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到,就让李雁儿先行退出去,自己有话对康熙一个人说。
李雁儿出去,带上门,走之前还给康熙抛了个媚眼。
康熙假装没看到,对太后道,“皇额娘,您怎么来了。”
太后严肃道,“温僖贵妃的事情,皇上知道了吧。皇上打算怎么处理?”
“这事恐怕另有蹊跷,让儿子再——”
“皇帝!你还要包庇她到什么时候!皇儿!”太后厉声道,“人人都说是她!她之前还和温僖贵妃有过接触。再说了,不管是不是她,皇上都要尽快地把事情平息下去。皇家里不允许这样的丑闻出现。”
康熙道,“儿子已经传令下去,宫里严禁人再谈此事。朕也会告诉遏必隆,他女儿是因病去世。”
太后叹了一口气,知道康熙是左顾而言他,“哀家是问你,该如何处理李雁儿!杀人偿命,皇帝不会是想找个人来顶替吧。”
康熙沉吟半晌,抚摸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垂眉意味深长道,“如果有这个必要的话。”他若是想下定决心保护她,又有谁能阻止的了。他剑眉微蹙,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肃杀之气。
太后看到康熙显出帝王风范,知道他觉得自己有些逾矩,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康熙竟会执拗如此。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两人对峙了半晌,太后直言不讳道,“是哀家杀的,你待如何?宫里人人以为是李雁儿做的,所以现在皇帝是打算找哀家来顶替吗?”她不禁面露哀戚,眼里含着水光。
“皇额娘,您——何以如此?”康熙见母亲如此,有些为难道。
太后道,“哀家也不怕得罪皇上。你若不把我这个母亲放在心上,那就如此吧。那么多女人,你喜欢谁不好,喜欢她!哀家所做的,也不过是为了皇儿而已。哀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她所勾引,所迷惑。”
康熙沉吟了一会儿,道,“皇额娘息怒。儿子会好好想一想。”
其实这个问题他早就想过,喜欢李雁儿就跟当年热衷于灭掉鳌拜一样,他都汲引忘疲,费尽心思。不管是江山,还是美人,他都想要。他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他也承认自己会听她的意见,但是他也能理智地判断。因为,有比李雁儿更狡猾的大臣,如纳兰明珠;也有比李雁儿更美的妃子,如新晋的荣妃。
再说,这五年,不是好好的吗?
难道自己身为一个帝王,连拥有一个喜爱的女人的权力都没有?
他早已经不是那个初尝爱情的毛头小子了,他已经执政大清二十多年。他知道什么为重,什么为轻。既然五年前,他能控制自己,五年后,他照样能控制自己。
儿女情长,也不过是儿女情长而已。
太后回道,“你想也好,不想也好。哀家也不会杀了李雁儿,你把她交给我。哀家答应皇上绝不会杀她。她不想做妃子,就算了。反正你日日来我这儿请安,也算是可以日日见她了。”
“皇额娘——”
“你不答应,你就治哀家的罪吧。我杀了你的温僖贵妃,该当处死。”
康熙知道,太后是以死要挟自己。要么治李雁儿的罪,要么治她的罪。
等太后走后,康熙立在殿中,抓起一个奏折狠狠地朝地上扔去。他虽不怪太后,可却是厌恶极了这种逼迫,不禁生了嫌恶之心。
鳌拜就是如此摆布自己,所以他撤了他的兵权,罢了他辅政大臣的职位,再把他打入禁所永生监禁。
后宫女人,总以为自己多重要似的,连母后也不例外。他虽然孝顺,但也不至于任人摆布。
可是他若不理会她的请求,到时候,天下又怎么看爱新觉罗家?
于情于理,他都没的选择。为了一个李雁儿,他实在没有必要和太后撕破脸。
李雁儿不知何时正立在门口,笑嘻嘻地看着康熙。
康熙见她仍然笑容满面,还换上一套出宫时才穿的白色长衫,轻摇折扇,俨然一个绝色少年,看上去又别有一番风味,不禁微笑道,“你是来求情的,我不会心软的。”
他已经心软了,他不想放她走。
“皇上,好看吗?我决定了,我出宫就穿这个。到时候,你的风采可全被我夺走啦。”
“是吗?朕看不见得。朕即使没有皇帝这顶帽子,仍然是万中无一的。”
李意容粲然一笑,走到康熙身边,“是是是,皇上是绝代佳人!皇上,雅克萨那边怎么样了,我听闻彭春将军要回京了?”
康熙见她不关心她自己,反而关心起国事来,“你还真是一心只闻天下事啊。”但说起战事,他的帝王之威便从内而外散发出来,不屑道,“那些罗刹军果然又回到了雅克萨。彭春那个王八蛋,朕已经跟他说过,不要轻易撤军。他的脑子里不知道装的是什么!等他回京,朕要砍了他的脑袋!”
“皇上。有些人,你要每步都点到位。就好像上次,您指导彭春将军把罗刹军所有战俘都释放了一样。您若不提,彭春肯定会杀光的。这些俄国人无恶不作,不杀了难消心头之恨!”
康熙笑着看着她道,“那你知道朕为什么释放他们吗?”
李雁儿见他眼带期待,的确是打算问自己,侃侃而谈道,“因为他们是外国人,他们远道而来,不过想要点钱而已,并不是真的想要侵占我们的土地。皇上是觉得如果杀了这些俄国战俘,他们一生气,真的派兵攻打我们,那我们可就百姓遭殃,得不偿失啦,不如一纸和平来得划算。我想,彭春将军也是这样想的。”
康熙勾起一抹嘴角,心想,她也算是知他了。可是彭春那老小子不懂,之前叫他别杀战俘,还敢上书问为什么,还说这样难消众怒,气得他够呛。不过这小狐狸肯定收了彭春那老小子的好处,“哼,你也不用帮他讲好话。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已经命萨素布顶替彭春赶往雅克萨,要他迅速把雅克萨给打下来,不然到时候这些俄国兵积粮坚守,再打就难了。”
“皇上真是英明。正所谓,兵贵什么速。”李雁儿嘿嘿一笑。
“兵贵神速。”康熙也笑道。
李雁儿见他心情转好,也就微笑地不说话,
康熙又叹了一口气,说起国事,他自然觉得什么都不在话下。倒是身边的人,让他头疼。祸起萧墙,就是这样来的。
他搂过她,把额头顶住她的,“你费心心思讨我开心。我很欢喜。”
“也不算费心心思吧,举手之劳而已。”那老姑婆打什么心思,她都不用猜。“皇上,我去慈宁宫了。”
康熙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撒娇道,“不要。”她要认罪就认罪吧。她不顾及自己,自己也不会顾及她。她耍手段,自己难道要做什么正人君子吗?
“那可不成。皇上是出了名的孝子,到时候为了我,奴才可要被天下人被骂死了。我可受不起。”
“就知道,你想的还是自己!”康熙皱眉道。“那我呢。你不要我了。”
“我——两个都要!”李雁儿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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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还没等到康熙正式想好该怎么办时,已经听闻李雁儿自请去了慈宁宫。
康熙听闻也急急地赶了过去,等在门口,犹豫地要不要进去。他不是害怕太后会对李雁儿怎样,他是害怕李雁儿对太后怎样。
只是他就是等在那里,也不进去。过了半晌,只见李雁儿慢悠悠地走出去。
“咦,您来接我吗?”她满脸堆笑道。
康熙看她气定神闲的样子,低声骂道,“你没把太后怎么样吧。”
李雁儿摇摇头,“她是太后,奴才绝对不敢怎么样。”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就是让她病一会儿。”
“什么病一会儿?”说着,康熙就要进去。
李雁儿一把拉住。“皇上,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你先帮我的冤屈洗刷掉。太后的话,病自然就病好啦。”
康熙哭笑不得,“也许真的是你做的呢?”
“如果皇上真的以为是我做的,皇上为什么现在还要等在殿外呢?”
康熙不由得被她的悠然自得所感染,都死到临头了,还是一副打哈哈的样子。宫廷规矩于她如儿戏。她是一个既胸有甲兵,又绵里藏针的人啊。“太后,估计真的要被你气病了。”
“她的手段也太不地道了,怎么能拿自己要挟您呢。奴才实在看不过,皇上都忙死了,怎么还这么小孩子气呢!”李雁儿气呼呼地教训道,一字一句地说到康熙心坎里。康熙是不能这样做,可是她可不同,她是什么都可以做,而且做的心安理得。
康熙叹了一口气,“那她也是朕的养母,养我成人。你不可对她不敬。但今日这事,她也是被你逼急了。一切祸根还是由你而起。”
李雁儿小声道,“怎么会是由我而起呢?应该是由皇上而起。”
“为什么是我?”
“皇上如果放雁儿出宫,就不会有那么多事情了。他们对我是敢怒不敢言,恨不得杀我来泄愤,偏生又拿我半点办法也没有。”
“是。在我。”康熙没有否定。一切的根源是他。如果他放掉她,就不会有那么多事情。他是个帝王,注定无情。可是他却偏生把情慢慢地投注在她的身上。
岁月渐长,情却越浓。他今年因为她,去后宫的次数,也减少了不少。
李雁儿也学着他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道,“皇上,不如——我们相忘于江湖吧。”
“相忘于江湖?”康熙突然心中惆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为什么他连一个她都要失去呢?她那么适合自己。
康熙突然走上前,抱紧她。她不爱自己,是有原因的。
他一直以来,就把爱分成了太多太多。他不是蔡玉明,如果自己像蔡玉明一样地爱她,也许她早就爱上自己了。
可是爱就那么多,他把能给的都给她了。自己怪她攻于算计,事实上,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就这样,他给一点,她看着也给一点,互相各自再给一点。
“不要。”他孩子气道,“除了这个不要之外,其他都可以,你死也死在我身边。”
“我才不会死呢。除非皇上让我死。”李雁儿打哈哈道,皇上让我死,她也是决计不会死的。
康熙松开她,摇摇头,到这个时候还调侃,微笑道,“其他的交给朕吧。等事情一过,太后的事情,你去跪着去道歉。”
“不要。老子又不是她儿媳妇。谁要跪,谁跪去。”李雁儿见康熙颜色一变,立马道,“皇上。我讨好你就好了,干吗要讨好她。她不会看我爽的。我和她就是那什么鲨鱼和小鱼。不是她吃了我,就是我吃了她。水火不容啦。”
康熙皱眉道,“什么鱼不鱼啊。做做样子也是要的。”心中想着却是,她的性子,鬼主意太多,的确会安抚好太后,但不多日肯定露馅,不如就这样僵着吧。
“皇上。您看,我表现那么好。您有没有什么奖励?比如出个宫什么的。”她已经一个月没出宫啦。
康熙宠溺地牵过她的手,温柔道,“不出宫,我们下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