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儿瞧了康熙面色不对,把头低了下去。他生气也分好几种。这几年,她算是摸得清清的。比如现在他的声音就变得很严肃低沉,眉头微皱,故意不看自己,这就说明他极不高兴。
她想了一下,应该是说到他临幸的时候,康熙便生气了。前面都只是一般不高兴。这句之后,他就动怒了。
她委屈道,“皇上。其实,我也很无辜呀。”
康熙冷哼一声,“你哪里无辜?”
“你去后宫的时候,我很无聊呀。所以,我不是不在意啊。我是在意了又有什么办法呢。”她说着带着几分幽怨,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康熙被她说得一软,“真的吗?”然后便捕捉到她眼中的一丝狡黠,闷哼了一声,“少在那里骗我。你是巴不得我离开吧。”
“您不信就算了吧。我的心也很痛呀。你摸。你摸。”她把他的手放在她的胸口上,双眸如水地看着他。
康熙的手一摸到她的胸脯,身体一紧。这几年,她的身材也越发地前凸后翘起来。他抽回自己的手,心中怒气降了许多,淡淡道,“别烦我。”他拿起一份奏折假装地认真地看起来。
再跟她接触下去,他又要把持不住。这个人,惯会勾引自己。
李雁儿靠在案几上,也抓起一封奏折认真地读着,她现在的蒙古文在名师康熙的指导下学得好极了。“蒙古人,真大胆,敢跟皇上叫板!皇上,请皇上准奴才带兵去灭了他们!”她放下奏折,小手一拍桌子骂骂咧咧道。
康熙笑道,“你确认?你是要当花木兰吗?”
“为皇上,我愿意生而死,死而生。花木兰算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为你摘来。”
康熙道,“好。等俄国兵一退。咱们一起去收服蒙古。不用你摘给我,我们一起去取。”他一直想真正的调兵遣将一次。总是看着别人打战,心中总不过瘾。
李雁儿见哄得差不多了,又道,“那我的出宫?”
康熙叹了一口气,“去吧。去吧。城门下钥必须回来。否则,就没有下次了。”
李雁儿上前抱住康熙道,“谢谢你。皇上!我要一辈子在皇上身边!”
“当真!”康熙见她说的随意,他却认真地反问了一句。
“当真,比真金还真。”李雁儿嘿嘿一笑,马上又想,我的真是枕巾的枕。你爱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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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雁儿走后,康熙便往慈宁宫而去。他若不太忙,每日必然会去向太后请安。
太后看着挺拔俊朗的儿子,康熙的生母佟佳氏跟她也算情同姐妹,他们也不得不成为姐妹。因为当时所有后妃的敌人就一个,那就是董鄂妃。康熙继位后,佟佳氏死去,便是由她亲自抚养康熙长大。
“国事繁忙,皇儿不需要天天来看我。”太后温言笑道。
康熙坐了下来,也笑道,“给母后请安,朕很欢喜。”
太后瞧了瞧康熙,觉得他的眼角都是极浅极浅的笑意。这几年来,自己的儿子变得更为宽厚仁德了。刚继位那十年,他又是丧母,又是丧妻,又是杀鳌拜,又是削藩的,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心中压着千斤鼎。他常常一言不发,深沉冷峻,更加喜怒不形于色。只有她知道,她的儿子其实是个幽默温和善良的好孩子。如今,这孩子变得开朗了许多。
太后见康熙心情颇好,开口道,“哀家听说皇上最近在京城造了座府邸?”
康熙没看太后,只是自顾自地想着自己的事情。听她这样一说,他的心中一咯噔。他在京城里给李雁儿建了座宅子,借着是常宁恭亲王的名号,取名雁回。常宁拿到他的诏令,自然不敢怠慢,造得是极为锦绣宏伟。雁回就是想留住她的意思。
太后见康熙不说话,继续说道,“你知道母后想说什么,你不想听。我还是要讲。天天都有后妃来我这里向我诉苦,说她的牌子被撤掉了。你宠幸后宫哪个女子,都没有关系。可是一个宫女的恩宠怎么能比一个贵妃还要多?这叫大臣们是怎么一个想法?”
康熙默然不应。
太后继续道,“皇帝!你要么给她名分,要么就直接逐出宫去。不能由着她的性子。她和大臣侍卫也有结交,整日在你身边,知晓政务,这是大忌!一个女子懂得也太多了!她还算谨守本分,没有收受贿赂。但是你不能否认,她左右了你的判断。皇儿,你敢说,她对你没有一点影响吗?”
她和大臣结交,其实他都知道。因为她也什么事都没有瞒着自己,借由她,自己也知晓了很多大臣的爱好和性子。她经常出宫,结交亲王贝勒,也是帮助他摸清这些人。他有自己的密奏臣子,专门做这些事情,但李雁儿也不知不觉地充当了这个角色。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谁叫她如此地善于洞悉人心呢?
“她分宠,哀家不会说什么。可是此事关系大清江山,那就万万不能了。你在后宫宠幸几个妃子,就算是雨露均沾了?你骗得了她们,可骗不了我。你的心在哪里?”太后最后一句话问得是疾言厉色。
康熙沉声道,“太后,儿子知罪!”
太后叹了一口气,“当年董鄂妃也是如此,你父皇比你还痴情。当时,他恨不得废掉我,立她为后。你们爱新觉罗家的男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痴情。你父皇性子急,做事情不管不顾的。可是你不一样,你的手段和谋略,比你父皇或者鳌拜,不知道老辣成熟多少倍。哀家能看得出来。我一直不提她,是因为哀家觉得皇儿聪明至极,绝不会如他父皇一样囿于儿女情长。哀家言尽于此,你好好回去想一下吧。”
康熙应了一声,走了出去。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其实在这个问题上,李雁儿表现得异于常人。她很早就告诉他,后宫会容她不下。所以放掉自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他本来是打算放掉了,没成想一年又一年,自己会如此依恋她。
自己需要她,非常需要。
他需要她给自己解闷,说些俏皮话;需要她像个知己一样开导他;需要她带给他刺激和新鲜。
他不惜以强迫的手段把她留在身边。她不愿意,不开心,他全部都知道。可是他没办法。
和她一样,他也不喜欢枯燥乏味的宫廷生活,可是他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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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雁儿从宫外回来,天已经暗下去了。她去了侍卫处找了纳兰容若,这几年,她和他倒是成了挺好的朋友。她和纳兰容若在一起说笑,偶尔顾忌康熙,偶尔不顾忌。因为纳兰容若让她感到极为舒服,她不想因为康熙就轻易都放掉这个好朋友。素绣后来也在她的恳求下,被康熙放出了宫,如愿嫁给了纳兰容若。
从侍卫处回来,她就被人拦住了。近年来找她碴的人少了许多许多,还是因为康熙。有一次她差点被弄死,康熙知道后,下令后宫女子半个月的禁足。那次之后后宫的人,就都明白了。
李雁儿除了皇帝,谁都不可以碰。
所以这次是谁?
李雁儿被带到慈宁宫。太后早上看到康熙一脸沉重地离开。今儿再看到李雁儿,不禁心中一愣。皇帝对她是真的好。他把她放在自己身边,养成的气质竟和他自己并无二致。
怪不得皇帝会喜欢她,她给人的感觉也跟皇帝太像了,没有人会不喜欢自己。
太后吩咐李雁儿起来,她不会罚儿子喜欢的人。这也是这么多年,她没有动李雁儿的原因。母子情比什么都重要。
“你月事多久没来了?”太后温言道。
乖乖!这老太太一上来就问人家这个。李雁儿对这种事情,向来不太重视。但听她这样说,“回太后,怕是快来了吧。”
太后笑道,“你再想想。”
李雁儿心中一沉。她今早和康熙分别后,康熙去了慈宁宫。难道她想逼着康熙给自己名分?要让自己离开康熙?她想了一会儿,又跪了下去,低着头道,“奴才不知。”
太后见她恭敬,心中气稍稍平了一些,面带微笑正言道。“实话跟你说了吧。皇上不想说的,哀家来帮他说。他的确不缺你一个给他生孩子。但是宫女就是来伺候人的。妃子就是来生儿子的。你不想给他生孩子,那也容不得你。你一旦生子,名分是必须有的。你也别想一直在皇帝身边。”她越说到后面越是声色俱厉。
他妈的。你当老子是母猪!李雁儿被她说的心中有气,她本来就不想留在这里,是康熙硬要留着自己。这些年,她比谁都认真地在避孕,好几次还惹得康熙大怒!
她实在是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要走,有了孩子一切都不一样了。
听这个老巫婆的意思是,她已经动了手脚?她的月信貌似的确好久没来了。
怎么办。不会有了吧。这段时间,她是有些贪睡了。越想越害怕,太后后面说什么,她完全没注意听了,一心想着怀孕这件事。
从慈宁宫退出后,太阳一照,她更加觉得头晕目眩。
李雁儿偷偷地去了一趟太医院,让自己熟识的太医把了下脉,得到的消息,更加让她气得想死的心都有。
千防万防,她居然真的怀孕了!