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康熙第一次南巡。队伍从北京出来后,由陆路改为水路运河,御舟而下,途径河北、山东,最后达到江浙扬州。
十年一觉扬州梦,康熙年间的扬州更是富甲天下,与粗犷雄浑的北方大大的不同。
这是吴带当风,曹衣出水的地方。这也是李雁儿的家乡。
越往南,她就越兴奋,一入江浙境内,更是恳请康熙让她出去逛逛。
可康熙下江南,玩是没有的事,治河才是重点,故而前两个月,几乎没有一天休息,整日不是召见河道总督规划部署,就是连夜批阅奏章。
治河刚开始还有些意思,但毕竟不比行军打战,更须耐心和恒心。事关民生,康熙是重之又重,但李雁儿就兴致索然了。
故而一到扬州,她就已经换了男装,准备去外面玩玩。
索额图见李雁儿要出去,笑道,“姑姑好雅兴,要出去?皇上,可在里面商讨事宜呢。姑姑,需要我通报一声吗?”
“好。你就说,老子走了。他要继续巡察他的河就继续巡察吧,老子可不陪他玩啦!哈哈!”李雁儿没好气地说。出了紫禁城,没有宫廷威严的气势压着,她就放肆了不少。
康熙这次出行不想兴师动众,且崇尚节俭,只带了三百御前侍卫,统领又是纳兰容若。
在宫五年,李雁儿一大收获就是和几千御前侍卫混了个精熟。都是些血性汉子,李雁儿偶尔让康熙给他们放放假,再送送钱女人什么的。那些御前侍卫早就把她当成自己的铁血哥们,再加上,她是纳兰容若的好兄弟,自然也是他们的兄弟了。
虽然这三百高手里还有一些骁骑营的将士,可好巧不巧的是,如今骁骑营统领是于建,算是她的“老相好”。怎么说呢,在紫禁城,康熙还能横着走,毕竟他还有什么火器营各种营。出了城,那就是她横着走了。
索额图摸摸鼻端,这样的话,他可不敢和皇上说。话说康熙出宫之后比在宫里还忙,怪不得这位主子会生气。
但他们这几位跟着康熙下江南的大臣心中也明白李雁儿的地位,她虽然以宫女的身份随侍在侧,那谁都知道她是万岁爷捧在手心的主。别的先不说,就冲着这点,他们也就不敢怠慢。
更别说这人一点也不比康熙好对付一点,每次都挑拨他和纳兰明珠,本来两人就闹的凶,她这样一搞,他们更是水火不容,她倒渔翁受利。
瞧她出门这满身锦绣,好不风流,乍一看,还以为她是皇上,正要微服出巡呢。
李雁儿哈哈大笑,拍拍索额图的肩膀,跳上一艘小舟,长扬而去。
“主子,我们去哪?”穆阿古问道。这是康熙特地选给李雁儿的,明为保护,实为监视。穆阿古虽然蠢笨如猪,可却正好对着李雁儿的性子。因为笨,他就记了康熙一句话——要看好李雁儿,否则人头落地。可以说康熙实在会用人。她试过多次,他还真的是死不放手,让人无可奈何。
“你猜——我现在看起来如何?”她笑着问穆阿古。
穆阿古见她一笑,赶紧低下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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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扬州城中,果然繁花似锦,车水马龙。李雁儿本打算去赌坊玩玩,还没到,就见宽大的大道中间竟然摆着擂台。穆阿古还没来得及唤住李雁儿,她已经挤开人群到了最前面。
果然是比武,不过来的不巧,该比的都比完了,只剩下最后一场决赛。
主理人道,“各位扬州父老,现在就是头筹的争夺啦。蒙古姑娘巴雅尔对战我们扬州剑侠董小舟。”
在台中,果然站了个英姿飒爽的蒙古姑娘,梳着蒙古发饰,潇洒俊丽,又有一种温柔秀雅,一双大眼无视众人,只是平静地看着前方,冷艳如霜。
另外一位就稀松平常多了,又高又瘦,脸上还有几道深疤痕,看起来凶煞得很。
“等一下!”一声清脆的娇喝,从台下响起,众人的眼光齐齐往声音的方向看去,是一个眼如点漆,肌肤胜雪的绝色少年开的口。只见他轻松一跃跳上擂台,笑嘻嘻地朝着众人打了一个揖。
坐在比武台正前方的华服男子一看直接站起身来,心中惊叹道,这孩子太好看了!若是换上女装,只怕是连扬州第一美女都要比下去。
身边的小厮立刻明白了主子的心意,说道,“爷,那我们?”
麻谦摆摆手,示意先看看他怎么说。
“这比武,没赌什么吗?”李雁儿含笑地问主理人。
“这——”主理人迟疑了一会儿,英雄比武,没有这种玩意,纯粹为了切磋武艺,但私下是有赌什么的,可是这是总督大人的场子,不能公开行赌。
“这有何难?”麻谦也走到台子中间,靠近李雁儿,越靠近,越是心神荡漾,恨不得此刻就抱住他。他大手一挥,“来人,上赌台。”
他本来觉得那蒙古女子已经很美了,心向往之,可此少年一来,才知什么是风情。就这样看着,他就已经醉了,看他一笑,更是恨不得拜倒在地,求他再次展颜。
李雁儿见男子痴迷的样子,觉得是个好机会,清清嗓子朗声道,“你压谁?赌多少?”
麻谦见他讲话,只觉得声声入骨,悦耳动听,“都可以,你压谁?”
“你先。”李雁儿露出一个秀气的微笑。
麻谦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心想,非得让他输掉才好,然后,把他掠夺回府!“那自然是我们扬州人,蒙古人怎么能和我们扬州人比呢,我赌一万两。”他为了在李雁儿面前装阔绰,直接报了很高的数字,不能在心上人面前失了脸。
台下众人听完都倒吸一口气,两江总督的独子,果然非同凡响。
李雁儿撇撇嘴,有些不以为然,挥手就让穆阿古拿出一张银票来,指指蒙古姑娘,高声道,“我压她!”
麻谦一看,微微变脸,上面是康熙皇帝新盖的玉玺印章,总价值二十万两。这这这这也太多了。
他不是没这个钱,他父亲麻勒吉总掌江苏、安徽和江西三省的军民政务,区区不过二十万两,他还不放在眼里。不过此人来头也不小啊。
如今他既已经在美人面前露了脸,也就更加不能被比下去,再说美人赌的那么大,也就输的越惨。
“不知道兄台姓什么名什么,家住何方。”不管怎样,把名字问到手先。
“叶玄,家在北京。”李雁儿嘿嘿一笑,暗想,你到时候要讨债,让你爹爹上京向康熙讨去吧。“另外,爷不继续加注吗?”她已经听到别人喊他什么了。
“加。”麻谦见他柔媚地喊了他一声爷,骨头都要酥了,“不过我今天钱带的没有那么多,这样吧,我在扬州有四座宅邸,加起来价值十万两银子,我全压上去。”
“那,那也只有十万两,就那么多吗?”李雁儿试探地希望他再多压一点。
“自然不止,除了四座宅邸,我再压三十万两。来人。上纸笔,我写条子。”
众人见两人越赌越大,不由的也跟着在赌台前纷纷下注。
不一会儿,赌本达到了近一百万两。扬州城里何时有过如此赌资巨大的比赛。一时之间,一传十十传百地人人蜂拥而来。
穆阿古拉着李雁儿到一边,有些担忧地轻声道,“主子,那个银票是假的。”
“我知道是假的。”李意容摆摆头,示意他别担心。
除了这个玉玺印章是真的外,是李雁儿偷偷盖的以外,其余全是假的。这些人看到红红的玉玺样式,早就吓得傻眼了,哪还管什么真假。
“主子,主要是——那个蒙古姑娘不是那个扬州剑客的对手啊!”穆阿古从小习武,那扬州剑客董小舟内功深厚,一看就是绝顶高手!但李雁儿偏偏选蒙古姑娘,着实让他想不通。
“什么!他妈的,老子不是问你了吗!哪个人会胜?”李雁儿气得要吐血,这穆阿古有时候笨起来是真的要命!
“主子,我说了,是那个穿着红色衣服的。”穆阿古摸摸头,他又说错了吗?
李雁儿忍不住咬牙切齿,那穆阿古绝对是她命中的克星,低声恶狠狠骂道,“你爷爷的!那是红色吗?那是绿色!妈妈的,老子要被你害死了。”要不,跑吧。
她回头看了看,却发现身后已经站满了麻谦的高手,看来已经觉得她会跑了。
李雁儿咽了一口唾沫,她本来指望着这二十万两赚钱,现在要被这银票害死了。
她退到台下,麻谦对着她微微一笑,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临走之前还说道,“叶兄弟,我坐庄,莫怕。”
怕你爷爷!李雁儿想着对应之策,想来想去,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比武开始,比三场,蒙古姑娘巴雅尔耍的是双刀,扬州董小舟使长剑,第一场不知怎么的,蒙古姑娘居然侥幸胜出了,第二场,则是董小舟胜出。
懂得一点武功的人都看得出来,第一场,是董小舟故意输的,看样子是麻谦要给李雁儿一些面子,让她不至于输的那么难看。
到了第三场。
“那个!我有个提议。”李雁儿穿过人群走到麻谦恭迎道,“爷,要不我们明日再继续比吧。赌金那么厉害,若是一次性全比完,那可就太不划算啦。”
麻谦摇摇头,虽然看着佳人愁眉苦脸有些于心不忍,但对她志在必得的信念占据了上风,“不行,正是因为赌金厉害,所以我们才需要继续比,你说呢。”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李雁儿擦擦汗。若是被康熙知道自己去扬州城里胡闹,她又要吃不了兜着走。
康熙下江南,最怕的就是扰民。一路上,他严令禁止官员行浮夸送礼之事,一旦出现便以军法处置。
这一路她可是看了不少血案,她对康熙对自己的感情是半点信心都没有,有时候对自己深情蜜意,有时候对自己就是铁血政策,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让人捉摸不透。
她又看了一眼穆阿古,知道他武功虽高,但是对方人多势众。
她一输,二十万银票的事情绝对曝光。
她倒不是怕了那麻谦,主要还是到时候被他一抓入府,康熙震怒,连累自己。
妈呀,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