那样,开心又快速跟上。
只是想笑,梁分对陈冬至多温柔,对她就有多冰冷。
“现在陈冬至跟迈季安呆在一块呢。”许忆琳帮梁分按下电梯,轻飘飘说。
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陈冬至跟在迈季安身旁,梁分追着要去找陈冬至,她阻拦。
如同她第一次当坏人的时候。
十年前,榕县高中,放学值日,许忆琳和迈季安一组。
自习课前陈冬至和许忆琳说过梁分放学约去篮球场,还吐槽梁分神神秘秘的。
许忆琳隐约察觉不对,找了个借口说不舒服,让陈冬至替她值日,反正只要迈季安在,陈冬至上刀山下火海都去,还不计回报。
许忆琳跑去篮球场找梁分,梁分以为来的是陈冬至,从书包内拿出一个带着粉色的蝴蝶结礼物盒。
转身温和说:“你怎么才来,我拿到了之前…”
见是许忆琳,梁分扬起的嘴角瞬间下压,眼里的光也暗下去。那一刻,许忆琳嫉妒心终于不可遏制爆发了。
如果她没见过梁分误给的、宠溺的、爱人的表情,她可能不会这么吃醋,可那一瞬间她真的希望,那个眼神是给她的。
比落日余晖好看。
情绪上来,许忆琳控制不住走上前抢过礼盒,猛地扔到地上,两只乳白色水杯连带梁分的脾气一起摔碎,炸开一片瓷屑。
杯子是暑假时梁分和陈冬至一起去弄的,那个时候,迈季安还没有出现,陈冬至只有梁分一个好朋友。
“你干什么?”梁分瞪了她一眼,蹲下捡起碎片。
如同平日里潇洒大气的人屈身跪地求爱一般,看得许忆琳更加厌烦。
一个破杯子,不敢十来块,他还当块宝了。
有一片底下刻了陈冬至的生日,用一个爱心包裹着。
梁分送给陈冬至的。
有一片底下写着小小一行字: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陈冬至送给梁分的。
看得许忆琳笑出声,总觉得出气了,梁分跟她一样可怜。
“看见没有,你们永远是朋友。”
“闭嘴!”
梁分抬头,两行薄泪落入许忆琳心尖,她知道,梁分对陈冬至的感情比她想象的更深。
“起来!”
她拉起他。
教学楼拐角处,梁分握紧拳头,看向高三12班教室后方。
迈季安紧贴着墙,眉眼弯弯,陈冬至正鬼机灵在迈季安跟前挥舞扫把。
她在全心全意逗迈季安笑。
全然忘记了梁分还在操场等她。
许忆琳看得心疼,她何尝不是这样看着梁分在逗陈冬至。
所以她讨厌陈冬至,可那个时候的陈冬至什么都不懂,不懂梁分也不懂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还呲着虎牙傻乐,像个呆子,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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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下到无人的负一楼,梁分走向陈冬至的宝马x3,甩了许忆琳好几米,上车。
直到出了小区门口才如同泄了气,慢慢靠边停下。
梁分透过后视镜,望见了座位上的黑色迈巴赫长柄和M集团LOGO标志的袋子。
袋子很大,装西服用的,大雨那天,陈冬至的沙发上有一件西装外套,定制的,没有牌子。他没见过同款,和迈季安一样,庄重沉闷,特殊。
他给陈冬至发了消息,却收到了不用去的回复,撒谎说到了楼下,陈冬至慌乱让他先去逛逛。
梁分知道,陈冬至是害怕迈季安看见。
掏出烟和打火机,夹了一支,放到嘴上,点燃,梁分猛地吸一口,咬在嘴边,关机,踩下油门。
他偏要迈季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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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场地,工作已经结束了,尹莲南和迈季安聊两句,再和陈冬至说声辛苦了便直径离开。
M-clothing员工有一半要留下处理后续事宜,迈季安也没有走。
陈冬至跑进洗手间里躲避,只要不是一起下去就行,这样就算碰到梁分也不会发生上次一样的事情。
莫名其妙的气氛,他们似乎有深仇大恨。
半小时,陈冬至估计差不多了,深吸一口气,走出公共洗手池。
转头,对上迈季安孤寂的身影。
吸烟区顶光灯很暗,迈季安靠在墙边,神情松弛,右手夹烟,嘴里缓缓吐着白雾,缭绕在他眼前,盖上一层模糊的滤镜。
指尖在手机上跳动,在回复什么消息,听到动静,朝她望过来,瞳孔迷离,大概是用眼太久引起的疲惫,褪去了不少冰冷。
却看得陈冬至打颤。
人都离开了,迈季安怎么还在这里?
秉持礼貌,她低下脑袋,问候:“小M董。”
“嗯。”迈季安应一声,掐掉烟,淡淡道:“陈副经理,看看群消息。”
说完越过她,往后面的男洗手间走去。
什么消息?不会是把她开了的消息吧?可昨天的吻明明是他开始的…
打开一看,大群消息直逼99 。
蒙叔:【这两天上新品,销售额和知名度都比之前提高不少,小M董订了位置,今晚大家一起过去庆祝一下。】
点开位置,是一家本帮菜,能看得出迈季安在尽量接近他们的生活习性,但依然是五星餐厅。
底下一群人纷纷喊着“小M董大气,小M董又破费了”,而在一众感谢词汇中,CC找了她好几次。
CC:【陈姐不见了,陈姐今天没开车过来,你们谁车上还有位置?】
CC:【你们别把陈姐落下了!】
……
而回复的,不是还在公司,就是送文件回公司的路上,CC已经被男朋友接过去了…
想到什么,陈冬至迅速给梁分发消息:【我今晚还有聚餐,你不用等我了,我先回去。】
不能让他白跑一趟,本来他接送就已经很麻烦了。
见梁分没回,陈冬至拨下号码,提示已关机。
她想着,如果梁分在楼下等候,手机在车里应该不会没电也不会不回消息,大概率是已经走了,等他有时间看手机就能看她的消息,不着急。
陈冬至松了一口气。
点开叫车软件,正准备下单。
“坐我的。”迈季安从身后走来,随意说。
坐迈季安的车?这是去聚餐,让同事看见了怎么办?
陈冬至快步跟上去,“不用了小M董,我自己打车…”
还没说完,迈季安将车钥匙递过来,“刘秘不在,我手受伤。”
右手递过来的,包扎的纱布就在她眼底,仿佛在刻意提醒这个伤是因她而来。陈冬至没有拒绝的理由。
大不了到了餐厅,迈季安先进去就行,况且这个点打车要等很久,她接过。
迈季安刚抽完烟,身上还有余留的气味,很淡,像是某一款男士香水,又太淡了,陈冬至忍不住细细闻起来。
刚出门口,迈季安停下脚步,陈冬至正思考是哪一款香水,差点撞在他后背上,赶忙刹车。
“陈副经理,你好像有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迈季安望向前方,语气耐人寻味。
她顺眼望去,暗下去的道路边,车辆散去,只剩梁分靠在她的车上,见他们同时出现,眼睛警惕着紧盯迈季安。
坏了,没想到梁分真在楼下。
陈冬至提起心盯着迈季安后脑勺,见不到他的表情,从梁分的眼神上推测,迈季安应该也不太开心。
“处理好,车上等你。”
迈季安摊开手,等着她将车钥匙放上去。
语气正常,没有多大起伏,侧脸也是一如既往,比那天晚上看上去平和不少。
钥匙放入包着纱布的掌心,迈季安没和梁分打招呼,也不再给她脸色,直接往旁边,走进迈巴赫驾驶座。
陈冬至带着歉意走到梁分跟前,“抱歉啊,让你等了那么久。”
梁分身上有股很浓的烟味,应当是短时间内抽了不少留下的,闻得陈冬至蹙眉。
“你别抽那么多烟了,伤身体。我待会儿有聚餐,你先回去吧,刚刚你电话关机,没来得及和你说。”
陈冬至边打开后车门边说,拿出雨伞和外套。
反正梁分都知道迈季安的存在了,这两样东西藏不藏都无所谓。
“跟他吗?”梁分盯着它们问。
陈冬至点点头。
“在哪,吃完我去接你吧。”
“不用,我自己打车回来就行了。”陈冬至挤出笑容,想了想,还是说出口,“你和迈季安,能不能不要这样,以前你们关系很好的。”
这样她怪难受的,本来她和迈季安就尴尬,梁分又来这一遭,似乎连个劝架的都没有了。
梁分却听得哼笑出声,咖啡厅里迈季安不把他们当人看的话还在耳边回荡,陈冬至就迫不及待和他商量跟迈季安好好相处,真有意思。
“是打算让他送你回家吗?迈季安要结婚了,你就这么上赶着给他当…”气话说到一半,梁分将“小三”两个字咽下去。
路灯打在他侧影,眼底满是无奈,“你有没有想过,迈季安这样是因为他想报复你。”
“梁分?”
陈冬至眉头皱起,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迈季安为什么要报复她?就算想报复,他只需要在第一天把她开了,再让霍游倾离她远远的,斩断她所有资源,连回去当销售的旧客户都断了,她立即痛不欲生。
何必在这里跟她纠缠那么久。
就算和迈季安不和,梁分也不应该这样说。
“冬至,我们辞职好不好?不在M集团,这个地方有什么好的。”
梁分拽着她手腕,语气卑微到尘埃里,不像是提意见,更像是走投无路的求助。
陈冬至看得奇怪,梁分不是胆小冲动的人,换作以前,即使迈季安真的在为难她,梁分也会叫她打回去,怎么现在如此害怕迈季安。
或许是因为好兄弟吧,不想撕破脸太难看,陈冬至想着。
“你今天不在状态,我们不聊这个了,你先回去吧。”
再说下去怕梁分情绪不对,他这段时间本来就反常,或许是迈季安突然出现,他不太能适应。
陈冬至扭动手腕,脱离他的牵制,“我先去聚餐了。”
说完,转身往迈巴赫方向走。
看着陈冬至的背影,梁分觉得,这些年他靠着一起长大的友情牵住的风筝要断线离开,因为一阵捉摸不定的风。
迈季安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赢了。
“冬至。”梁分喊住她,带着哽咽,“别喝酒了,感冒刚好没多久,早点回去,晚上吹风,很凉的。”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我自己可以。”陈冬至笑着回,回复朋友的语气。
只是,梁分最后一句话飘进摇下窗户的迈巴赫内,迈季安闭上眼睛,笑不出来。
冷峻的脸附上愧疚,当初他和梁分算是并肩作战的兄弟,是他到榕县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他们三个走遍了榕县的每一个角落。
如今,谁都不放过谁。
车走在路上,迈季安开的,看得出陈冬至不适应开这辆车,他也就不为难她。
副驾驶陈冬至一言不发,车后摆着伞和外套。
两个人表情都不太好。
陈冬至担忧着待会儿怎么进餐厅才能和迈季安保持距离。
迈季安在思考他们三个人这样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陈冬至到底在想什么。
距离餐厅五百米处,陈冬至开口了,“小M董,在前面停车吧,我走过去。”
标准的商业微笑一直提醒他那消失不见的虎牙原本的位置。
迈季安看得烦躁。
话音刚落,陈冬至手机响起,霍游倾打来的电话。
在气氛诡异的车厢内,迈季安瞥向来电显示,如同当初见到梁分的来电显示那样,眼底蓦然盖上了一丝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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